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廠長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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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余思雅不清楚撫恤金到底有多少,但想來幾百塊總是有的。這筆錢在現(xiàn)在這個月工資只有幾十塊的年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在鄉(xiāng)下更是一筆巨款。 沈家兄弟倆連侄子用命換來的錢都要吞,可見心眼之黑,同樣作為軍人出身的周部長絕對容不下這種事。 他看著沈大江和沈老三:“你們倆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大江和沈老三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焉噠噠的,抬頭看著周部長,實在想不明白,他們都認錯大出血了,周部長怎么還一副陰沉著臉,看不慣他們的樣子。 “周部長,我們在家事上處理不當,讓大家看笑話了,以后我們一定改,肯定會好好地照顧思雅侄媳婦和建東他們姐弟。”沈大江討巧地表態(tài),一副知錯就改的模樣。 沈老三心里不服氣,但前面差點被抓去公社關禁閉的恐懼還在,不敢再頂撞周部長,跟著點了點頭。 可他們這副順從的模樣并不能讓周部長滿意。 這兄弟倆以為他好糊弄是吧?周部長看向進院子后就沒什么存在感,一直站在人群外沉默不語的沈科長道:“他們不說,沈科長你來說說?!?/br> 沈科長硬著頭皮站出來,怨恨地瞪了沈大江兄弟倆一眼,快速地說:“沈躍的撫恤金四天前他們過來找我領的,說是沈躍媽已經死了,家里沒大人,他們當叔伯的過來代領,還拿了隊里開的條子。” 說起這個事,沈科長就慪得要死。他也是清河村的,不過是三隊,距一隊不遠,大家都認識,沈家兄弟來領撫恤金,他也就沒有多為難,直接給他們了。這種代領的cao作在鄉(xiāng)下很常見,誰知道在他這里出了岔子,沈大江兄弟倆真夠黑的,一塊錢都沒分給二房,全昧下來了,惹怒了周部長,他也跟著遭殃。 聽到沈科長二話不說就把自己供了出來,沈大江兩腿發(fā)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先前之所以一再退讓,愿意貼錢幫老三善后,還不是怕這個事給抖落出來,結果還是沒捂住。 鄉(xiāng)下人見識比較少,尤其是最近二十幾年國內還算太平,當兵的不多,犧牲的更少,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撫恤金的事,像余思雅他們這樣的小輩就更不清楚了。 這才給了沈大江空子鉆,他本想著領了這筆錢藏起來,誰都不說,過幾年即便有人提起,事情也過去了,沒法再追究也就淡忘了。 誰知道原來周部長心里門清,慢慢跟他算這筆帳呢。 沈老三頭一次見到向來有成算,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大哥流露出這副沮喪認命的樣子,不知道是怕牽連到自己身上,還是落井下石,馬上扯著嗓子說:“那筆錢都在大哥那,我一分錢都沒拿!” 沈大江沒理會沈老三。他比沈老三頭腦清楚,知道這會兒沈老三說不說都沒差別,周部長是擺明了要將這個事管到底,既然捅出來了,那他再想模糊過去是不可能了。 就是可惜了這么一大筆錢。有這筆錢,他的大孫子學費,小兒子娶媳婦建房子的錢都有了,但這下全成了泡影。 沈大江不是沈老三,他聰明識時務,知道再像老三那樣抵死不認帳也除了丟人并不能改變結局,所以只短短兩分鐘他就做出了決定,rou痛地閉上眼睛說:“錢都在家里,我是想著思雅一個年輕小媳婦沒掌過家,紅英和建東又還小,所以就暫時幫他們拿著這筆錢,沒想到讓大家誤會了,我這就去把錢拿過來。” 沈建東聽他還在顛倒黑白,火氣上來,開口就嘲:“大伯你要真為咱們著想,那怎么沒告訴我們一聲?這可是我哥拿命換來的錢,要不是今天沈科長提起,我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br> 余思雅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點都沒攔著沈建東的意思。沈大江這個老不羞,這時候了還不忘裝好人,為自己挽尊,太不要臉了,她一個侄媳婦不好懟,沈建東“童言無忌”正好出口惡氣。 