林冬嘆了口氣：“可你離婚那么久了，不想再找一個？”

    張卓再次搖了搖頭，隨即撐住膝蓋站起身，跛著腿朝廚房走去，站到唐喆學(xué)身邊擼起袖子：“唐警官，我?guī)湍闼伞！?/br>
    “不用，你坐著，我這馬上干完了?！?/br>
    唐喆學(xué)抬胳膊肘攔他，結(jié)果不留神碰掉個空啤酒聽。卻見張卓懸在半空的手猛然垂下，瞬間接住了啤酒聽。他愕然地瞪大眼，心里冒出個“我cao”。這反應(yīng)也太迅速了。按常理說，人的眼睛看到某個影像，大腦約需0.4秒做出反應(yīng)，如果是運動指令則會更久。就好像開著車突然看到車前頭竄出個人來，從看到人到踩下剎車，大概需要1秒鐘左右。

    可張卓剛才的動作完全跟沒經(jīng)大腦一樣，可能也就半秒甚至更短。除了肌rou記憶產(chǎn)生的條件反射，唐喆學(xué)給不出任何解釋。他接受師傅訓(xùn)練的時候，挨了不知道多少打，才訓(xùn)練出不用經(jīng)腦子來拆招的反應(yīng)。軍人的訓(xùn)練必然嚴格，不過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還能有這反應(yīng)能力，想來當初的訓(xùn)練肯定相當艱苦。

    他好奇地問：“大哥，你以前是特種兵啊？”

    “沒有，就是普通的工程兵。”張卓把啤酒聽放到臺子上，視線微垂，望向唐喆學(xué)手上在泡沫里隱隱而現(xiàn)的戒圈，壓低聲音：“我有個問題想問你?！?/br>
    “嗯？”

    “你跟林警官……哦，我弟，你們倆為什么要住一起？”

    唐喆學(xué)表情一繃，心說這他媽不是送命題吧？看張卓剛才那反應(yīng)速度，即便瘸了，估計身手也不差——這要是不爽我和林冬的關(guān)系，端出大舅哥的身份揍我一頓，是還手還是不還手？

    咽了口唾沫，他干巴巴地笑笑說：“嗨，組長不是把房子賣了么，沒地方住，我那個……就讓他跟我回來住。”

    張卓點點頭，拽過塊干凈的布擦起洗好的盤子。過了一會，他又問：“我弟這些年過的很辛苦吧？”

    唐喆學(xué)稍稍松了口氣，“其實他一直很辛苦，大哥，有的話也許不該我說，但是……他從出生起就活在你的影子里，真挺不容易的?！?/br>
    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張卓回頭看向客廳。林冬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手里還攥著那張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難為他了。”回過身，張卓抬腕看了眼表，放下盤子，“我得回去了，單位還有活兒，謝謝招待，回頭請你們吃飯。”

    “別客氣，都一家人，以后——”話說一半，唐喆學(xué)抿住嘴唇——不打自招，腦子有包。

    “其實我早看出來你倆什么關(guān)系了，就第一次見面，你給他搭外套的時候?！睆堊坎粮墒郑蠓降嘏纳纤募绨?，“放心我不歧視，好好過，找個能彼此坦誠相待的對象，不容易。”

    “謝謝大哥，我一定，呃——好好對組長。”

    唐喆學(xué)最后幾個字是咬著牙擠出來的，肩膀上跟罩了個鐵爪子一樣，掐得生疼。要不是顧及到面子問題，他真得呲牙咧嘴“哎呦”出聲。

    這勁兒，徒手開椰子估計沒問題。

    —

    張卓要走，林冬說開車送他，被推辭了。想來張卓是需要一個人靜靜，林冬沒堅持，拎了垃圾下樓，順道把人送到車站。

    最近常常是陰雨連綿的天氣，而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藍。并肩走在午后的街道上，春日的陽光灑滿肩頭，溫暖和煦的風(fēng)，輕輕吹過。走著走著，林冬忽然頓住腳步，側(cè)頭望向路邊的生鮮超市。

    林玥拍下那張照片時，他就站在現(xiàn)在這個位置，借著路燈的光芒核對購物小票。唐喆學(xué)在他旁邊，笑他賢惠過了頭。他沒有想到，在那么溫馨的時刻，暗處里居然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有時他會想，也許是這段感情過于安逸，使得他沉溺于此，失去了應(yīng)有的警惕性。

    “看什么呢？”張卓回過頭喊他。

    林冬趕上一步，跟著他繼續(xù)往前走，邊走邊說：“哥，跟你說件事?！?/br>
    “你說?！?/br>
    “我被一個職業(yè)殺手盯上了，就是他，殺了我七個同事，他還說，如果我還繼續(xù)追蹤他，就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頓住腳步，張卓側(cè)頭看著他問：“警察到現(xiàn)在還沒抓到他么？”

    “暫時吧，涉及到保密紀律，我不能和你透露更多?！绷侄q豫了一下，抬手握住張卓的胳膊，誠懇地說：“我不是不想和你多聯(lián)系，但是在抓到他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別多想，這不是你的問題?！?/br>
    收于臂上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控制力道和情緒。張卓抽出揣在外套兜里的手，扣住林冬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我明白，你們做警察的，不容易，不過這么說來，小唐不也很危險么？”

    “他畢竟是個警察，”林冬局促地笑笑，“我想你能看出來我們倆是怎么回事，所以說，分開也挺難的?！?/br>
    “是，我看出來了，那小子對你是真心的，挺好，甭管男的女的，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睆堊块L長呼了口氣，忽然抬起手用力抱住林冬的肩膀。

    林冬怔住片刻，隨即收攏手臂也抱住對方。體溫隔著衣料緩緩傳遞，分離的血脈再次相連到一起。他終于越過那堵墻了。照片中形象單薄的九歲男孩立體了起來，有血有rou，有著暖人的溫度，不再只有疏離之感。

    將張卓送上車，林冬隔著車窗和他揮手告別，目送公交車遠去。公交車向前駛過兩站，張卓下車，確認附近沒人，拿出個老款的翻蓋手機，調(diào)取了通話記錄中唯一的一串號碼，回復(f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