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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謫仙在線閱讀 - 謫仙 第56節(jié)

謫仙 第56節(jié)

    潛淵劍是什么角色,這柄劍殺過人淬過魂,氣息十分霸道。要是李朝歌真一劍砍上去,潛淵劍殺氣反彈,李朝歌非得血濺當場。

    李朝歌本來是不信的,但是看?顧明恪冷冰冰的眼神?,又覺得她可能真的誤會了。但讓李朝歌認錯絕無可能,她輕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我死了豈不正好,這樣就沒有人能威脅裴紀安了。你應(yīng)該如?才是。”

    顧明恪點點頭,行,她真是能耐的很。顧明恪冷冷把李朝歌的手腕扔開,轉(zhuǎn)身就往回?走:“當我多事。你愛如何就如何,隨便你?!?/br>
    李朝歌看?顧明恪好像真的被氣到的樣子,稀奇中又帶著一絲絲愧疚。她俯身把潛淵劍撈起來,倉促抱著兩柄劍,快步追向顧明?。骸澳阏f,這柄劍的傳言是真的嗎?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得之?可得天下的傳說,就惹得朋友背叛,師徒相殘,夫妻反目,真的值嗎?”

    李朝歌身上充滿了沒話找話的氣息,但就是拉不下臉認錯。顧明恪毫無反應(yīng),道:“與我何干?!?/br>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盛蘭初是假的?當初抓水鬼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公主自?有主張,想來是不需要別人提醒的?!?/br>
    唉,李朝歌嘆了口氣。氣性兒怎么就這么大呢,算了,美人有發(fā)脾氣的特權(quán),李朝歌忍了,她抱了抱胳膊,在秋風(fēng)中咳了一聲,說:“有點冷?!?/br>
    顧明恪不理會。李朝歌繼續(xù)說:“我要是得了傷寒,明日就沒法趕路了?!?/br>
    夜風(fēng)寂靜,片刻后,一件女式斗篷扔到李朝歌身上:“穿好,別耽誤趕路?!?/br>
    李朝歌親眼看?著顧明恪指尖一陣銀光閃過,隨后,就變成了一件衣服。李朝歌驚奇地捏了捏斗篷,驚訝道:“和衣服差不多?!?/br>
    因?為那本來就是一件衣服。顧明恪最開始還嘗試維持人設(shè),后來逐漸放棄,到現(xiàn)在,顧明恪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他對李朝歌說:“既然你執(zhí)?要拿這柄劍,那就收好。它?好歹也是精心熔鑄過的,不要再做一些奇怪的事情?!?/br>
    李朝歌隨?點頭:“我知道。”她隨手將潛淵劍遞給顧明恪,顧明恪看?著面前的劍,驚訝問:“干什么?”

    “幫我拿一下?!崩畛柘訔壍?,“有沒有眼力?勁,我系披風(fēng)騰不開手?!?/br>
    毛病真多。顧明恪冷著臉接過潛淵劍,李朝歌低頭系帶。微風(fēng)輕輕拂過,月光下,潛淵劍的劍柄在微微顫動。

    那是里面的長劍在共鳴。

    ·

    第二天清早,白千鶴剛起床,就聽說今日他們?要動身回?京。白千鶴驚訝了一瞬,問:“為什么這么突然?”

    “不知道?!鼻皝韨髟挼蔫柤?,說,“公主和顧寺丞這樣說,我們?照做就是。反正東西?都整理好了,什么時候走都無妨。對了,你收拾好后趕緊出來,幫忙搬劍?!?/br>
    “搬什么?”

    “搬劍?!辫f,“藏劍山莊的夫人內(nèi)疚于丈夫和父親做下的錯事,想要代夫婿和父親賠罪。她自?愿將山莊內(nèi)所有收藏都獻給朝廷,此后吃齋念佛,為死在父親和丈夫手下的亡者祈福?!?/br>
    白千鶴挑挑眉,心想這位夫人倒是聰明,知道藏劍山莊樹大招風(fēng),就趕緊抱李朝歌的大腿。背靠大樹好乘涼,投資一位聰明且有野心的公主,可比找其他人投誠的回?報率高?多了。

    真不愧是一手將藏劍山莊壯大的人,敢舍,也敢搏。

    李朝歌走前,特?將湖里“小蓮”的尸骨也收斂好了,放到寺廟超度。李朝歌站在佛塔前,聽到塔內(nèi)整齊的木魚聲。

    “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李朝歌聽著,微微惘然。白千鶴認真地聽了一會,虔誠地問:“今天中午吃什么?”

