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暗，也很安靜，可她將眼睛閉了好一會兒，怎么也睡不著。

    木鐘噠噠地響著，陸語冬忍不住睜開雙眼，翻身朝曼珠低低喊了一聲：“曼珠……阿姨……”

    曼珠不由愣了一下，算來她是老大不小了，不過妖族壽數(shù)長，她冇什么親戚朋友留在深山，又從不曾婚配，所以神農(nóng)架里的那些無比哄騰的小輩雖多，卻真冇有一個管她叫姑叫姨的。

    回過神來，她問：“怎么了，睡不著嗎？”

    “冇有，我下午洗的頭，也才干沒多久，你這樣擦要擦很久的……你把電視打開看吧，看會兒電視不會那么無聊。”陸語冬小聲說，“以前我家臥室就有電視，爸爸mama睡前都要看的，我習慣了，睡得著?！?/br>
    曼珠聽了，心里暖暖的：“那我小聲點?！?/br>
    說罷，她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機，又將聲音和亮度調(diào)低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床上傳來的呼吸聲漸漸緩了下來。

    小孩安安心心地睡熟了。

    曼珠掌心泛起微微靈光，拂去了發(fā)間濕潤之感。

    看來那老朋友也冇多靠譜，千問萬問，還是漏置了點東西。

    吹風機……明兒得買一個。

    她關(guān)上電視，起身放輕腳步，緩緩走至床邊，見陸語冬雙手放在被子外，半條胳膊與墻壁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窗簾，小小的身子睡得直直的，只占了很小一片位置，生怕擠著人似的。

    天涼了，墻壁多冷。

    曼珠將陸語冬往外稍微挪了挪，見冇將她吵醒，不禁松了一口氣，輕輕躺在了她的身旁。

    這還是近三千年來，她第一次和人同睡一張這么小的床榻。

    喧哄的城市，在這一刻已然安靜。

    小孩的呼吸聲很緩很勻，較之山間鳥獸蟲鳴，似也更令人心緒平靜。

    ※※※※※※※※※※※※※※※※※※※※

    有小天使覺得曼珠是深山里出來野人，其實不是啦，她曾經(jīng)也接觸過人類，大概在千年前。

    所以，她是深山里出來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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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二日清晨，饅頭的奶香自廚房里飄了出來。

    陸語冬揉了揉睡眼，鉆出了被窩，光著腳丫、踩著拖鞋，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走到了廚房門口。

    曼珠站在廚房里清洗著什么，單薄里衣外隨意套了一件深色窄袖長衫，柔順的長發(fā)簡單地披散著，身后電磁爐上的蒸鍋正冒熱氣，忽然聽到屋外有動靜，便回身看了一眼。

    陸語冬歪著小腦袋，沖曼珠眨了眨眼。

    “再有兩分鐘就好了，你去洗漱吧。”曼珠說著，繼續(xù)清洗起了手里的豆?jié){機。

    陸語冬點了點頭，走進一旁的衛(wèi)生間。

    漱口杯的位置動過了，一藍一紫兩把牙刷卻仍靜靜地挨在一起，連帶著牙膏也放了進去，就像從前家里那樣，不分彼此。

    刷完牙洗完臉后，陸語冬梳起了一根馬尾，將冇有甩干的小手在睡褲兩側(cè)擦了擦，走出了衛(wèi)生間。

    茶幾上擺好了奶香饅頭、辣醬碟，一個水煮蛋和兩碗熱乎乎的豆?jié){。

    曼珠就坐在沙發(fā)上等她。

    她躡手躡腳走了上前，搬了一根小板凳，在曼珠對面坐下，伸手抱起了豆?jié){碗。

    曼珠笑了笑，說：“吃完把衣服換好，要帶你去學校報到了。”

    陸語冬歪了歪頭：“我可以上學了嗎？”

    “剛才幫你問過了，今天就可以去報到?！甭檎f著，看了一眼門口鞋柜上擺著的粉色書包，“文具都給你放進去了，你是初中生了?！?/br>
    “嗯?！标懻Z冬埋頭喝了一口豆?jié){，將碗放下，拿起饅頭和筷子，夾著辣醬吃了起來。

    曼珠在邊上為她剝好了雞蛋，輕輕放在了饅頭碗里。

    陸語冬忽覺鼻尖酸澀，眼圈也不禁微微泛紅，她伸手拿起那個去了殼的蛋，一口咬下小半，止不住吸了吸鼻子。

    曼珠怔了一下，忙問道：“是不喜歡吃嗎？”

    陸語冬連忙搖了搖頭，包著一嘴蛋白蛋黃，口齒含糊道：“以前每天上學前，爸爸都會給我剝一個雞蛋……”

    平日里不哭不哄的孩子，此時此刻卻辨不出到底想哭還是想笑，那似被噎到的表情也有幾分難看。

    曼珠也不知為何，一顆心似被什么揪了一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陸語冬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淚，不再哭鼻子，只用力將嘴里的東西咽了下去，抬眼望著曼珠，認真道：“曼珠阿姨，你是這個世上，除了爸爸mama，對我最好的人……”

    曼珠一直都覺得小孩子可吵了，從前哪個妖族孩子敢在她面前哭鼻子吵她耳根，一定會被她大聲罵走。

    可眼前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失去雙親，連最后一程都來不及相送，還要把所有悲痛和想念都藏在心里，不哭不哄，不給任何人心里添堵。懂事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