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被廢了嗎 第66節(jié)
守城的官兵一個(gè)接一個(gè)地排查,眼見著排到霍長君便是一個(gè)眼皮略微耷拉著,明顯還沒怎么睡醒的士兵。 他便打著哈欠便問:“你的路引呢?” 霍長君正拿出手中的路引,卻聽身后傳來一道討好的聲音,道:“趙大人,您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要出城?。俊?/br> 趙成洲騎在馬上,一身常服身后還跟著幾個(gè)侍衛(wèi),他道:“燕國使臣前來洽談,我奉命前去迎接?!?/br> 霍長君渾身緊繃,脊背發(fā)涼,仿佛身后有什么人盯著自己一樣。她不敢抬頭看不敢出聲,冷靜地讓守城的官兵看著路引,那人聽見自己上司都這么討好那人,想必定然是個(gè)大官,哪里還敢半瞇著眼。 他睜大眼睛在霍長君和路引之間來回巡視,仿佛看得無比認(rèn)真,霍長君的心臟停止跳動,呼吸呆滯,她想若是不行,便強(qiáng)闖,她也絕不能放棄這次機(jī)會。 可那人多看了幾眼之后卻把路引還給了霍長君,“走吧走吧。”便敷衍著要讓人離開。 而趙成洲那邊,守城的將領(lǐng)見狀,哪里敢攔他,也是趕緊討好地讓人搬開中間的柵欄,趙成洲騎著馬從中間而過,霍長君的身著披風(fēng),面容微側(cè),從旁邊的小門出去。 彼此都不曾注意到對方。 她走在三米長的隧道里,眼下一切順利,趙成洲沒有發(fā)現(xiàn)她,只要出了這里,她就可以離開,永遠(yuǎn)離開。 運(yùn)氣好的話,她這輩子還能再去邊關(guān)祭拜父親一次,甚至還能再見林晨紹一面,運(yùn)氣不好,她可能會死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這些都沒關(guān)系。 比起死在這座冰冷的城池里,她寧愿成為路邊的無名尸,無碑無墓,成為孤魂野鬼。 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亮,她就要走出這里,獲得光明了,她像是渡江渡海的溺水者,她終于振作起來,想盡辦法就要到達(dá)彼岸了。 那里充滿希望,充滿自由,充滿愛。 可當(dāng)她踏出隧道的最后一步卻是…… “長君?!?/br> 聲音寒涼冰冷,凄寒徹骨。 霍長君的后背都感覺到了陰風(fēng)和死氣的侵襲。 她一抬眸,趙成洲垂眸騎著馬在那人身后。他一身常服,唇瓣微翹,分明是笑著的,可眼底卻一丁點(diǎn)的笑意都沒有。 只有要吞噬人心魄的寒冷,就猶如和吃人的冬夜一樣。 舊日夢魘重現(xiàn),霍長君想起小院的那一幕,渾身發(fā)顫。她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卻也不甘心就這么回去。她垂眸,再次故技重施狀似聽不懂就要往旁邊走,做著最后的掙扎。 謝行之也不攔她,只道:“你就不管你那幾個(gè)婢女和林山河的命了嗎?” 霍長君的腳步?jīng)]有停留,她捏著懷中的玉佩,父親,我自私,我有罪,可我真的承擔(dān)不起那些大義了。 她一步步往前,謝行之唇角的弧度越來越低,他道:“我會把他們都帶去玉清池,割開他們的喉嚨,讓鮮血染紅整個(gè)池子,池子里的血水還是溫?zé)岬?,長君,你不想試試嗎?” 霍長君還在往前,腳步千斤重,眼見著就真的要他們?nèi)蛇h(yuǎn)了,謝行之連一絲冷笑都裝不出來了。 “你還敢走!” 他怒吼一聲,身后的人馬立刻將霍長君圍住。她看著這一個(gè)個(gè)配刀帶劍高坐在馬上的強(qiáng)壯的士兵。 她被圍困在中間,他們的陰影落下,就好像有一股黑云壓城的窒息感。 謝行之下了馬,直氣得接拽過她的胳膊,她分明都聽見趙成洲的聲音了,她明明都感受到他來了,她明明都看見他了,還敢跑! 他本不過是想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出這個(gè)城,但凡她最后愿意回頭是岸,他都能裝作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待她,可她沒有。但凡她愿意回一次頭,多看一眼,但凡她有絲毫的留戀,但凡她……他都不會如此震怒。 卻不想謝行之這一拽不僅拽下了霍長君的披風(fēng),還拽出了她袖子里的棉花。 天空中灑落著小雪,地上散布著潔白的棉花,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像極了白云。 謝行之微怔,她的衣衫撕碎了,那截?cái)啾劬湍菢映?裸裸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疤痕猙獰,面目可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長君……”謝行之也失神不忍道。 可下一秒?yún)s是一把匕首抵在了謝行之的脖子上,她眼眸冰冷地看著眼前所有人,冷斥道:“讓開!” 今天她非走不可。 她絕不會再回到那個(gè)吸血的鬼地方去了! 匕首就抵在謝行之脖子上,眾人還未退散,霍長君便讓他見了紅。 冰冷的匕首不僅僅是刺痛了謝行之,更是讓他感受到了霍長君非要離開的絕情。 他已經(jīng)那么容忍了,他已經(jīng)在想盡辦法討好她了?