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只寶狐-天道與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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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隊在第二座苗寨里多休息了一天,本來計劃是到達之后休整一晚就啟程的,但那個精通氣象的苗民吃過晚飯之后端詳了一會兒天色,就面色凝重地去找辛寶了。 “明日,可能會有暴雨?!彼目陌桶偷貍鬟f了這個消息。 辛寶蹙眉,轉(zhuǎn)頭將這事告知了辛秘一行人,在與寨中有經(jīng)驗的山民和獵手溝通之后,確定明日確實極有可能有突發(fā)的大雨,無法上路,只好在寨子里找了空置的腳樓,多住一日。 辛秘雖然知道這種巴蜀的建筑,但一直是住在大院子里,從未親身感受住在懸空腳樓上,多少有些新奇。 踩著有些搖晃的竹制階梯一階一階上行,空蕩蕩的竹樓里只在墻根堆放著有些潮意的毯子,一些看不出用處的土罐和工具, “這里從前的主人呢?”辛秘好奇地問。 作為救了族中獵手的貴客,商隊自然受到了很大的歡迎,一些苗民婦女主動跟著他們前來收拾空置的竹樓,她們有人抱著裝著食物的瓦罐,有的抱著莖葉甜甜的植物,還有的從家里帶來了麻繩和毛皮,幫忙歸置這些久未住人的荒廢腳樓。 聽她詢問,唯一懂得官話的族長夫人努力解釋了一下:“是……死的人,野獸、疾病、年紀(jì),因為這種原因死的戰(zhàn)士?!?/br> 在山林中生存并不容易,即使這里是他們出生、成長,守護了上千年的叢林,想要吃飽、穿暖,抵御寒冷與酷暑,組成家庭,生育后代,也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引他們進入寨子的那一隊獵手,身上都帶著大大小小的疤痕,陳年累月,都是生存的艱難,到寨子里之后也不乏斷臂斷腳的寨民在角落里編織或是收貨作物,他們的殘肢處依稀還留著當(dāng)年的艱苦。 一切安排停當(dāng),苗民婦女們微笑著摸了摸辛秘的額頭,這是他們族中表示友好與祝福的動作,接著這些膚色黧黑健康的女人們接二連叁地離開了。 辛秘坐在腳樓剛被鋪好的皮毛軟塌上,倦倦地嘆了口氣。 “這寨子里,老人很少?!彼龅爻雎?,低低地說。 霍堅正在她身邊檢查腳樓的角落里是否有藏著的蟲蛇,用一把當(dāng)?shù)厝顺涞拿┎輶邅頀呷?,聞言頓了一下。 “活著不易,”他回應(yīng),“這樣的小部落,萬事都要靠自己,一年的低溫,一場突發(fā)的暴雨,可能就會讓他們糧食不足,必須冒著風(fēng)險在秋冬外出捕獵。” 他手下曾經(jīng)有個小部族的兵,因為家里遭了雪災(zāi),冬日里少見整的猛獸多次突襲部落,只一個冬天,整個部落傷的傷殘的殘,他們家里更是只剩了他一個壯年人,實在過不下去了,才走出大漠,投身軍營。 “在自己的最安心的家里,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安穩(wěn)活著的啊。”辛秘感嘆似地,有些迷茫,“或者說……即使在家里,也沒辦法完全安心?!?/br> 霍堅意識到她并不是想要與自己討論。 于是他沒有出聲,停下手邊的活計,接了一杯苗民婦女送來的甜水放到她的手邊,自己也安靜地站在她身側(cè),靜靜聆聽。 “寨民都單純赤誠,沒有多余的欲望,所以幾乎沒有人禍,遠離戰(zhàn)爭,沒有地主和皇權(quán)的傾軋,即使是族長……都只是過著與普通寨民相差無幾的生活?!?/br> “與中原完全不同。” “中原地大物博,在那么多場戰(zhàn)爭發(fā)生之前,已經(jīng)極少出現(xiàn)饑荒,即使是天災(zāi),一個王朝的力量也足夠應(yīng)對,可偏偏……這幾年又死了那樣多的人,死在戰(zhàn)場上,死在被燒過的荒田里,死在亂軍馬下?!?/br> 狐神聲音清清冷冷,竹林夜風(fēng)拂過翩翩黑發(fā),帶著山雨欲來的氣息。 她輕笑一聲,忽地轉(zhuǎn)頭看他:“霍堅,你吃不飽飯的時候,祈求過上天嗎?” 那雙澄澈的黑眸盛了星光,莫名有些搖搖欲墜的碎裂感,連帶著滿天的星辰拱斗都晦暗地閃爍著。 霍堅無聲地看著她冰雪似碎的神色,放緩了聲音:“年幼時,天天都在求。” 在風(fēng)雪里凍到快要僵硬時,被大孩子搶走自己好不容易撿來的食物時,因為偷東西被打斷腿,快要死在暗巷里時……那個稚嫩的孩子也曾經(jīng)軟弱地哭求上蒼,救救他,救救他,是誰都好,怎樣都行,誰來救救他…… 再長大一些,他便懂得了,沒有人會來。 上天?上天看不到他們這些庸庸碌碌的爬蟲。 辛秘得到了他的答案,素白的面頰微微笑了笑,便轉(zhuǎn)過臉去,向外望著無邊無際的暗色竹海。 “這寨子里,也有神明的奉塔?!彼兹绽锟吹搅?,在族長的屋子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木質(zhì)閣樓,與寨民們住著的不同,那閣樓精巧細致,屋檐染成紅色,還雕刻著繁復(fù)的圖騰,像是各種猛獸的化身。閣樓前擺著一碟食物,一碟甜果,都是獵手隊伍里受傷者的家人放上去的,他們虔誠地低著頭,雙手在心口摩挲,念誦著無人知曉的敬語。 “他們敬神,神卻從未救過他們。我們敬天道,天道卻從未現(xiàn)身。蠅營狗茍一輩子,都是自己擦著血,拭著rou,于這天地間拼殺出來的。神救不了獸口下的獵手,天也救不了將要餓死的孩子,救不了這被熔煉著的苦苦蒼生。” “所以,又為何要敬神,敬天?” “所謂的天道,又憑什么書寫泱泱眾生的命格?” “——天道,真的存在嗎?” 中原,桑洲。 “家主!周氏的軍隊已在江外集結(jié)扎營了!”一身匆匆的探子撩袍下跪,送來急報。 “咳……”辛梓無聲地喘咳了一會,裹緊身上的大氅站起身來:“送往尹氏、歐陽氏的信件可有回應(yīng)?” 廳內(nèi)站著的另一人滿臉苦澀,躬身出列:“已于叁日前發(fā)出第六封書信……至今未有回應(yīng)?!?/br> 罷了,原本也只是黔驢技窮的試探,早就有情報周氏向那兩家去過幾封書信,接著周氏一路暢行無阻地到達桑洲城外,一江之隔,他們?nèi)叶ㄈ灰呀?jīng)有了什么協(xié)定,或是一同分割辛氏這塊肥rou,又或是打著趁周氏出兵桑洲趁虛而入的主意……總之,這場惡戰(zhàn)已然要桑洲獨自扛下了。 辛梓深深地呼吸著,竭力調(diào)勻自己的呼吸,這幾個月來他瘦得厲害,此時幾乎只是一把骨頭,月白的長衫空空蕩蕩地搭在嶙峋的骨骼上,探出袖口的手臂枯瘦干癟,泛著慘白的青。 一碗一碗名貴的湯藥被熬煮出來,侍女們一路小跑著送到他的案上,可這具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再神奇的藥材也不過是為注定要熄滅的燭火延續(xù)半刻,他曉得的,更何況桑洲被困,藥材無法送入,再過幾日,就連吊命的湯藥都要告罄。 