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微笑，情不自禁問：“然后呢？”

    穆硯之撫了撫腰間玉佩，冷聲道：“然后她給了我兩巴掌，逼我在河邊跪下磕頭，向林老爺請罪?！?/br>
    顧云瑤：“……什么……？”

    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穆硯之繼續(xù)道：“她認(rèn)為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她應(yīng)該在邊疆和林家一家團(tuán)聚，而不是困在京都一個莊子中。即便是死，她也想死在家人旁，而我……顯然不是她真正的家人?！?/br>
    他語氣平靜的可怕，毫無波瀾，仿佛曾經(jīng)受罰受苦的孩子不是他。

    卻令顧云瑤更加難受。

    “她想的倒也不錯，確實是我的錯，如果當(dāng)初沒有生下我，她確實不用多遭五年罪，可以早早死去。”穆硯之隨手點了另一只蓮花燈，蹲身輕手放進(jìn)河水中，“如今她也算得償所愿了，和她爹爹、哥哥在另一邊團(tuán)聚了?！?/br>
    顧云瑤卻覺呼吸一滯，自言自語：“不應(yīng)該這樣……”

    一個母親不應(yīng)該深愛自己的孩子么？

    為什么林望舒對穆硯之，好似懷有滔天恨意？

    穆硯之好似明白她所想，自嘲笑道：“她不想生下我，可惜發(fā)現(xiàn)有孕時已經(jīng)六個月，再吃墮胎藥會害死她自己，所以她是不得已而為之?！?/br>
    顧云瑤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燈火下，她面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她心中滿是酸澀和愧疚。

    穆硯之遭遇的苦難，無論是三年前還是從原著中了解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他真正經(jīng)歷的磨難和苦楚，似乎更多。

    顧云瑤強(qiáng)顏歡笑安慰：“都過去了，如今殿下身居高位，身邊也有可靠的朋友，一切都好起來了?！?/br>
    “朋友？”穆硯之挑了挑眉，“你指的是鄺閑云？”

    不待顧云瑤回答，穆硯之輕笑一聲：“鄺家想要再現(xiàn)昔日榮光，而我需要世家高門的助力，這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br>
    顧云瑤怔忡在原地。

    “不會的……殿下身邊一定會有人真心對你好的……”顧云瑤扯起蒼白笑意，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

    連她都不信這種謊話。

    被潘皇后警惕，被安慶帝當(dāng)?shù)妒箚?，穆硯之的身邊又哪里有人真心實意?/br>
    原著中倒是有女主角孟晚霜?？扇缃襁@個孟晚霜……顧云瑤只能看到她滿心的算計謀劃。

    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顧云瑤只要想想心中便酸脹難忍。

    偏偏穆硯之似乎毫無察覺，反而笑著說：“如今我已不追求這個?！?/br>
    他已經(jīng)遇到生命中唯一的光，只要牢牢抓住即可，其他人與他何干？

    可顧云瑤不知他心中所想，聽他所言，還當(dāng)他自暴自棄，心下越發(fā)難受，低著頭擺弄腰間瓔珞上的流蘇。

    她有疼愛她的娘親，哥哥，甚至還有杜芝蘭和周晨暮兩個至交好友。

    可穆硯之身邊空蕩蕩。

    明明身在高位，居高臨下，卻如履薄冰，無人真心對他。

    難道這便是男主的命運(yùn)么？

    “顧姑娘在想什么？”

    她聽到穆硯之問她，可顧云瑤仍埋著頭。

    她怕抬頭后，被穆硯之發(fā)現(xiàn)她眼中噙著的淚水。

    月光如輕紗，披在兩人身上。

    清風(fēng)徐來，將兩人鬢角碎發(fā)吹的凌亂。

    過了許久，顧云瑤才忍住眼淚，恢復(fù)了鎮(zhèn)定，抬頭看他。

    穆硯之仍站在她面前，河水倒映著粼粼波光，月光夾著斑駁星光一同打在他月白色長衫的衣角。

    他問：“怎么了？”

    顧云瑤撇去半邊臉敷衍：“無事?！?/br>
    “唔。”穆硯之似乎相信了，沒再追問，卻伸手遞了盞燈過來，“這個……送你?！?/br>
    第九十九章 兔兒燈

    顧云瑤奇怪，低頭端詳。

    那居然是一柄兔兒燈。

    顧云瑤脫口而出：“這是兔兒燈？怎么這么丑？”

    是的，制燈人的手藝實在不敢恭維。篾竹沒有貼正，應(yīng)該圓滾滾的兔子身子變得凸一塊凹一塊，兔子身后的圓尾巴做成了橢圓形，兩個紅眼睛貼的一高一低，整個燈歪歪扭扭，丑陋至極。

    “殿下哪里買的，小販怎么能把這賣給你，你定是被人騙了！”顧云瑤一手接過燈，一邊給他出主意。

    她沒注意，聽了這話，穆硯之遞東西的手僵在原地。

    半晌，穆硯之問：“真的……這么丑？”

    話畢一雙桃花眼牢牢盯著顧云瑤。

    顧云瑤卻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信誓旦旦的點頭：“這東西便不應(yīng)該拿出來賣！”

    穆硯之：“……”

    他看著顧云瑤手中的兔兒燈，這是他緊趕慢趕做出來的，本想討她一笑，卻不想……

    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穆硯之，第一次感到了挫折。

    看來回去后，學(xué)做花燈要提上日程了。穆硯之心中思索。

    顧云瑤突然回神，拿著兔兒燈的手一頓。

    這燈……穆硯之說送她？

    “殿下……怎么突然要送……這個給我？”她有些后知后覺。

    穆硯之似乎早料到她會問，毫不遲疑：“只是想送點什么給你，只可惜……似乎失敗了?！?/br>
    顧云瑤握著燈柄的手一緊。

    他明不明白未定親的男女送東西是什么含義，他到底是無心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