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唐知行只覺心臟漏了一拍，末了，他道：“沒什么身份，只是、只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

    “對。”他大聲強調(diào)，“只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

    “是嗎？”周晨暮淡淡別開眼，聲音輕輕的：“也是呢……”

    她到底在期望什么呢？

    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她的眼眸中含著深邃的悲傷，像一滴淚，似流未流。

    唐知行突然有一種沖動，想拂去她眼中的哀愁。

    “我……不是……”

    周晨暮打斷他，行了一禮，“多謝唐大人?！?/br>
    “但我還有一事，想拜托唐大人?！?/br>
    “什么？”唐知行問。

    “這件事我想請?zhí)拼笕瞬灰嬖V別人，尤其是我外祖母?！?/br>
    “為什么？”

    一股火氣從唐知行心里竄出來，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不明白，難道周晨暮還不想退了這門親事？

    這時候，周晨暮還在偏袒錢家那小子？！

    “你喜歡他什么地方？錢家那小子又有什么好的？你看到他剛才那模樣了嗎？你若嫁過去……”

    周晨暮只靜靜看著他。

    唐知行突然說不下去了，他像xiele氣的皮球，有氣無力道，“你到底為何不想將此事告訴福安公主？”

    “我明白唐大人的意思，但不是因為這些?！敝艹磕狠p聲開口，“只是如果將此事告訴外祖母，外祖母一定會擔(dān)心我，她身子本就不好，我怕她受了這打擊?！?/br>
    “還有……”

    周晨暮看著遠(yuǎn)處金鑾殿屋檐上的綠色琉璃瓦。

    “錢家勢大，我雖住在鄺家，但畢竟姓周，我若說了，外祖母定不會放過錢家，可這樣一來，鄺家、錢家定會起沖突，我不想因為我，給鄺家?guī)砺闊??！?/br>
    周晨暮唇角勾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難處，我并非想饒過錢公子，只是如今不得不如此?！?/br>
    原來如此。

    唐知行只覺心中怒火在她如水的目光下漸漸熄滅。

    “況且，我畢竟是女子。”周晨暮自嘲搖頭，“女子在世上，本就受人非議，若這件事傳了出去，我身上的流言蜚語恐怕會比錢公子多多了?！?/br>
    倒是如此。

    唐知行心中有些不快，在他看來京都城別的都好，只是繁文縟節(jié)太多了，且對女子約束比邊疆厲害的多。

    在邊疆，周晨暮這般的女子大可擇婿，自己做主嫁了。

    可在京都城，她受到的非議和流言要多的多。

    “以后我畢竟還是要嫁人的?！敝艹磕旱溃骸傲餮则阏Z多了，總不好與人議親，還請?zhí)乒右娬?。?/br>
    唐知行愣住，忽然一股有別于怒火的莫名感覺從心底升騰。

    好像整顆心被泡在了黑醋壇子里，又酸又澀。

    是啊，周晨暮還是要嫁人的。

    沒了錢公子還有李公子，沒了李公子，興許還有王公子。

    京都城千千萬萬個貴公子，總有一人會娶了周晨暮。

    她將穿上火紅的嫁衣，坐上花轎，伴在別的男人身邊。

    有一天，她將用這種柔和溫暖的目光看著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不是唐知行。

    一瞬間，唐知行只覺心中難受的厲害。

    周晨暮似無所覺，笑了笑：“我這是怎么了，突然說起這個，唐大人想必聽煩了吧？”

    “今日的事多謝唐公子了，待晚宴結(jié)束，我必會送上謝禮，還請?zhí)拼笕瞬灰妻o?！?/br>
    話畢，不待唐知行說什么，周晨暮又道：“那么，我便告辭了?！?/br>
    她繞過唐知行，轉(zhuǎn)身走出假山。

    “對了?！?/br>
    周晨暮轉(zhuǎn)身說著：“這是第二次，唐大人救我了呢，真是……”

    她望著月亮，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唐知行才平復(fù)好心情，轉(zhuǎn)身回了金鑾殿。

    金鑾殿中，笙歌吶彩，管弦絲竹奏起，氣氛正濃。

    在這氛圍中，沈樂璜也忍不住喝了點小酒，醉意沉沉。

    看唐知行回來了，沈樂璜還傻笑：“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啊……”

    唐知行白了他一眼，不屑和醉鬼說話。

    坐在案桌后，唐知行不由自主，還是望著周晨暮的身影。

    她正依偎在福安公主旁，跟老人說著什么，唇角綻放的笑意，如花般嬌柔。

    唐知行看著，喝了杯酒。

    *

    酒過三巡，殿中氣氛濃烈。

    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宴會終究還是結(jié)束了。

    中秋家宴結(jié)束后，顧云瑤和穆硯之拉著手，不坐輦轎，慢慢走回東宮。

    穆硯之是太子，宴會上總要敬酒，也有大臣來敬他酒，便是再不喝，多少都喝了些。

    便是顧云瑤，都為了應(yīng)酬不得不喝了幾杯。

    宴會結(jié)束后，兩人為了醒酒決定慢慢走回去。

    今夜月光正好，宮中假山、涼亭、柳樹都披上了一層清冷的薄紗，當(dāng)真是美景難得有。

    到了東宮，顧云瑤拿了帕子，沾了沾熱水，給穆硯之擦了擦臉。

    殿外，婉冬一臉凝重走了進來。

    “怎么了？”顧云瑤隨口問。

    婉冬沒來得及回答，只聽錢鶯靈尖利的嗓音：“好啊太子妃，你看看你的手帕交，把我哥哥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