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不小心被碰了痛處，蘇欣妍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受傷了？”寧遠行眉頭緊擰：“我們?nèi)タ瘁t(yī)生。”

    “我沒事，你先把在在和小翰送回媽的病房里，他們兩個肯定嚇著了?！?/br>
    蘇欣妍搖頭，堅持先把孩子安頓好再說。

    無奈，寧遠行只能以最快速度把女兒和兒子送回母親的病房，再簡單交代一聲，然后出來帶著妻子去找醫(yī)生。

    還好他們就在醫(yī)院里，想找醫(yī)生也很方便。

    *

    外科診室。

    給蘇欣妍做過檢查后，醫(yī)生道：“沒什么大問題，就是皮膚磕著窗沿有一點青腫和擦傷，上點藥消下毒就行了。”

    話落，醫(yī)生招來護士，讓護士帶蘇欣妍去旁邊的治療室上藥。

    “請把衣袖推上去。”

    蘇欣妍依言將袖子往上擼。

    剛剛情況緊急還沒發(fā)現(xiàn)，直到現(xiàn)在，她才看到自己的衣袖被割破了，灰色的布料上還沾染著黑褐色的血跡。

    顯然是從擦傷的傷口里流出來的。

    “可惜了，這可是我今年新做的衣服?！碧K欣妍心疼地嘀咕道。

    她才穿沒幾次，就破了。

    而且破口太大，沒法補救，只能打補丁。

    旁邊的護士jiejie一邊給她上藥一邊面露同情，她能理解新衣服才穿不舊就被損壞的心疼感。

    畢竟這年頭，誰家都有幾件打著補丁的舊衣服。

    許多人家的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么穿過來的。

    結(jié)果蘇欣妍這衣服直接跳過好幾年的時間，進入縫補階段。

    都不知道跟誰說理去。

    蘇欣妍在治療室里上藥的時候，寧遠行就站在門口等著。

    見她出來，他忙上前扶著，卻被妻子嫌棄地推開：“就一個擦傷，又不是傷筋動骨的，沒那么嬌貴?！?/br>
    她現(xiàn)在比較關心另一件事。

    “咱們得趕緊回去，在在剛剛被嚇得不輕，這會兒也許還哭著呢?！?/br>
    “好?！?/br>
    寧遠行也擔心孩子，聞言立即帶著妻子返回母親的病房。

    夫妻倆還沒到門口，就能聽見病房里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聞聲，他們更加緊張地加快腳步，剛一推開病房門，就被一道飛奔而來的小身影抱住了小腿。

    卻是小在在耳尖地聽見父母的腳步聲，淚眼朦朧地跑過來求抱抱。

    小家伙可憐得很，哭得眼眶鼻子都紅了。

    “爸爸，mama，在在，怕怕?！?/br>
    說一個詞抽噎一下，可見是哭狠了。

    蘇欣妍顧不得手上的疼痛，忙憐惜地抱起女兒，柔聲哄著她：“不怕不怕，mama在這兒呢，你看，mama一點事都沒有，所以我們的在在不要害怕?！?/br>
    別人不知道，她卻能猜出來。

    女兒之所以被嚇得那么厲害，除了剛剛的情況確實兇險之外，她恐怕還讀到了周圍人的臉。

    肯定有人在心底覺得她們會一起掉下去。

    其實這里就二樓，七零年代的樓層建設普遍低矮，一層樓頂了天也就兩米五，正常人從這高度摔下去一般不會有什么事，最多受點傷而已。

    但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別人心底想法恐怖，她也讀出了令人害怕的信息，這可不就被嚇壞了。

    蘇欣妍哄了好一會兒，才把受驚的小家伙給哄好。

    哭累了的小在在被從mama香軟的懷里轉(zhuǎn)移到爸爸寬闊的懷抱中，小腦袋窩在爸爸頸窩里，虛虛握著兩只小拳頭，睡得香甜。

    只有那泛紅的眼角顯示她剛剛哭過的事實。

    “睡著了？”寧奶奶怕吵醒孫女，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

    “嗯?！睂庍h行抱著女兒，不大敢動，只能輕應一聲作答。

    “唉，真是作孽啊?！?/br>
    寧奶奶嘆息一聲，她已經(jīng)從大孫子口中知道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事。

    出了這么一件意外，一家人也沒什么心思吃午飯，只能草草吃完，就地休息了。

    醫(yī)院的空病床只要是沒有病人入住，是可暫時供病人家屬休息的。

    蘇欣妍被寧遠行趕去其中一張病床上休息，其他三個孩子則擠在一張病床上，只有寧遠行還抱著女兒，坐在母親的病床前，安靜地守著她。

    病房內(nèi)一時靜默。

    過了沒多一會兒，病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蘇欣妍距離門口最近，主動起身去開門。

    見屋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她有些意外：“這位同志，請問你找誰？”

