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觀察筆記 第7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女主她來者不拒(NPH)、綺戶香帷、在文豪堆里當(dāng)首相、魔法初生、穿書拯救偏執(zhí)暴君、失陷、桃之夭夭、分手后我被前男友哥哥纏上了、離了婚也要活成女王、砸錢養(yǎng)大的弟弟還是黑化了
楊婉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都精神點(diǎn)候著,夜里好接娘娘?!?/br> “是,奴婢們知道。” 然而那夜,楊婉在承乾門上守到丑時(shí),寧妃卻仍然沒有回來。 承乾宮的宮人們不明就里,反而異常歡喜。 大明嬪妃侍寢,除了皇后之外,按禮是不能宿在養(yǎng)心殿的,只有皇帝特別恩準(zhǔn),才能在龍榻上伴駕至天明。 夜里大雨滂沱,宮道的水花像碎玉一般地炸開。 楊婉抱著手臂,怔怔地望著眼前黑漆漆的雨道。 身后的內(nèi)侍們縮著脖子,輕聲議論著:“這陛下還是心疼咱們娘娘啊,舍不得娘娘受雨水的寒氣兒,這就賜了伴……” “閉嘴!” 說話的內(nèi)侍被楊婉的聲音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龜縮到了角落里。 楊婉抬起頭,望著搖曳在雨中的燈籠,攥緊了手掌。 —— 養(yǎng)心殿的次間寢閣,貞寧帝仰面躺在榻上,寧妃和衣躺在皇帝身旁。 “你自己不脫是吧?!?/br> 燭火噼啪響了一聲,寧妃的肩膀隨聲一顫。 貞寧帝側(cè)頭,看了一眼她的脊背,陡然提道: “朕問你,你是不是不脫!” 寧妃仍然沒有出聲,只是伸手抱緊了自己的肩膀。 貞寧帝捏住她的手臂,一把把她的身子翻了過來,“朕讓你侍寢,你來了一句話也不說,朕碰你一下你就跟被針扎了似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妾不敢?!?/br> 寧妃啞著喉嚨應(yīng)了一聲。 一陣悶雷降頂,窗外的藍(lán)閃將屋子照亮的那一瞬,貞寧帝忽然覺得,枕邊那張姣好的容顏,此時(shí)竟然有些猙獰,他猛地翻身坐起,將榻邊的燈移到寧妃的面前。 “楊?yuàn)悺!?/br> 他看著寧妃的臉,低喚了一聲寧妃的名諱。 “朕怎么你了,你今日這般掃朕的興。” 寧妃睜開眼,“妾什么都沒有做,是陛下忘了,妾從前侍寢一直都是這樣,陛下從未讓妾自己解過衣裳,陛下從前碰妾的時(shí)候,妾也如今日一般惶恐。陛下問妾怎么了,不如問問陛下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你是說朕對(duì)你多心了?” “如若不是,陛下為何要羞辱妾?!?/br> “朕羞辱你?” 皇帝逼視寧妃,“朕讓你侍寢是羞辱你?楊?yuàn)?,朕忍了你十年了,由你是什么冷淡性子,朕都沒說什么,你今日對(duì)朕說出這樣的話,是半分情意都不想要了嗎?” “不敢要了?!?/br> 寧妃仰起脖子,“疑心即可定罪,妾的meimei當(dāng)年如是,妾今日亦如是?!?/br> 她先發(fā)制人,把貞寧帝不愿意提起的事剖了出來。 貞寧帝聽完這句話,胸口上下起伏,幾乎是顫手指向榻邊,“你……你……給朕跪下?!?/br> 寧妃依言站起身,在榻前向貞寧帝行了一大拜。 那副柔弱的美人骨,入眼仍然令人疼惜,然而卻因?yàn)樽藨B(tài)過于絕決,反露出殺情斷義的鋒芒。 貞寧帝不由一怔。 “寧妃……朕……” 寧妃沒有讓他再說下去。 “陛下,妾知道你是一個(gè)什么樣的人。這世上人欲似天般大,即便您是君父,也同樣困于凡人之境。您今日這樣對(duì)待妾,已經(jīng)算是余有恩情了。但妾入宮十年,從未行過逾越宮規(guī)之事,身清心明,寧可受死,也不愿受辱。污蔑之語,已傷及妾與陛下的根本,妾懇求陛下罷黜妾的妃位,與三百宮人同罪?!?/br> 貞寧帝拍榻喝道:“寧妃!你對(duì)著朕說這樣的瘋話,你想過你的兒子嗎?” 寧妃抬頭:“身為陛下的兒子,易瑯有一日辜負(fù)過陛下嗎?” “……” 貞寧帝肩膀猛地頹塌下來。 臂兒粗的燈燭燒出了層層燭淚,暴雨不斷地推搡窗栓,寧妃將手交疊在膝前,繼續(xù)說道: “內(nèi)閣希望他讀的書他都讀了,陛下要他識(shí)的孝道,他也識(shí)了,他還不到十歲,卻在君臣之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有人對(duì)妾說過,不論他會(huì)不會(huì)繼承大統(tǒng),他都是國之將來,所以,妾沒有將自己心里的怨懟告訴他一分,平時(shí)除了飲食和起居之外,妾什么都沒有教過他。