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若是那個孩子順利出生的話，應(yīng)該也是這個年紀。

    莊黎藏于袖中的手忽然又有些顫抖起來，他目光定定地看著霍青行，見年輕男人似有所察，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和人笑道：“先生特地向我提起你，可見你學(xué)問不錯，可有準備今次科考？”

    霍青行答：“正在準備今年的鄉(xiāng)試。”

    想到剛才許老先生說的，莊黎又問，“不知你師承哪位先生？”

    這次卻是許老先生替他答的，“在一個小鎮(zhèn)上的書齋讀書?！?/br>
    莊黎也是從窮苦之地出來的，自然知曉這些小地方的教學(xué)質(zhì)量，他微微蹙眉，沉吟一瞬，忽然問道：“你可有興趣隨我去長安，鹿鳴書院剛開學(xué)不久，你還能進去。”

    霍青行一怔，他驚訝地抬起頭，就連許老太爺捋胡須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不過也就一個呼吸的功夫，許老太爺便幫著莊黎開口了，“明光，我和你的先生已經(jīng)教不了你什么了，離鄉(xiāng)試還有幾個月，你與其在這浪費時間，倒不如隨他去長安?！?/br>
    “鹿鳴書院不錯，對你之后走的路也有好處?！?/br>
    能在鹿鳴書院讀書的，不是有才之士就是世家子弟，日后霍青行在朝為官，免不得和這些人往來……與其日后一點根基都沒有，倒不如現(xiàn)在就去打好基礎(chǔ)。

    現(xiàn)在這世道可不是光有學(xué)問就可以的了。

    霍青行似不敢置信，他目光呆怔地看著莊黎，心臟也跳得有些快，撲通，撲通，他到底還年輕，即使平日性子再是沉穩(wěn)，陡然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有些回不過神。

    更何況莊黎還是他十分崇敬的前輩。

    可他終究還是霍青行，短暫地震驚后，他終于恢復(fù)如常了，他低下頭，神態(tài)如故，聲音卻有些啞，“可否允許我回家和家人商量下？”

    “當然！”

    莊黎笑道：“我還要在這待上幾日，你何時想清楚了，何時便與我來說?！倍?，他也要好生調(diào)查一番，當初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孩子和明月一起死了，可經(jīng)過他這些年的調(diào)查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或許這個和明月相似的孩子，真有可能是明月的孩子。

    想到這——

    莊黎的心中忽然一陣guntang。

    ……

    回家路上。

    天色已至傍晚，阮妤靠坐在馬車上，快到家的時候，眼皮突然跳了起來，她不由皺了皺眉。

    “怎么了？”譚柔問她。

    阮妤手按著眼皮，問她，“不知道怎么了，眼皮突然跳得厲害。”

    譚柔看著她按著左眼，便笑，“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jiejie這是有喜事啊?！?/br>
    她話音剛落，阮妤的右眼也跳了起來……兩人一陣沉默，譚柔紅著臉剛要呸幾聲，阮妤便笑道：“沒事，估計是這陣子沒休息好吧?！?/br>
    第133章

    阮妤是夜里得知莊黎來了的消息。

    彼時, 她跟爹娘他們剛吃完飯不久，正和譚柔他們在屋中說話，霍青行就過來了……爹爹吃完飯被人喊了出去，這會不在家中, 她阿娘自打知曉他們的關(guān)系之后對霍青行那是越發(fā)疼愛起來, 許是丈母娘對女婿就是這般，她不僅未曾阻攔他和阮妤見面, 還笑呵呵地和阮妤說, “今夜天氣不錯, 我去你王嬸家轉(zhuǎn)轉(zhuǎn)?！?/br>
    然后就慢悠悠地踱步出去了。

    絲毫不管今天外頭連個星星都沒有, 烏漆嘛黑的，哪里是天氣好的樣子。

    譚善到底還小, 雖清楚如今阮妤和霍青行的關(guān)系不一樣了，卻也沒覺得如何，瞧見霍青行過來還笑著要跑過去，讓霍青行幫他一起解九連環(huán), 只是剛喊了一聲“霍哥哥”就被譚柔按住了。

    譚柔一面牽著譚善的手, 一面和阮妤說，“jiejie，我們先回房了?！?/br>
    說著便領(lǐng)著譚善下去了。

    阮妤目送他們離開, 才把目光轉(zhuǎn)向霍青行, 暖色燈火之下, 男人的臉十分清雋，讓她意外的是男人今日看起來好似十分激動, 即使強自壓抑著也還是讓她窺見了一些痕跡，她不由笑道：“有什么高興的事嗎？”

    被她發(fā)現(xiàn)，霍青行也沒覺得意外, 他的阿妤原本就蕙質(zhì)蘭心。

    而且他原本也沒想隱瞞。

    霍青行垂眸看著阮妤，暖色燈火把他的面容照得十分溫和，他的眼睛半彎著，說出來的話帶著明顯藏不住的雀躍，“阿妤，你猜我今日見到誰了？”

    阮妤哪里會知曉？

    只是見他這般高興，也有些歡喜，她牽著男人的手朝桌子那邊去，領(lǐng)人坐下倒茶的時候才半是笑哄著問，“誰啊，讓你這么高興？”

    “莊相！”

    霍青行的語氣泛著激動，“內(nèi)閣首輔莊黎莊相！”

    阮妤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神情微變，握著茶壺的手也僵住了。

    霍青行這會卻沒注意到，仍笑著和她說道：“我從小就聽人說起他的事跡，沒想到今日居然能親眼見到他，而且我還被許老先生喊去和莊相見面了，莊相他還打算帶我去長安的鹿鳴書院。”

    他和阮妤相處久了。

    從前那些被他壓抑著的脾性也全都沒有掩藏的向自己的心上人透露出來了，這會他就像是一個上課受到先生夸贊的孩子似的，雙目亮晶晶地看著阮妤，嘴角也高高翹著。

    直到瞧見阮妤微微怔楞的表情以及茶盞中溢出的水潤濕了桌面，他才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