    白千鶴過于接地氣的話一瞬間把李朝歌從那種似玄非玄的狀態(tài)中拽了出來。李朝歌認命地嘆了一聲,說:“走吧,回?東都?!?/br>
    “所以我們?吃什么呢?”

    “你再廢話,我就加一道菜,今日讓大家吃烤鶴。”

    “……”

    ——《潛淵劍》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狗鸶骓毱刑幔骸阜菜邢?,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埂督饎偨?jīng)》

    第74章 葉公

    廬州事了, 眾人帶著相關(guān)?證據(jù)文書,以及一馬車寶劍,趕向洛陽。

    路上休息時, 楮茂跳下馬車, 看?著車上一箱子一箱子的?寶劍,頗為頭疼。他和另一個?同僚搭手,兩個?人艱難地把?箱子抬下馬車。箱子入手極其沉重, 楮茂不由和大理寺的?同僚抱怨:“這里面隨便一柄劍都是價值連城的?名劍, 我?們真的?不用請鏢局護送嗎?帶這么多寶劍回京,被人劫了怎么辦?”

    同僚拉了下楮茂, 示意他看?向另一邊。前方客棧門前,走出來一行人,李朝歌帶著人去訂房間, 留楮茂兩人卸貨,現(xiàn)在,他們訂房間回來了。

    同僚壓低了聲音,對楮茂說:“有這幾個?人在,還要什么鏢局。你說劫匪可怕, 還是他們可怕?”

    楮茂視線掃過李朝歌、顧明恪, 又?掃過后方身形魁梧的?周劭, 嬉皮笑臉的?白千鶴,以及文文靜靜的?莫琳瑯,深以為然地點頭:“倒也是?!?/br>
    有鎮(zhèn)妖司的?人在, 別說是賊, 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搶劫不了這幾人。

    李朝歌帶著人走過來,她看?向地面上的?箱子,問:“都搬下來了?”

    楮茂兩人點頭:“是的?, 指揮使你點個?數(shù)吧,都在這里了?!?/br>
    李朝歌大致掃了一眼,沒有少東西,便揮手對身后的?周劭、白千鶴說:“沒問題。你們幫忙,把?箱子抬到?房間吧。天字號連著的?八間房,別走錯了?!?/br>
    “明白?!卑浊Q應(yīng)話。他走到?一個?皮箱前,擼起袖子,對周劭說:“老周,你搬那?頭,我?搬這頭?!?/br>
    “不用?!敝苒繘]怎么費力,輕輕松松拎起兩個?箱子,說,“你找別人幫你吧,我?自?己來?!?/br>
    白千鶴沒想到?他竟然被周劭嫌棄了,莫琳瑯見狀,上前說:“我?來吧。”

    “不用不用!”白千鶴揮手,自?己把?一整個?箱子抬起來,說,“力氣活哪能讓姑娘家干。你回去休息就好?!?/br>
    白千鶴幾人來來回回搬箱子,力氣活自?然輪不到?李朝歌和顧明恪,他們兩人檢查過東西,就直接回房間了。白千鶴把?最后一箱東西搬到?屋子里,費力地倒在地上,抱怨道:“還真是沉?!?/br>
    里面都是實打?qū)嵉?鐵器,可不是沉。白千鶴打開一個?箱子,拿出一柄寶劍,嘆道:“盛閎真不愧是個?劍癡,這么漂亮的?劍,他應(yīng)該搜羅了許多年吧?!?/br>
    藏劍山莊歷代傳承的?收藏品,說是價值連城都太輕了。這些?劍每一把?都是名劍,普通人隨便得到?一把?就該欣喜若狂,而?現(xiàn)在,好幾箱子的?珍品,全部要獻給朝廷。

    白千鶴忍不住左右觀摩,都是練武的?人,就算白千鶴不練劍,看?到?寶劍也心生喜歡。

    周劭經(jīng)過他的?屋子,見狀,提醒道:“她數(shù)過數(shù)的?,要是丟了一把?,她能把?你的?皮扒下來做劍鞘?!?/br>
    白千鶴想到?李朝歌,嘆氣,心痛地將美麗的?寶劍放回箱子里,說:“我?沒想做什么,就是看?看?。你要去哪兒?”

