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觀察筆記 第9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女主她來者不拒(NPH)、綺戶香帷、在文豪堆里當首相、魔法初生、穿書拯救偏執(zhí)暴君、失陷、桃之夭夭、分手后我被前男友哥哥纏上了、離了婚也要活成女王、砸錢養(yǎng)大的弟弟還是黑化了
鄧瑛雖然不舒服,卻依舊忍著疼,細致地回答他們。 楊婉聽著鄧瑛說話的聲音,不禁想起,兩年以來,她認識的很多人都變了,只有鄧瑛還是和從前一樣,一直都愿意認真地和每一個人說話。 和閹童們說話算得上是片刻悠然,東廠來看他的人則都是和他說事的。 臨進正月,廠獄快要竣工了,鄧瑛請旨,從詔獄當中,抽調(diào)了兩名掌刑千戶和百余校尉。如此一來,司獄和廠獄的規(guī)制幾乎持平。 覃聞德過來稟告這件事的時候,楊婉正在外面煮面。鄧瑛側(cè)臥在榻上看書,覃聞德進去的時候,問了楊婉一嘴,“小殿下的氣性怎么那么大?我們督主那天到底說了什么不敬的話啊?!?/br> 楊婉搖了搖頭,把面碗端給他,“你端進去給他吧,讓他好好吃,別剩。我去把衣裳洗了?!?/br> 覃聞德件柳枝上晾著鄧瑛的衣衫,有兩件還有淡淡的血色。 “哎……你說,督主過得清苦就罷了,楊姑娘,這種事你讓承乾宮的人來做不就行了嗎?!?/br> 楊婉用棉繩綁起自己的袖子,一面道:“我就沒有使喚人的習(xí)慣?!?/br> 說著,又朝直房內(nèi)看了一眼?!皩α?,你幫我一件事?!?/br> “你說?!?/br> 楊婉收回目光,“清波館現(xiàn)在如何了?!?/br> “關(guān)著,不過我前兩日去看的時候封條已經(jīng)撤了?!?/br> 楊婉點了點頭。 “他們東家應(yīng)該回不來了,寬勤堂和其他幾個坊刻書局可能想要接手,你幫我看好它,不準它買賣。” 覃聞德道:“姑娘要做什么啊。” 楊婉抿了抿唇,“我要買下它?!?/br> 買下清波館其實并不需要多少銀錢,但是不僅要買下它,還想要將他經(jīng)營下去,所需的費用卻不少。 鄧瑛下得床以后,楊婉抽了半日,讓合玉去將宋云輕請到承乾宮。 宋云輕跟著楊婉走進后殿的次間,一邊走一邊道:“我聽到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br> 宋云輕打了個謎,“兒子抓老子,這可是本朝頭一件?!?/br> 楊婉聽了這話,抿著唇推開了窗,“細說說?!?/br> 宋云輕道:“ “快入冬了,陳樺這兩日天天在外面辦炭差,我是聽他說的,說是張洛親自從家里鎖拿了張次輔,關(guān)到詔獄里去了。京城里為這事都炸開了。你說這幽都官,也太狠了吧?!?/br> 楊婉聽完這句話,忙轉(zhuǎn)身問道:“是今日的是嗎?” “今日一早,陳樺就在西華門上看著呢?!?/br> 楊婉肩膀猛然一松。 宋云輕繼續(xù)說道:“這張次輔是兩朝元老,說拿就拿了,也不知道會怎么樣,不過,應(yīng)該是不能回內(nèi)閣,也不能再做小殿下的老師了吧。欸,這么一說,翰林院會舉誰啊?!?/br> 楊婉怔怔地點了點頭,卻沒顧上回答她的問題。 歷史上的張琮是靖和朝的輔臣,如果宋云輕的話成真,那么,她所知道的那段歷史,就算是真正被她扒出口子來了。 “對了……咳咳” 宋云輕被次間里的灰塵嗆得咳了幾聲,揮袖扇著灰道:“你把我?guī)У竭@里做什么?!?/br> 楊婉彎腰打開箱子,宋云輕頓時被箱中的金銀晃了眼睛。 “你……的啊……” “不是。是以前寧娘娘留下的。我想整理整理,把它們清算出來,但鄧瑛受了傷,我這幾日實在太忙了,所以找你來幫個忙。” 宋云輕蹲下身道:“怎么想起整理這些?!?/br> 楊婉應(yīng)道:“預(yù)備給小殿下。眼看著就要翻年了。” 宋云輕笑道:“行,幫你清算,好久沒跟你一塊做事了。” 楊婉笑笑,“想沒想過,以后出宮,也跟我一塊做事?!?/br> 宋云輕笑道:“我攢了一些錢,夠一輩子清貧地過。等出了宮,我就找一個地方住下來,自己一個人清清靜靜的。” 楊婉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也好?!?