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刃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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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喉管溢出一個冷哼,估摸是還不痛快,單手解開襯衣上頭第一顆扣子,齒縫擠出兩個字。 車子很安靜,言微聽得一清二楚,是罵人的話。 傻——逼。 第5章 這個女的品質(zhì)有問題?!?/br> 這一罵,倒把言微胸口的憋悶驅(qū)散了些。 她一手扯著安全帶,一手伸過去,在他結(jié)實的肩背上順了兩下,柔聲安撫:“好了好了?!?/br> 秦懷鶴一雙深幽黑眸投射過來,“秋高氣燥,好不了。” 言微唇線松了,收回視線,把膝蓋上的挎包打開,翻找出一個巴掌大的包裝紙,是一款男士唇膏。 “我給你買了唇膏,晚上睡覺的時候涂一層,早上起來嘴巴就不會干了?!?/br> 秦懷鶴斜斜看了手扶箱上的唇膏一眼,抬手,嘴唇下巴抹了一圈,然后低低笑開了,“你覺得我干?” “……” “昨晚磨到你了?” 言微臉熱了,面朝車窗外,當聽不見。 秦懷鶴沒放過她,“言微,我嘴巴干不干?” 言微唇邊抿著一個淺淺的笑,“我不記得了?!?/br> 他壓著唇線緩緩點頭,打了轉(zhuǎn)向燈,“嗯,不記得了,得復(fù)習(xí)復(fù)習(xí)?!?/br> 言微心口一跳,前頭那一家五星酒店的招牌越來越近。 她轉(zhuǎn)眸看他,“秦懷鶴,我要回家了?!?/br> 言成明吃流食,要少食多餐,護工大姐六點就走,天氣冷了,她不回去,爸爸就吃不上熱飯。以前她在外頭過夜,都要提前和護工大姐說好,多付一點錢,讓她上到九點再走。饒是如此,心口還是壓著一塊這輩子都搬不走的石頭,總是沒辦法暢快。 轉(zhuǎn)向燈滅掉了,秦懷鶴神色晦暗不明,一直到巷子口,都沒有再說話。 “我走了,不要工作太晚。” “嗯?!?/br> 言微把那句“記得涂唇膏”咽下去,迎著秋風走進巷子里。 她在樓下水果店買了提子,又買了幾個蘋果。 提子給爸爸,蘋果給肚子里的寶寶,都說多吃蘋果寶寶生出來皮膚會很好。 到了家,她把冰箱里的碎rou拿出來,給言成明熱了飯,又打了果汁。 “爸,吃飯吧?!?/br> 言成明睜開了個眼縫,又闔上了,把頭歪到另一邊。 這是不吃的意思。 言微把桌板推了過去,“吃一點,剛熱的。” 桌板還未移到位,言成明突然變了臉色,能動的那只手狠狠往桌上一打,那碗在言微的驚叫聲中應(yīng)聲而下,碎個稀碎。 稀爛的rou糊糊灘在暗色地板上,一點湯汁濺到她的腳踝,帶著辣意。 言微轉(zhuǎn)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屁股坐到床上,倚著床頭板無聲落淚。 沒一會兒,她雙手抱肚,狠狠閉目,逼著自己不要哭。 不能哭,不能哭,會傷到寶寶。 怔怔枯坐半晌,淚也干透了,她才起身,澀著一張臉,去清理那爛攤子。 她爸爸以前并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開朗,喜歡逗自己女兒,父女倆關(guān)系一直很好。車禍發(fā)生之后,他醒過來,知道吳娟彤不在了,痛心疾首,到底還惦記著女兒,心存希翼,以為自己有一天能站起來,還能照顧女兒。一年過去,他日漸消沉,話也越來越少,如同小區(qū)下面那個干涸的小湖,沒有水,雜草叢生。 收拾干凈,言微把桌板輕手輕腳移開,“爸,要開電視嗎?” 回答她的是死寂。 她洗澡的時候,看著鏡子里那張微垮的臉。 不能怨爸爸,她自己不也是這樣,除了那兩句話,吃飯嗎,看電視嗎,她再也沒有別的話和自己的爸爸說。她沒良心,只想逃離,逃到秦懷鶴的溫柔鄉(xiāng),把帶大自己的爸爸拋諸腦后。 這一夜,言微做了個夢。 秦懷鶴抱著一個臉蛋模糊的嬰兒,厭棄地看了言成明一眼,仿佛在看什么骯臟的東西。 他決然而去,言微想跟著他走,她跑啊跑,追啊追,死活都找不到他和寶寶。 她醒了,夢里頭的窒息感未消,再一摸,眼角帶著濕意。她闔眼歇了一會兒,起身上了個廁所,這一覺終究沒再續(xù)上。 護工大姐到了以后,看見垃圾桶里破碎的碗,神色有些復(fù)雜。 “你爸爸和你生氣了?” 言微滯了滯,“沒有?!?/br> 護工大姐欲言又止,把她拉到陽臺,關(guān)起門來。 “言微,你是不是懷孕了?” 言微眸光一顫,看著護工大姐,怔怔說不出話來。 “前幾個月,你不是經(jīng)常不回來嘛,我沒和你說,你爸也摔過碗,我想啊,他就是肚子里有氣咧,又不好跟你說,才發(fā)火。” 言微羞愧難當,垂下眼睫,小拳緊緊攥著衣尾,不敢再看那大姐一眼。 “你要是有男朋友,就帶回家里來,給你爸看看,他也開心。” “嗯?!?/br> 護工大姐出去干活了,言微回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 她默默站了一會兒,拉著棉質(zhì)睡衣衣尾往下壓,凸起的肚子沒有遮擋,真真切切呈現(xiàn)在眼前,肚皮在動,那是寶寶踢了她一腳。 是她太傻太自以為是,真以為誰都看不出來。 爸爸的朋友以前經(jīng)常開玩笑,言微又聰明又漂亮,你可要看好了,別便宜了哪個壞小子。 那時候,爸爸總是不以為然,他說:她老實得很,不敢。 是她辜負了爸爸,她往爸爸胸口插了一刀又一刀,夜不歸宿,還不明不白大了肚子。 以前他有多驕傲,現(xiàn)在就有多痛楚。 她掏出手機,找到了那個白鶴頭像。 【秦懷鶴,你喜歡我嗎?】 手指頭停留了一會兒,她刪掉了。 【你在哪里?】 沒多久,他回復(fù)了,言簡意賅的四個字。 【公司開會?!?/br> 【我有話要和你說,可以去找你嗎?】 發(fā)出去之后,她又補了一句。 【我不上去,在亨川世紀樓下等你就行?!?/br> 秦懷鶴的信息一慣很簡短。 【來吧?!?/br> 言微換了一條深色碎花裙,外頭披著同色系粗呢外套,悄無聲息出了門。 在車上,她想起了昨晚上那個蘇允君,既然是秦家撮合的對象,應(yīng)該也是城中名媛。她搜索了一下,果然就搜出來了。 某個影視集團大佬的千金,二十五歲,海外留學(xué)十年,現(xiàn)在在她爸爸的公司做秀場設(shè)計師。 順著網(wǎng)上的信息,言微找到了她的社交平臺賬戶,她經(jīng)常更新,偶爾會出現(xiàn)昨晚上那位肖靜宣,兩人抱在一起,看起來關(guān)系匪淺。 蘇允君很明艷,卻并不算張揚,沒有網(wǎng)紅自拍,行文帶著俏皮,妥妥的人間富貴花。 言微關(guān)掉屏幕。 沒關(guān)系,秦懷鶴喜歡的是她。 到了亨川世紀樓下,她找了一個咖啡廳,才要把位置發(fā)給秦懷鶴,就看見一位貴婦裝扮的女士,抬著下巴走過去。 “允君她媽放我的鴿子,我不來找你?你趕緊下來,不下來我就上去了?!?/br> 她把愛馬仕包扔進與言微座椅,翹起了腿,“還以為你眼光多高呢,找了那么一個女的,你不知道,她爸家里癱著,她自己畫展圖書館逛著,還不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br> 言微腦袋嗡地一聲響,胸口團著一股棉花,憋得她快要喘不上氣。 “要不我說你呢,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她家里什么樣,這個女的品質(zhì)有問題……” 大概是另外一頭掛了,貴婦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聲冷哼,爾后是手機摔上桌的聲音。 言微虛幻的視線里,服務(wù)員走了過來,稍稍傾身,把杯子放下,彌漫在小咖啡廳里焦香更濃郁了。 “您請慢用?!?/br> 她掃桌號付了款,留下一杯沒有動過的貓屎咖啡,走了。 秋風瑟瑟,裙擺撩撥著她的小腿肚,她拿出手機,摁著開機鍵的手指頭在打抖。 【有點事情,我先不過去了?!?/br> 她沒有處理她的朋友圈,就算處理干凈,在有心人看來也是欲蓋彌彰,她是想釣他沒錯,法律也沒規(guī)定家里有人癱瘓,就不能逛畫展圖書館。 一直到她踩著老巷子里的懸鈴木落葉,都沒有收到秦懷鶴的回復(fù)。 今年市政新出的規(guī)定,在某些街道設(shè)免掃區(qū),給市民欣賞秋天的落葉,這條古舊老街正好是其中一條。 閆秘書的電話倒是來了。 “言小姐,明天是產(chǎn)檢的日子,已經(jīng)幫你預(yù)約好了,記得帶上之前的產(chǎn)檢報告,明天上午九點半會有司機過去接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