    “去樓下喝酒。”

    周劭一天可以不喝水,但絕不能不喝酒。白千鶴面對著寶山卻不能碰,心里十分扎心。索性眼不見為凈,白千鶴輕輕一躍從地上跳起來,走到?周劭身邊說:“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莫琳瑯敲門,過了一會,里面?zhèn)鱽砝畛璧?聲音:“進?來?!?/br>
    莫琳瑯推門而?入,轉(zhuǎn)身合上門。她看?到?李朝歌站在窗戶邊,靜靜看?著遠方的?山巒。莫琳瑯問:“公主,我?已?經(jīng)檢查過了,客棧內(nèi)外?沒有異常?!?/br>
    李朝歌點頭:“辛苦了。他們呢?”

    “白千鶴和周劭在樓下喝酒?!蹦宅橆D了頓,說,“白千鶴雖然沒個?正?形,但并不是一心鉆在錢眼里,為人還是很義?氣的?。他不會做監(jiān)守自?盜之事?!?/br>
    “我?知道。”李朝歌并沒有懷疑白千鶴。白千鶴是慣偷不假,但為人處世也稱得上是條漢子。他就算真的?要偷東西,也會在功成身退的?時候偷,絕不會在路途中坑隊友。

    莫琳瑯說完后,本來該離開,但是她看?李朝歌一直望著窗外?,心生好奇,問道:“公主,您在看?什么?”

    “看?風(fēng)景?!崩畛枰皇謸卧诖把厣?,另一只手指向連綿的?青山,問,“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嗎?”

    莫琳瑯順著李朝歌所指的?方向看?去,她想了想,試探問:“是廬州?”

    “不是,是壽州,吳王的?封地?!?/br>
    莫琳瑯皺眉,吳王?她對皇室這些?關(guān)?系并不清楚,不過既然是王爺,那?就是李朝歌的?叔伯兄弟了。莫琳瑯問:“公主,您要去看?看?嗎?”

    “我?去看?他做什么。”李朝歌放下手,短促地笑了聲,說,“一個?不被宮里喜愛的?廢子,留在壽州等死而?已?,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莫琳瑯聽到?這些?話不太對,她小心起來,試探問:“公主,吳王犯了什么錯嗎?”

    李朝歌手指搭在窗戶上,輕輕彈動窗柩,說:“他沒有做錯什么,他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投生到?天后肚子里,而?是蕭淑妃的?兒子?!?/br>
    莫琳瑯吃驚地瞪大眼睛,她捂著嘴,不敢說話。照這樣說,吳王豈不是李朝歌同父異母的?兄長??

    李朝歌看?著壽州的?山川,悠悠嘆氣:“按排行,他應(yīng)該是我?大兄。但是那?又?怎么樣,太子才是嫡子,太子沒了,下面還有李懷,皇位無論?如何輪不到?他身上。其實不止是他,宮中都喊我?大公主,事實上,我?是天后的?長?女,卻并不是父親的?長?女?!?/br>
    莫琳瑯再一次震驚:“啊?東都里不是只有兩個?公主嗎?”

    一位大公主盛元,一位小公主廣寧,俱金尊玉貴,得寵非常。哪來的?另一個??

    李朝歌輕笑著說:“是啊,東都只有兩個?公主,但圣上卻有三個?女兒。你沒注意太子叫我?,總是叫我?二妹嗎?當年蕭淑妃寵冠后宮,留下一子一女,可惜后面得罪了天后,不光自?己死的?凄慘,連子女也沒落下好。吳王被流放到?壽州軟禁,她的?女兒更慘,至今在宮里活得像個?透明人。蕭淑妃的?女兒年紀比我?大五歲,但至今沒有封號,沒有公主身份,也沒有出嫁?!?/br>
    莫琳瑯聽到?年齡,著實吃驚了:“她都二十一歲了?二十一歲竟還未出嫁……”

    律疏有令,女子十七歲必須婚配,若超出十七歲未婚,官媒就要強制分配了。蕭淑妃的?女兒是帝女,按理絕不愁嫁,卻生生被拖成老姑娘。這……這也太離奇了。

    “誰讓她得罪了天后呢。”李朝歌關(guān)?上窗戶,慢慢踱回桌邊,不緊不慢給自?己倒了杯茶,“得罪了天后,就是這個?下場。他們應(yīng)該感謝天后心情好,還留著他們的?命?!?/br>
    莫琳瑯跪坐在一邊,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切陌生起來。她以前覺得,李朝歌是公主,聰明美麗大方,圣人天后放手李朝歌做自?己喜歡的?事,也是一對慈愛而?開明的?父母。在莫琳瑯心目中,帝后一家一直是個?模范家庭,父母相愛,共掌天下,兩子兩女,兄友弟恭,戲文中最完美的?構(gòu)想亦不過如此。莫琳瑯沒有想到?,皇家光鮮明亮的?背后,竟還有這么多曲折。

