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崩栎p舟瞥了眼他懷里的習(xí)題冊問道。

    黎旭笙胖乎乎的小手緊了緊樓梯欄桿說：“今天家教老師請假，我有很多題不會做，jiejie忙，我想要去問爺爺……”

    黎老爺子在溫暖的庭院里睡著了，身上蓋著黎輕舟找管家要來的毛絨毯子。

    黎輕舟道：“跟我過來?！?/br>
    他說完便轉(zhuǎn)動輪椅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待察覺到身后沒有任何動靜，他復(fù)又向后看，神情淡淡：“還不快點?！?/br>
    黎旭笙一抖，立馬邁著小短腿乖乖跟上。

    “哪道題不會做？”黎輕舟問道。

    黎輕舟的房間里沒有椅子。

    黎旭笙坐在床上摸著柔軟干燥的被褥，稍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聽見聲音，他急忙攤開腿上的習(xí)題冊，指了指留白的幾處地方：“這里、這個、還有……”

    “嗯。”

    黎輕舟隨即拿過筆輕聲為他講解起來，并同時在習(xí)題冊上寫下幾個步驟。

    黎旭笙微張著小嘴，眼睛睜大，看起來有些呆愣。

    直到黎輕舟再次詢問他時才回過神來，胖乎乎的小臉上陡然浮現(xiàn)出兩朵紅云。

    他吶吶地小聲說：“哥、哥哥，再講一遍好、好么……”

    他剛剛走神，完全沒有聽清楚解題步驟。

    黎輕舟又頗為耐心地講解一遍。

    他說話清晰、條理清楚，還會舉一反三，深入拆分……

    黎旭笙漸漸聽得入迷，沉浸其中，不知不覺間便由坐在床上改為趴在床上，小學(xué)奧數(shù)的習(xí)題冊則攤在眼前。

    做完三道題后，習(xí)題冊上被人放下一塊巧克力。

    黎旭笙唰的抬起小腦袋。

    黎輕舟神情不變：“獎勵?！?/br>
    黎旭笙頓時害羞，小心臟砰砰跳動，隱隱覺得開心，他脫了鞋子的小腳趾蜷了蜷，坐起道：“謝謝哥哥?！?/br>
    “嗯，不客氣?！?/br>
    巧克力甜滋滋的。

    黎旭笙吃完后在黎輕舟的輔導(dǎo)下將剩下的題全部解出，又被獎勵兩塊，揣進(jìn)口袋。

    “再有不會的題可以過來問我。”黎輕舟道。

    黎旭笙小臉紅潤地點頭。

    …………

    黎旭笙抱著習(xí)題冊從黎輕舟的房間里出來，走上二樓時突然被自拐角處冒出的黎菡語捂住嘴巴、夾在胳膊下面抱進(jìn)小書房。

    放下黎旭笙后，黎菡語轉(zhuǎn)身鎖門。

    “jiejie？”

    黎旭笙歪著小腦袋瞅她，表情疑惑：“你怎么了？”

    黎菡語蹲在弟弟面前，臉色古怪地問道：“笙笙……你怎么會從、從他的房間里出來？”

    “你不是去找爺爺?shù)膯?？?/br>
    黎旭笙將小學(xué)奧數(shù)的習(xí)題冊交給她看，語氣有些雀躍，踮腳腳道：“哥哥教我做題?！?/br>
    “哥哥講的好好，我都聽明白啦?！?/br>
    “他主動要教你？！”

    “嗯！”

    黎菡語抿抿嘴：“他……會這么熱心？”

    黎旭笙掏了掏口袋，掏出兩塊巧克力道：“哥哥獎勵給我的，jiejie要吃嗎？”

    黎菡語：“誰要吃啊，難道我不會自己去買巧克力么，而且保姆也會做……”

    話是這么說，但她盯向巧克力的眼神卻沒有移開。

    “唔?！?/br>
    黎旭笙見狀要縮回小手，哪知其中一塊巧克力卻被人飛快地拿走。

    黎旭笙詫異地眨眨眼睛。

    黎菡語淡定解釋道：“小孩子吃多甜的東西會牙疼，jiejie替你分擔(dān)一下，還有，他說要教你解題，你就乖乖過去嗎？”

    “忘記他當(dāng)初是怎么無視你、冷淡對你……”