    “同志您好，我叫何建國，是剛剛你救下的孕婦的丈夫，我這次是專門過來感謝您救了我老婆孩子的命。”

    何建國一提起妻子差點帶著孩子一尸兩命就一陣后怕，看向蘇欣妍的目光也越發(fā)感激：“謝謝您了女同志，實在是太謝謝了。”

    他說著說著都差點哭起來。

    第10章

    “我媳婦兒從懷孕后情緒就一直不對頭，越到要生了性子越擰巴，以前還想要錘肚子里的孩子，被我媽給攔了，沒想到這次這么狠心，直接就想往樓下跳，知道這事的時候我腿都給嚇軟了，明明她以前不是這種容易想不開的人啊……”

    可能真的是壓抑到極限了，忍不住想找人訴苦，何建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解又疲憊地訴說道。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從他媳婦兒嫁給他那天起，他家里人不說對她多好，但至少也沒欺負過她，而且從她懷孕后更是好吃好喝地精心伺候著，怎么他媳婦兒就總想尋死覓活呢？

    何建國滿心疑惑，蘇欣妍心底卻劃過一絲了然。

    那位輕生孕婦恐怕是得了產(chǎn)前憂郁癥。

    現(xiàn)在這個年代，孕婦懷孕前后的情緒異樣，可沒什么人會專門注意到，更沒有什么產(chǎn)前產(chǎn)后憂郁癥的說法。

    所有人都在為了填飽肚子而努力干活，誰有空去搭理你這點心思？

    農(nóng)村里更有一些孕婦，懷孕八個月都還挺著個大肚子，在地里面干活。

    蘇欣妍甚至聽說過，有些剽悍的婦女，直接就在地里頭生的娃，生完第二天就跟沒事人一樣地繼續(xù)回來上工。

    也難怪她當年生小在在的時候才坐了一個月的月子，就被村里的那些嘴碎婆娘說三道四。

    好在蘇欣妍根本不在乎那些無關人員的話，直接無視。

    “對不起啊同志，一時情緒激動，失態(tài)了。”

    一通哭訴過后，何建國理智回歸，開始覺得尷尬，自己居然在陌生人面前哭成那副德行，實在是太丟人了。

    抹了把臉，強忍著轉(zhuǎn)身就逃的沖動，何建國伸手從兜里掏了掏，找出一張五塊錢和一張寫了地址的白紙條，遞給蘇欣妍。

    “護士剛剛跟我說過，同志您為了救我媳婦兒受了傷，這錢是我陪給您的醫(yī)藥費，還有這個，是我們家的地址，我在鎮(zhèn)上供銷社上班，同志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盡管來找我?guī)兔??！?/br>
    “不用了，我就是單純救個人，怎么能要賠償？”蘇欣妍將錢推了回去。

    “您收下吧，不收我們一家人，包括我媳婦兒這心里頭都過意不去?！?/br>
    何建國說什么都要把錢塞給蘇欣妍。

    最后蘇欣妍無奈，收了那五塊錢，卻又找了對方四塊。

    “我醫(yī)藥費也就花了一塊錢，既然您要賠，就只賠一塊錢就好?！?/br>
    她態(tài)度擺出來，多的堅決不肯再收。

    見她這樣，何建國只能一邊感嘆自己遇上好人了，一邊將錢收回去，但那張寫了地址的紙條卻還是堅持著讓蘇欣妍收下。

    “我們供銷社偶爾會有些瑕疵布囤積，只留給內(nèi)部員工買，價格和供銷社里的布賣得一樣，但是不要布票，我看同志您家里孩子多，肯定費布，您要是想要，盡管來找我代買?！?/br>
    一聽這話，蘇欣妍就默默把地址給收了。

    還別說，因為她堅持每年至少給全家人都做一身新衣裳，所以家里的布票確實是最緊缺的。

    農(nóng)村大多都是自給自足，很少有能得到票的機會。

    他們家的各種票，大多都是依賴寧遠行從部隊里寄來的津貼，或者多付出一點代價，跟別人家換來的。

    所以一撞見這種好機會，蘇欣妍根本舍不得拒絕。

    借此良機，要是能多買點布，孩子們過年的新衣服就有了。

    道完謝，賠完錢，何建國也識趣地不再打擾人家，很快告辭離開。

    他還得趕著回去上班，自家媳婦兒則被丈母娘接走了，有丈母娘勸著，媳婦兒應該會想開點。

    *

    小在在是被餓醒的。

    她中午哭完后直接就睡著了，沒來得及吃午飯，現(xiàn)在小肚子不斷地發(fā)出咕嚕嚕的抗議聲，硬把主人給吵醒。

    “餓~”

    眼睛還沒睜開，委屈巴巴的小奶音就飄了出來。

    一直抱著女兒，充當人rou床墊的寧遠行聽見懷里傳來的動靜，低頭一瞧，正對上小家伙一臉‘寶寶餓餓，求投喂’的表情，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