    皇帝不是愛妻寵女的?完美丈夫,天后不是內(nèi)外?兼修的?賢良皇后,皇室一家也并非和樂融融。

    世人對帝后傳奇的?愛情故事津津樂道,只是因為有很多事情,未曾擺在世人眼前而?已?。

    莫琳瑯在消化這個?震驚的?現(xiàn)實。李朝歌知道莫琳瑯和她不同,所以沒有再說下去。李朝歌握著茶杯,盯著里面的?茶葉,緩慢轉(zhuǎn)動。

    她今日提起吳王,并非觸景生情于心不忍,這種無聊的?事情只有太子會做。李朝歌真正?掀動心思,是因為前段時間的?事。

    廬州兩個?案件已?經(jīng)全部宣告結(jié)束,但是有一個?小細節(jié),一直讓李朝歌耿耿于懷。第三任刺史徐興寧主動赴任廬州,無疑是為了潛淵劍。潛淵劍有得之可得天下的?傳言,普通人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皇室中人,沒人會真正?置之不理。

    徐興寧為什么要來廬州找潛淵劍?如今盛世太平,海晏河清,造反的?成本極高,基本不可能實現(xiàn)。徐興寧不像是一個?能造反的?人,他不是為了自?己,那?就是為了主子了。

    他背后投誠之人是誰?廬州離蕭淑妃之子吳王的?封地很近,當真只是巧合嗎?

    ·

    他們從洛陽出發(fā)時正?值盛夏,等回來時,已?是霜葉滿天。

    定?鼎門的?守衛(wèi)檢查了文書,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立刻肅容,叉手行禮:“參見盛元公主,顧寺丞?!?/br>
    隨后,守衛(wèi)對后面的?人揮手:“是鎮(zhèn)妖司和大理寺,放行?!?/br>
    李朝歌和顧明恪騎著馬,慢慢走過定?鼎門,身后馬車啟動,吱呀吱呀碾過城門青磚,看?著就沉。李朝歌進?入城門,正?好一陣秋風(fēng)掃過,李朝歌挽過鬢邊碎發(fā),看?著面前熟悉的?繁華氣息,長?嘆道:“終于回來了。”

    久違數(shù)月,東都依然繁忙喧鬧。楮茂走到?顧明恪身邊,問:“顧寺丞,接下來要回大理寺嗎?”

    顧明恪說:“不急,我?要先進?宮復(fù)命?!?/br>
    “那?這車東西怎么辦?”

    他們一路將價值連城的?寶劍從廬州拉回洛陽,幸而?路上安穩(wěn),并沒有出事?,F(xiàn)在,這車寶劍的?歸屬就成了一個?難題。

    李朝歌聽到?,說:“我?也要進?宮,直接拉到?宮里,獻給圣人吧?!?/br>
    獻寶要趁早,其他人聽到?李朝歌眼睛都不眨就將全部寶劍獻給皇帝,全在心里咋舌。盛元公主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習(xí)武之人誰不喜歡劍,但是李朝歌一把?都沒有昧下,直接原物拉到?宮里。

    這等視錢財如糞土、不貪功不昧財?shù)?氣魄,委實令人敬佩!眾人看?李朝歌的?目光里頓時充滿了敬畏,唯有顧明恪,輕輕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了然。李朝歌手按在腰側(cè)的?潛淵劍上,不斷瞪顧明恪,示意他閉嘴。

    無人注意到?,李朝歌腰上換了一柄佩劍。她是公主,私藏本來就多,換劍就和換衣服一樣,沒人覺得奇怪。

    顧明恪收回目光,手指虛虛攏著韁繩,唇邊不由浮上笑意。她可不是不在乎盛蘭初進?獻的?藏品么,因為最值錢的?那?一把?已?經(jīng)在她手里了。馬車里那?些?佩劍看?著花里胡哨,其實所有劍的?價值加起來,也不能和潛淵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