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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不知道阮妤怎么了, 還想詢問,余光一瞥,也瞧見了巷子里的兩個人, 女的不認(rèn)識, 隱在昏暗處, 只能瞧出是個柔弱的姑娘,男的卻是霍家的表親……青山鎮(zhèn)巴掌點(diǎn)大的地方, 來來往往, 誰不認(rèn)識? 這位霍家的表親,聽說早就和霍家那位小女兒有婚約了,還是故去的那位霍夫人親自指的婚。 以前他要走的時候, 孫大還載過他,看著也是個品性不錯的孩子,每次碰見都會客客氣氣和他打招呼, 因?yàn)榧炯衣吠居行┻h(yuǎn), 若碰上飯點(diǎn),中途他下去買吃的也會給他帶一份, 那會他還和他家老伴說起這位季公子的好,想著日后霍家那個小女兒嫁過去肯定過的不錯,哪想到如今居然當(dāng)街和別的女子拉拉扯扯……孫大忽然明白阮妤為什么要停下了。 他就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時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多看,只能收回目光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 馬車就停在路邊。 這會已是黃昏, 路上行人、馬車不算少, 攤販也都收拾著東西打算回家了,阮妤就坐在馬車?yán)?,手握車簾望著不遠(yuǎn)處, 看著原本好好說著話的兩人,不知道說到了什么,那個女人突然崩潰似的哭著倒在季知行的懷里,季知行起初是想避開的,步子都往后退了一步,最后還是停下腳步任她抱住,他高高抬起的手猶豫幾番最終還是落在了女子的脊背上,輕輕拍著,似是在安慰。 而那女子雙肩微顫,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安慰住,反正就是不肯從他懷里起來。 阮妤看著看著,眼中的寒氣越濃,就算離得遠(yuǎn),她也能猜到那個女人在說什么,前世如想因?yàn)檫@個女人沒了孩子,她便著人好生調(diào)查了一番,知道這個林月和季知行是鄰居,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只是相比季家在當(dāng)?shù)剡€算富庶,林家就要清貧許多了,加上林家父母重男輕女,林月那個弟弟又是個小霸王,林月打小就沒少被欺負(fù)。 她十六歲那年,她爹娘還想把她賣給當(dāng)?shù)匾粋€鄉(xiāng)紳做妾,換來的錢給兒子留著討媳婦用。 按照時間,林月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處于要被爹娘賣給鄉(xiāng)紳做妾的時候……所以現(xiàn)在找到季知行哭的如此傷心應(yīng)該也是為了此事。 說句實(shí)話,一個姑娘家碰到這樣的事,的確可憐,可林月這人,阮妤卻無法對她產(chǎn)生一點(diǎn)同情。 前世她最后還是嫁給了那個鄉(xiāng)紳,不過那鄉(xiāng)紳是個短命鬼,沒幾年就去世了,她又知道季知行當(dāng)了官,便一路來到長安,想方設(shè)法和季知行見面,借由少時的情分寄住在季家,表面裝得像模像樣,說什么為奴為婢也愿意,只求他們不要趕她走,免得再被她爹娘賣掉,還說自己已經(jīng)在想謀生的法子了,私底下卻總是找如想說起和季知行幼時的情分,那會如想懷了身孕,她身體本就不好,能懷上孩子已然不易,每次還要聽林月說起和自己丈夫的往事,和季知行說起,季知行也沒當(dāng)一回事,還當(dāng)她是孕中多思,讓她別胡思亂想,長此以往,如想的身子怎么會好?想到前世她得到消息去季家看如想的時候,她就躺在床上,鮮血染紅了她身下的錦繡如意緞子…… 如想那樣柔弱的一個人,在握住她手的那剎那,居然讓她感覺到了刺骨的疼痛。 想到如想紅著眼泣不成聲的模樣,想到她知道孩子沒了,眼中失去最后一束光的情形,阮妤手里那塊車簾都快被她撕扯下來了,她寒著一張臉,看著季知行的目光就像兩把鋒利的刀。 她就不應(yīng)該對這個男人抱有期待! 只要他一日不解決這個林月,他跟如想之間就別想安生! 長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車和行人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阮妤看著不遠(yuǎn)處那對男女,冷笑一聲,突然甩了車簾走下馬車,“孫師傅,勞你在這等下。” 孫大自是沒有不應(yīng)的道理,忙應(yīng)了一聲。 …… “季大哥,求你幫幫我,我只有你了,那個男人都五十歲了,我真的不想嫁給他!”林月抱著季知行,把臉埋在他懷里,不住哭著。 季知行似乎也有些生氣,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慰道:“你別哭了,等我回去后和林伯父林伯母商量下,斷然不能讓他們把你嫁給這樣的人?!?/br> “……沒用的?!?/br> 林月哭得眼睛都紅腫了,雙手緊緊扯著季知行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最后一塊浮木,“只要我一天不嫁人,他們就不會歇了這個心思!” “這……” 季知行也蹙了眉,“那你可有心儀的人?若是有的話,就請他來家中提親?!?/br> 林月從季知行懷里抬起臉,看著眼前這張周正溫和的臉,正猶豫著不知道怎么開口,忽然就見抱著她的男人臉色大變,還猛地把她一推,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接被推得后退幾步,趔趄倒在地上。 這里位處偏僻,底下的青石板早就松動了,前幾日又下過雨,她這一倒,底下的淤泥濺到身上,她那一身白裙頓時就沒眼看了。 “月娘!” 季知行見她摔倒在地,神色微變,剛想去扶,余光瞥見站在不遠(yuǎn)處,似笑非笑看著他的阮妤又頓住了,他轉(zhuǎn)過身,面向阮妤,規(guī)規(guī)矩矩朝人拱手一禮,又有些猶豫地問道:“阮小姐怎么在這?” “怎么,這條街是你家開的,還不準(zhǔn)人走了?”阮妤嗤笑一聲。 聽人張口結(jié)舌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懶得理會,只是把目光轉(zhuǎn)向地上那個女人,女人剛才哭了一場,眼睛早就腫了,都說“女要俏,一身孝”,她倒是很知道男人喜歡什么模樣,大冬天的穿著一身白紗裙,頭上也只簪了幾朵絹花,要不是如今身上滿是淤泥,還真有些我見猶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