從他出生后,就注定是早夭的命。 但不能是現(xiàn)在。 桑洲一塌糊涂,他才將辛氏的各個勢力清算結(jié)束,血液流滿了辛氏老宅的白玉長廊,止了內(nèi)憂,他還要用這具破爛的軀殼再撐下去,迎擊江水對岸的敵人。 咽下喉中帶著血味的痛意,辛梓擰眉,有條不紊地吩咐著。 “周氏沒帶水軍來,要進桑洲需得調(diào)船,我們還有……咳……還有時間?!?/br> “……令辛榆帶男工,趕制火藥,我們的船還缺彈藥?!?/br> “你,核對糧草,一切作戰(zhàn)時劃分,叫停桑洲商貿(mào),實行宵禁,以市價采買米糧金屬……但不得驚擾百姓。” “辛二,你在城中放榜,召集愿為水軍的青壯,帶他們訓(xùn)練……起碼讓他們會握刀。” 說了太多話,他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喘,破敗的肺葉仿佛陳舊的書頁,衰糜戰(zhàn)栗。 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如今再不見雍容風(fēng)華,瘦得顴骨高凸雙頰凹陷,只剩下一雙眼如同風(fēng)中殘留的火星,灼亮驚人。 他會死,但絕不是現(xiàn)在。 桑洲外,雜亂的軍營里,一座豪華的大帳早早搭好,過往的軍士都避讓開來,只有提著藥箱的太醫(yī)進進出出。 “貴妃娘娘,您這是奔波勞碌所致?!卑装l(fā)蒼蒼的老者從一截雪白皓腕上收回手來,語氣沉穩(wěn),“下官為您開幾副安胎藥,您多休息方可?!?/br> 辛枝披散著一頭烏黑長發(fā),即使面色蒼白,也無損一片姣好容顏,她倦倦地應(yīng)下,命令太醫(yī)多為自己開幾副藥,要上好的藥材才行。 “這可是陛下的長子。”她語氣帶著些嬌橫,一雙玉手輕撫自己圓潤的腹部。 太醫(yī)退出帳子,坐在屏風(fēng)后的男人輕輕一嘆:“現(xiàn)在這么在意,當(dāng)初何必這么急著趕路?反正辛氏又跑不了?!?/br> “那不行,打仗又不是兒戲,難免夜長夢多。您答應(yīng)過我的,要用桑洲辛氏做我孩兒的誕禮,我要好好等著?!毙林πσ饕鞯乜聪蚰悄腥?。 那明黃長衫的男人輕輕一笑:“你倒是著急……不會很久的,聽說你那胞弟,已經(jīng)是早衰之相,不用多久,他自己就死了?!?/br> “哼?!毙林φUQ劬?,笑得更開心了:“我就說,這個病秧子哪里都不如我,辛氏給他才是埋沒了,想必狐神也很后悔當(dāng)年選擇將我送走吧?!?/br> “嫁給朕,你很不滿意?”男人佯裝發(fā)怒。 辛枝懶懶抬眸,唇角微勾:“陛下,您懂我的,我可不是您后宮里其他嬌弱的姐妹,只盼您的寵愛……所有好東西,我都想要嘛?!?/br> 皇帝搖了搖頭,語氣帶笑:“頑皮?!?/br> 正是她這樣不加掩飾的鮮活,才入了他的眼,因此她時不時的驕縱脾氣他都欣然接受。 辛枝笑得張揚跋扈,倦倦翻了個身,寬大的紗袖順滑垂下,遮蓋雙手。 ——那指尖,輕輕地顫著。 =========== 后面可能會有點點小虐,但我是甜文作者!一定是he!反正活著就是he,都死了也是he嘛,哈哈(當(dāng)然不可能都死) 寫得太長就是會忘記前面的伏筆,要是姐妹們發(fā)現(xiàn)我寫著寫著和前面的劇情沖突了,記得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