    不止是對你，也是對我……

    黎旭笙捏了捏手指頭，小聲說：“忘記了。”

    黎菡語一噎。

    她無力地?fù)]了揮手：“作業(yè)寫完了去看動畫片，不然就去和爺爺下棋，我還要看書?！?/br>
    “哦?！?/br>
    黎旭笙隨后放下習(xí)題冊，拿著巧克力乖乖地走了。

    黎菡語翻開書頁卻怎么也看不下去。

    她不由得想起黎輕舟從燕京回來老宅的那一天——黎宏杰將他堵在走廊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冷嘲熱諷。

    黎菡語躲在暗處偷看，肺都快要氣·炸·了。

    于是，她等到黎宏杰一瘸一拐的回房后過去敲門。

    在黎宏杰開門時，她對準(zhǔn)他那只剛被輪椅碾壓過的右腳又快又狠的踩了下去。

    黎宏杰當(dāng)即一聲慘叫。

    而黎菡語則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房間……

    “啊——我那個時候為什么要這么做?！?/br>
    黎菡語回憶完，不禁抱住腦袋小聲叫喊，過了會兒又喃喃道：“踩他之前應(yīng)該先去換鞋的……”

    ——換她那雙帶跟的小皮鞋。

    …………

    黎輕舟休養(yǎng)完要從西城返回燕京。

    臨走時，黎老爺子將他叫到一樓的書房里談話。

    ——除卻談到燕京北郊的地皮拍賣以外，還談到了黎輕舟的外祖父一家。

    黎輕舟的外公叫莊衛(wèi)華，是燕京a大醫(yī)學(xué)院的教授。

    外婆也是a大的老師，舅舅莊文偉承襲了家學(xué)，現(xiàn)在是燕京醫(yī)院的外科醫(yī)生。

    黎輕舟車禍住院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莊文偉知道了。

    前兩天，莊文偉打來電話詢問外甥的情況，再加上不久后就是黎輕舟外公的壽辰，想等他回燕京有時間一起吃頓便飯。

    莊文偉怕黎輕舟拒絕，電話里溫聲說：“到時候菡語和笙笙也會接來燕京，就在家里吃飯……你外公外婆很想你們?！?/br>
    黎輕舟同意下來：“好，我會過去?！?/br>
    莊文偉這才掛斷電話。

    黎老爺子道：“替我向你外公外婆問好?！?/br>
    黎輕舟點頭。

    似乎沒有其他談?wù)摰氖虑榱?，書房?nèi)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半晌，黎老爺子開口：“去吧，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按時休息?！?/br>
    黎輕舟應(yīng)了聲，隨即轉(zhuǎn)動輪椅離開書房。

    打開門后，他停頓一下，輕聲說：“您也注意身體?！?/br>
    輪椅轉(zhuǎn)動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

    過不久，管家敲門進(jìn)來，瞧見黎老爺子立在窗前向外看——窗外正對著黎家老宅大門口的位置。

    “輕舟那孩子……是不是開始學(xué)會放下了。”黎老爺子低聲道，帶著些許感慨和嘆息。

    管家：“大少爺應(yīng)該是聽進(jìn)去您之前所說的話了?！?/br>
    “但愿……”

    黎老爺子的聲音有一點沙啞：“承梁與文英剛離世時，我過于忽略他了，等到想要彌補(bǔ)時，那孩子已經(jīng)徹底封閉了自己。”

    “……是我沒有當(dāng)好一個爺爺?！?/br>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痛可想而知。

    黎老爺子那個時候突然失去引以為傲的大兒子、還有溫柔嫻淑的兒媳婦，差點也病倒過去。

    但他強(qiáng)自撐住了。

    畢竟當(dāng)時黎菡語和黎旭笙兩姐弟都還小。

    尤其是黎旭笙，小小軟軟的一團(tuán)，還不知道什么是永遠(yuǎn)的離別……

    而黎老爺子也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時候他多少是有些遷怒黎輕舟的——無法多說什么，只能選擇暫且無視……

    但想來，他做錯了。

    管家：“您對大少爺?shù)暮?，大少爺一直看在眼里，我相信這次回來，大少爺也在努力做出改變。”

    ——就像黎老爺子的書房里多出一束自庭院采摘而來的花、家里多了巧克力和甜點、大少爺?shù)姆块g里也多出一把椅子……

    窗外，黎家老宅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