為什么還要跑?為什么? 他分明無數(shù)次說過只要她留在他身邊,這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她為什么還要逃,為什么非要挑戰(zhàn)的底線! 他看著霍長君那張冷漠的臉,唇角微勾,像極了地獄里的惡鬼,道:“誰敢退一步誅九族?!?/br> 場上的人原本還想遲疑著后退,此刻卻無一人敢再動。 他徹底斷了她的后路,霍長君回眸,狠狠地瞪著他,手上到匕首再近一分,恨道:“我真的會殺了你的?!?/br> 他瘋了,費(fèi)盡心機(jī)除去一切礙腳石,好不容易才得來今日,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輕易放下?霍長君威脅著他,新仇舊恨也好都不重要了,她只想離開,她要離開! “呵——?dú)⒘宋??長君,那你動手好了?!?/br> 謝行之笑了笑,伸出手摸著她額角的一塊青淤,想來是在爬樹的時(shí)候磕到的。 霍長君不自覺地后仰,避開他的手,可他卻笑道:“反正……你快死了也不告訴我,你什么都瞞著我,你想盡一切辦法逃離我,寧愿不治病不喝藥也絕不透露一絲一毫的風(fēng)聲。” 他的聲音里帶著些許凄愴,李太醫(yī)告知他霍長君的病可能復(fù)發(fā)的時(shí)候,他想盡辦法想讓她高興一點(diǎn),想讓她開心起來。她想瞞著他也不拆穿,他以為她是怕大家擔(dān)心,可她想的是什么? 她是怕他知道了,把她看得更緊,讓她無法逃脫! “霍長君,你多狠啊——明明知道我最恨你做什么你卻偏要做什么!霍長君,我真是恨不得生吃了你。” 他眼眶通紅地望著她,眼底的情緒堆積都快溢出來了,讓霍長君都感到驚恐。 可是這些憑什么都要她來承受? 他步步逼近,霍長君步步后退,一如當(dāng)日在禾木鎮(zhèn)她拿著自己的命威逼謝行之一樣。 霍長君腳步微頓,如果他不放她走,那他們可能就真的要同歸于盡了,她握著匕首的指尖用力至泛白。 他是鐵了心不放她離開了。 這一瞬,霍長君也是恨極了謝行之。 她紅著眼望著他,寒冬下雪都比不得他的存在更讓人覺得心寒。 為什么他連她最后一點(diǎn)心愿都不能成全她? 為什么他非要困死她才甘心! 為什么他一定要這樣逼她! 霍長君一直以來緊繃著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失控了。 手微揚(yáng),利刃穿胸,清脆的血rou撕裂聲傳來。 所有人都傻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便是趙成洲也驚得不敢出聲。 鮮血濺在霍長君臉上,眼前一片鮮紅,溫?zé)岬难l(fā)出黏膩的腥味,充斥著她的鼻腔。 霍長君神色失控,面色發(fā)白,手指在顫抖。 她……她以為謝行之會擋的,他……他不是會武功嗎? 她、她不知道,她其實(shí)、她其實(shí)一直沒想過真的要謝行之的命。 她一生受仁義道德,君臣禮法所束縛,無論過去多少次她想殺了謝行之,她都會說服自己停下。無論謝行之做什么,是對是錯(cuò),只要他是帝王一天她就一日敬他畏他,她就永遠(yuǎn)是他的子民,臣服于他。 可是此刻。 她身上一直捆綁著、束縛著的君臣之道,卻突然如破體而出的惡魔,終于掙脫了牢籠,然后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她就像是被禁錮過的靈魂在這一瞬間松動了。 謝行之看著她發(fā)白的臉色,面色慘白至極,他唇瓣抖動,“長君,你居然真的想我死……” “陛下!” 周圍的驚呼聲傳來。 霍長君想松開手,她整個(gè)人都嚇得踉蹌著后退一步,渾身顫抖。 可謝行之卻先一步死死抓住她的手,眼底都是痛苦和悲愴的神色,他從喉間擠出幾個(gè)字,哀求道:“別走……” 他是真的怕了她了,別走,她就剩這一些日子了,別在外頭糟踐自己了…… 霍長君看著謝行之渾身是血,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的片片鮮紅,她、她害怕了。 她學(xué)了一輩子的禮法……她、她學(xué)了一輩子的保家衛(wèi)國,忠君護(hù)主。 她……她居然真的以下犯上。 她真的刺穿了謝行之。 她、她…… 身后的人急切地往前沖,霍長君被撞倒在地,他們將謝行之緊緊圍住。 趙成洲壓著他胸口的鮮血,大喊著讓人找太醫(yī)。 原本嘈亂的城池也在瞬間被人控制,霍長君看著那跑步出來的一對對士兵。 她最熟悉軍隊(duì),可是此刻這熟悉的腳步聲卻像是要奪命的地獄之聲。 冬雪冷月,寒風(fēng)刺骨。全世界好像都寂靜了,只剩下冰冷的風(fēng)聲在呼嘯。 她眼底一片模糊,如果不是謝行之逼她,她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她不會弒君的! 她不會! 她霍家?guī)状伊?,從來都是天下人?fù)我,我不負(fù)天下人??墒乾F(xiàn)在她……她居然、她居然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弒君了。 她弒君了。 亂臣賊子不過如此。 她腦海中不斷地響起這句話。 霍長君弒君了! 霍長君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