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少年所想的太過淺顯了些。

    雖然領(lǐng)軍踏破他們防線的人是她的小叔叔蘇曉涯，可北禁黑騎燒殺搶掠可并非是他小叔叔所為。

    若非你們北疆人南下打草谷，搶掠大齊的邊民，也不會給北齊出兵的理由，北疆完全就是自作自受。蘇繡輕嘆一聲，語調(diào)平靜的說道。

    胡說！

    少年一拳猛然揮地，掙扎一陣，怒遏道：分明就是你們齊人心懷不軌，覬覦北疆的富庶……

    蘇繡樂呵一笑，嘴角忍不住彎起。

    你說這話，你自己都不相信不是么。

    你昨日也見到了，大齊的燈會，那般繁華會去覬覦北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若非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zhàn)大齊的界限，大齊也不會揮師北上。

    說到底，北齊與北疆之間的恩怨，也并非這一時半會就能說清楚的。

    小子多去讀些書，多開闊些眼界，才不會被你心中那點仇恨所蒙蔽，沒有哪一國的百姓希望打仗。

    蘇繡緩步上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少年，緩緩說道。

    再說，就算你持著刀向我刺來，也殺不死我，你這點武藝，連我的身都靠近不了。

    就像今日，你如同一條狗一般被壓在地上，若你武藝能強(qiáng)過他的話，你就能靠近到我的身旁，雖然你就算靠近了也沒用，但至少比起現(xiàn)在屈辱的趴在地上要好許多吧！

    我今日若是能活下來，必定會成為大將軍，到時候兵臨金陵城下，必定能將你踩在腳底，你別得意，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你討回來的！少年咬牙切齒，狠聲道。

    蘇繡瞇著眼睛笑了笑，抬手戳了戳地上少年的額間，好啊，等我將你帶著大軍到這金陵城下，過些日子我就要嫁去那堵高稼紅墻內(nèi)，說不定將能夠在將來見到你的大軍將我從華麗的宮殿內(nèi)拖出來的那一天。

    不過……蘇繡嘴角一彎，手指彈在了少年腦門上，你得先活著才行。

    來盡情的取悅我吧，我就喜歡見到你這樣的少年屈服在我的裙底，搖尾乞食的模樣。

    蘇繡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眼眸微瞇，隨后在顧沉眼前搖了搖手。

    顧沉點了點頭，順勢松開了少年的雙手，將少年從地上拽去輕聲道：你要珍惜這一條好不容易得來的性命。

    聽到顧沉的話，少年陰沉下臉色，緊攥起了拳頭，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選擇動手。

    眼前的人說得對，他心中想的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活著的基礎(chǔ)上。

    連命都沒有了，他的夢想和仇恨只是空談。

    少年深吸了口氣，隨后立直了身子，他的身軀看起來依舊單薄，卻讓人看著格外的寬實。

    他的視線盯在了桌上的燒雞上，面上多了幾分猙獰，一把抓起燒雞瘋狂的啃咬起來。

    蘇繡見狀，笑著搖了搖頭。

    這少年的確很有野心，不過也僅僅是野心罷了。

    他的心中，被仇恨蒙蔽，已經(jīng)快要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這樣的少年，她不太愿意看到他走上一條極端的路。

    周圍的丫鬟和侍衛(wèi)看著少年狼吞虎咽的無禮行為，紛紛皺眉。

    你叫什么名字？

    狄，我姓狄，名豐。

    狄豐，名字還算不錯，看來你們北疆的人確實野蠻，并教導(dǎo)過你最基礎(chǔ)的禮儀。

    從明日開始，我會專門請教書先生來教導(dǎo)你們，王府內(nèi)的書房也準(zhǔn)許你們隨意進(jìn)出，看兵書也好，儒術(shù)法學(xué)也罷。

    想要打敗你得敵人就必須要去了解你的敵人，若你真的想要成為一介將軍，兵臨城下，就好好學(xué)吧！

    蘇繡輕輕拍了拍手，說出了這番讓王府內(nèi)所有人都覺得驚憾的話。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剛打算說話，卻在看過春蘭那淡漠的目光過后有閉緊了嘴巴，低下了頭。

    今日這偏殿內(nèi)說的話可謂是大逆不道，要是讓皇宮里的皇帝知道，這可是要殺頭的。

    幾個丫鬟目光閃爍，似乎在深思著什么，卻在蘇繡那輕盈的笑聲中又心虛的偏過了目光。

    少年聽到蘇繡的話，愣在原地。

    他回頭看了看身后跪在地上的孩童和女人，開口問道：他們也可以跟我一起學(xué)嗎？

    蘇繡彎著嘴角，端起了杯中已經(jīng)微冷的茶，抿下一口后點了點頭。

    少年停下了不斷下咽的嘴巴，看了看手上的燒雞，面色復(fù)雜的將燒雞又重新放回到了盤子中。

    別人見到我們都避之不及，而你為什么要對我們這么好？

    狄豐猶豫片刻后，終于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他雖然是個莽撞沖動的少年，但并非是個沒有腦子的人。