他沒有婦人之仁,也從不圄于內(nèi)廷斗爭,他是個(gè)磊落的孩子,他無愧于大明皇長子這個(gè)身份?!?/br> “朕知道!” 皇帝站起身幾步跨到寧妃面前,促道:“他是朕的兒子朕怎么會(huì)不心疼?!?/br> 寧妃搖了搖頭。 “陛下,武英殿囚禁一事,他雖然沒有在妾面前再提起,但是他一直都記在心里,時(shí)時(shí)憂懼。是……為人臣的憂懼,是他該有的,可是為人子的憂懼呢……” 她說著偏頭忍淚,“陛下也要逼他有?!?/br> “朕最后不是赦了他嗎?你還提這個(gè)做什么!” “是您提的!” “你說什么。” “是您提的……” 寧妃直起雙腿,迎上皇帝的目光,“是您問的我,有沒有想過我和您的兒子,陛下,妾也想問問您,如果妾與您這么齟齬一生,易瑯該如何自處?” 貞寧帝一把拽起寧妃的胳膊,“你知道你今日說話有多絕嗎?朕不過是讓你脫件衣服,你就跟朕求死,是!北鎮(zhèn)撫司審你meimei的時(shí)候,朕是疑過你,可是即便朕疑你,朕責(zé)問過你嗎??。侩拮屇闶苋枇藛??這么多年你對(duì)朕不冷不熱,朕哪一次真正處置過你,今日這么一下,你就要翻朕的天了。怎么,朕是皇帝,朕還疑不得你了?你竟然拿朕的孩子來威脅朕,朕看你是真的瘋魔了,想死還不容易,朕現(xiàn)在就廢了你,明日賜死?!?/br> 寧妃掙開皇帝的手,含笑伏身,“妾謝陛下成全?!?/br> “你……” 貞寧帝被她的姿態(tài)徹底戳傷了自尊,他屈膝蹲下,喝道:“楊?yuàn)?,你給朕求饒!” “妾不會(huì)求饒,請陛下成全?!?/br> “呵……” 貞寧帝陰聲道:“朕賜死了你,易瑯會(huì)怎么想朕,你自己清白地死,要朕來背罵名,你覺得朕會(huì)這么蠢,朕會(huì)答應(yīng)你?” 寧妃摁在地上的手指顫了顫,“那陛下要如何?!?/br> 貞寧帝扳起寧妃的臉,“朕在給你一次機(jī)會(huì),跟朕求饒,說你錯(cuò)了,脫了衣服侍寢,回承乾宮繼續(xù)做你的寧妃,今日之事,就朕和你二人知曉?!?/br> 寧妃的臉被捏握地有些扭曲,然而,她聽完這句話,似乎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這一絲孱弱的笑,卻令貞寧帝心生寒意。 “陛下……殺了妾吧。” “哼……” 貞寧帝笑了一聲,順手將寧妃的臉往邊上一撇,徑直起身道:“誰在外面?!?/br> 胡襄忙在門外應(yīng)道:“奴婢在。” “傳旨,寧妃有瘋疾,即刻送蕉園靜養(yǎng),無旨,任何人不得攪擾?!?/br> 胡襄應(yīng)了一聲“是。”又遲疑道:“主子……是……是現(xiàn)在就送走嗎?” “即刻送走!” 他說完,低頭看向跪伏在地的寧妃,“還有話說嗎?” 寧妃撐著地面直起背。 “有一句。” “說。” “于國而言,我不過一無知婦人,但我兒子是個(gè)清明的孩子,陛下若真疼愛他,就不要讓他毀于愚婦之手?!?/br> —— 雨漸漸小了下來。 立在承乾宮門前候著的宮人大多已經(jīng)撐不住了,偏殿處的宮人也已起了身,端水掌燈地準(zhǔn)備服侍易瑯起身去讀書。 楊婉身后的內(nèi)侍道:“要不咱們?nèi)ダ锩婧蛑伞6歼@個(gè)時(shí)辰了,怕是要等辰時(shí),咱們娘娘才回得來了?!?/br> “等不得就回去?!?/br> 她這句話一說,宮人們趕緊揉眼掐臀地站好。 漸明的宮道上終于傳來一陣腳步聲,合玉冒雨奔來,見了楊婉便撲跪下來。 “掌籍……娘娘……娘娘被帶去蕉園了?!?/br> “什么……” “司禮監(jiān)說,我們娘娘有瘋疾,冒犯了陛下,連承乾宮也不能回,連夜送去蕉園?!?/br> 她說完這句話,承乾宮的宮人立即慌了神。 合玉拽著楊婉的胳膊哭道:“掌籍,我們娘娘怎么會(huì)突然得了瘋疾呢?” 楊婉怔怔地立在階上,一時(shí)之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要見母妃?!?/br> 背后忽然傳來易瑯的聲音,接著一個(gè)人影便從楊婉身邊晃了過去,楊婉試圖拽住他,卻抓了個(gè)空,宮人們忙撐傘追了下去。 “易瑯,回來!” 易瑯一臉眼淚地回過頭,“姨母,我不信母妃有瘋疾?!?/br> 楊婉站在階上顫聲道:“如果陛下要殿下信呢?!?/br> 易瑯愣了愣,忽然抬起手拼命地抹眼淚。 之后他什么都沒再問,摸不干凈眼淚抱著膝蓋慢慢地蹲了下去,將頭埋入膝間。 少年的敏性像一把刀一樣,扎在楊婉心上。楊婉忙奔下石階,一把將易瑯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