/br> 說完,取了一支筆遞給她。 兩人各自點算,黃昏時才點算了不到一半。 楊婉看了看天色,估摸著易瑯下學(xué)快回來了。 宋云輕直起身道:“你去照看殿下吧,這一時半會兒算不完,我再點一會兒,后日不當值,過來幫你一道算完?!?/br> 楊婉點了點頭,出來剛走到中庭,合玉便迎上來道:“督主把小殿下接回來了?!?/br> 楊婉一怔,忙要往書房去,合玉拽住她道:“姑姑別急,清蒙說,殿下是在路上遇見督主的。一路說著話回來,并沒有爭執(zhí)?!?/br> 楊婉聽了這話,才稍安下來。 “他們在哪兒?!?/br> “殿下讓督主去書房了?!?/br> 楊婉放輕了步子,悄悄走到書房外面。 里面的炭燒得很暖,一陣一陣的暖風(fēng)從門隙里撲出來。 易瑯與鄧瑛一道立在燈下,易瑯仰頭望著鄧瑛。 “我今日訊問了張副使,知曉了清波館一案,可是我不明白,老師為什么要那樣做?!?/br> 鄧瑛蹲下身。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身子不穩(wěn),便順手扶著窗臺。 他抬頭視易瑯,“殿下看過楊大人寫的《清田策》嗎?” 易瑯點了點頭,“看過,舅舅要還田與民,在南方推行新的稅制?!?/br> “嗯。殿下怎么看呢?!?/br> 易瑯沉默了一陣,“我覺得還田與民和賦稅歸田都是益民之策。” “張大人怎么想。” “先生……” 易瑯垂下頭,“先生一直不太認可這個新政,他說祖制不能輕易違背?!?/br> 鄧瑛咳了一聲,“所以殿下明白了嗎?” 易瑯眼眶一紅,沉默地點了點頭,抬頭又道:“這是不是……就是黨爭?!?/br> “是?!?/br> 鄧瑛閉眼緩了一口氣,“古往今來的官場,黨爭都是不可避的,不過殿下不必害怕,只需要從他們的政見里選擇于國于民都有利的見地?!?/br> 易瑯聽完雖然在點頭,眼眶卻越來越紅,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接著便一直抿著唇忍淚。 鄧瑛問道:“奴婢能問殿下為何難過嗎?” 易瑯搖了搖頭,“我覺得我以前學(xué)的道理都是假的?!?/br> “不是。” 鄧瑛換了一只支撐的腿,另一只手也撐向了地面,“殿下要明白,《貞觀政要》,《資治通鑒》,《四書》,《五經(jīng)》都是古賢人嘔心瀝血之作,他們教殿下立身,也曾教奴婢處世,誰把這些書本放到殿下面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的心性,能否與古賢共鳴?!?/br> 燈燭一晃,熄滅了兩盞,鄧瑛的面上落下一片陰影。 “鄧瑛?!?/br> 易瑯喚了他一聲。 鄧瑛抬頭應(yīng)道:“奴婢在?!?/br> “我對你如此嚴苛,你為何還肯與我說這些?!?/br> 鄧瑛含笑道:“殿下不惑,吾等才能不惑。殿下清明,天下人才能清明?!?/br> 易瑯聽完,垂頭沉默了良久。 “我以前……從來沒有對人動過刑罰,我不知道會……” “殿下沒有做錯?!?/br> 鄧瑛打斷他道,“殿下懲戒的是奴婢對殿下姨母的不敬,奴婢受之于身,慎記于心。但望殿下能知刑罰殘酷,行用慎之?!?/br> 第87章 山月浮屠(四) 弄得跟回門一樣?!?/br> 楊婉一直站在門外聽二人的對談。 鄧瑛講到了《貞觀政要》第五卷 當中的《仁惻》篇。談及貞觀七年,唐太宗不避辰日哀悼襄州都督張公謹,以及貞觀十五年,唐太宗下詔安撫病卒的故事。易瑯安靜地聽鄧瑛說話,偶爾詢問。 鄧瑛走出書房的時候,天幕陰沉,承乾宮已燈火通明。 楊婉站在階下等他,抱著手臂沖他笑了笑,“你真厲害。” 鄧瑛仍然有一些行走不穩(wěn),踏階時不得不扶著門廊柱。 楊婉伸手給鄧瑛借力,一面替他看著腳下的臺階,輕聲續(xù)道:“我自愧不如。” 鄧瑛低頭看著楊婉笑了笑,“聽說你要買清波館?!?/br> “覃聞德跟你說的嗎?” “嗯,為什么要買?” 楊婉抬起頭:“因為那是大明喉舌。雖然它強極便易折,但我很喜歡?!?/br> 大明喉舌。 鄧瑛第一次聽人用“喉舌”二字來形容天下流行的文章,很生動。但是過于貼切,令人有了畫面感之后,反顯得殘忍。 “買下了還要經(jīng)營,錢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