    雖說眼前那位jiejie，好像是在逼迫他們臣服，但他看得出來眼前這位漂亮的女子，并不想傷害他們。

    若非是她，他或許現(xiàn)在還倒在那個冰冷的小巷口，說不定明天就會咽了氣，也永遠(yuǎn)吃不到剛剛那只香噴噴的燒雞。

    所以狄豐對蘇繡的態(tài)度有了稍稍有了改觀，雖說只是稍稍一點。

    蘇繡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抬眼望向窗戶看了半晌后，才托著香腮回應(yīng)道：因為我無聊。

    無聊？

    就因為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

    狄豐感到匪夷所思。

    他想不明白。

    蘇繡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所以，你可要讓我愉悅起來呀。

    說完，便不再理會狄豐。

    狄豐心中思索了一陣，也想不出個其所然，瞟了一眼坐在對側(cè)的蘇繡，飛快抓過盤子里的燒雞跑去分給了那些孩童們。

    那些孩子也卻實是餓壞了，一個個狼吞虎咽，一只不大的燒雞，片刻間變成了雞骨頭。

    甚至還抱著雞骨頭繼續(xù)啃著，回味著剛剛的美味。

    北疆窮困，rou食極少，平民百姓平時都鮮有rou食，她們做夢都沒想到被擄到了敵國后，竟然還能嘗到燒雞的滋味。

    看到那些孩童們滿足的神色，蘇繡微笑著，端著茶水飲了一口后，揮了揮手讓丫鬟又端了幾盤燒雞來。

    那些兒孩子見到燒雞，雙眼瞪得溜圓，可誰也不敢上前去端。

    你們別怕，要吃便上來拿，不過要用碗和筷子。

    顧沉見幾個孩子怯生生的模樣，親自取來了筷子和碗，分給幾個孩子后，耐心的給那些孩子盛了飯。

    蘇繡瞇著眼睛看著顧沉耐心的模樣，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樣的純凈的少年，做著世間最純凈之事，也是這世間最純凈的光景。

    真是賞心悅目。

    狄豐看著滿臉堆笑的顧沉，就連那些孩子們也跟在顧沉的身后膽子大了些上了飯桌，一時呆在了原地。

    原來這個哥哥也不似他剛剛所認(rèn)為的那樣可怕。

    嗯，是個好人。

    當(dāng)飯飽食足后，夜也深了些。

    只是這先前還熱鬧的偏殿，卻多了些肅殺氣氛。

    春蘭環(huán)顧了遍四周，知道今天夜里事情的人都被她喊到了這里。

    作為王府中最大的女官，掌管王府丫鬟侍女的最大司儀，她有著絕對的權(quán)利。

    今天夜里的事，想來你們都聽到了，給我爛肚子里。

    那群北疆賤民，主子已經(jīng)吩咐過了，任何人都不允許向別人透露他們的訊息，將他們當(dāng)做平常的仆人來對待便好。

    要是讓我知道，哪個丫鬟、奴婢，嘴巴漏風(fēng)的，去嚼舌根子的，在別人面前說三道四。

    不用等郡主，我會拔了你們的舌頭，戳瞎你們的雙眼，打斷你們的雙手雙腳，然后送去金陵西邊的妓樓里。

    春蘭一席話，讓原本還有一些躁動不安的眾人瞬間噤若寒蟬，一個個縮著脖子不敢吱聲。

    春蘭目光如寒刃一般掃射向了那些丫鬟和仆人。

    幾十號丫鬟和仆人齊刷刷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渾身發(fā)抖。

    奴婢知道了。

    奴婢不敢。

    春蘭看著這些丫鬟和仆人，臉色緩和了幾分。

    同在王府做事，都是在刀尖上走路，我只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畢竟這么多年，有新來的姐妹，也有老一些的姐妹，我可不想哪一日有侍衛(wèi)去那妓樓里耍樂子時見到你們求哀哭惱的樣子，都散了吧。

    春蘭丟下一句話，見那些丫鬟們都出了偏殿，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閣樓。

    ……

    西廂房的路上，幾個丫鬟慢悠悠的入了一個房間。

    走到了一個美婦人床前匍匐下了身子，奴婢見過夫人。

    你們來了，那就代表著那丫頭犯了大過錯了？

    美婦人對幾個丫鬟的到來似乎有些激動，激動之余眼中又多了許多的憤怨。

    是的，夫人，郡主殿下今日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

    哦，說來聽聽。

    幾個丫鬟頓了頓身子，抬頭緩緩道：今日郡主出去帶了幾個北疆的賤民回來，還讓那些賤民在府里吃住，其中一個人揚言要殺了當(dāng)今陛下，要殺了北征王和覆滅我們大齊朝。

    北疆的賤民十個人有九個會這樣說，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郡主沒有殺他，甚至要請教書先生來教導(dǎo)他們?nèi)宸?，教授他們兵法武藝，郡主說想看大齊朝覆滅的樣子。

    美婦人聽完猛然立起身來，雙目中滿是不可置信，隨后變成狂喜。

    好啊，蘇繡，這回你可是栽在我手里了，這回看你如何囂張，看我如何報了那三十大板的仇！

    美婦人握緊了拳頭，仿佛已經(jīng)將蘇繡捏在了手心里。

    你給我細(xì)細(xì)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