沈大江被沈建東直白的話懟得抬不起頭來,他的這番說詞本來就站不住腳,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個人看他的表情都很微妙。 沈大江對上這些陌生的目光就跟被人剝光了外衣,光溜溜地丟到大街上一樣,格外難堪。他趕緊低垂著頭跑了回去,過了一會兒,邁著沉重的步子拿了一個褐黃色的塑料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過來,遞給了周部長:“都在這兒了,領回來我一分都沒動,周部長你看看?!?/br> 周部長轉手把錢交給了沈科長:“你發(fā)的,你看看對不對!” 同樣丟臉的沈科長硬著頭皮打開塑料紙拿出一疊整齊的大團結,一張一張地數(shù)。 村里人幾乎是頭一次看到這么多錢,一個個都直了眼。這沈大江可真夠貪的,拿了這么多錢還不聲不響的,家里也沒一點變化,可真沉得住氣。 沈科長數(shù)到五十停了下來:“沒錯,是上面撥下來的五百塊?!?/br> 周部長接過錢遞給余思雅:“好好保管,這可是沈躍拿命換來的?!?/br> 最后一句話他刻意加重了語氣,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別光羨慕嫉妒,這錢不是人家白來的,別滋生什么要不得的念頭。 余思雅接過這筆厚厚的錢,重重點頭,當即表態(tài):“周部長,待會兒你們還要回公社吧,我跟你們一起,把錢存在郵局,不然這么多錢放家里萬一被老鼠咬壞就遭了?!?/br> 周部長抬頭贊許地看了余思雅一眼,這倒是個好辦法。財帛動人心,這么大一筆錢,他們家又只有她這個年輕姑娘和沈建東這個半大的孩子,難保不會有人滋生出壞心,把這么大筆錢留在家里可是個不小的隱患。 “要回的?!贝饛土擞嗨佳藕?,周部長抬起頭,看著眾人,語氣嚴肅地說,“軍人在外保家衛(wèi)國,咱們不能寒了他們的心,以后這種欺負烈屬,侵吞烈屬財物的事絕不允許發(fā)生。凡是有這種事發(fā)生的,大家盡管來找武裝部,當初是我把你們的兒子、男人送上的戰(zhàn)場,以后我就是你們的兒子、兄弟,娘家人!” 這話說得太霸氣了,再說還有沈家兄弟的下場在這里,沒人敢吭聲。 周部長陰鷙的眉眼瞥了沈家兄弟一記:“沈大江、沈寶安的事,念在初犯,就由你們隊里處置,再有下次,直接給我關公社,天王老子來求情都沒用!” 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視線,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周部長沒再理會他們,轉而看向魏主任道:“魏主任,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魏主任苦笑了一下,提高音量說:“這次的事咱們婦聯(lián)也有很多失職的地方。大家聽清楚了,咱們婦聯(lián)是保護婦女兒童權益的地方,大家以后受了委屈,到公社來找我!” 這個事到底跟魏主任關系不大,周部長點點頭,大手一揮:“散了,我們也回去了?!?/br>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 余思雅是個行動派,跟沈建東交代了兩句就趕緊跟著周部長他們一起去公社存錢。 第9章 公社的郵局很小,就一間屋,大概二十來平米,里面有兩個職工在忙碌,最主要的業(yè)務是負責整個公社的信件、包裹和電報業(yè)務,儲蓄借貸只占極少部分。 1975年的一年期存款利息為3.24%,余思雅琢磨了一下,存了100的兩年定期作為不時之需,又存了350的活期,打算以后利用這筆錢做點什么。還有50塊就沒存,留作家用。 這個時候還沒有銀行卡和存折,用的是存款單,統(tǒng)一印刷的,就一張紙,像后世的收據(jù)那么大,上面的存款日期、時間、金額和存款人都需要手寫。 填好資料后,郵局工作人員蓋上了銀行的印章,將存款單給了余思雅。以后就憑這個和她的私人印章來取錢,要是這東西丟了非常麻煩,所以得好好保管。 存好錢出了郵局,余思雅就看到了斜對面的rou聯(lián)廠,頓時有點走不動路。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太缺少油水的緣故,看到rou,嘴巴里就自動分泌唾液。 想當年她可是連肥rou都不吃的主,如今竟會對著個rou攤子流口水,想想就心酸。 兜里有錢了,余思雅不打算委屈自己,她大步穿過馬路,到了rou聯(lián)廠前的rou攤子面前,笑瞇瞇地說:“叔,給我來兩斤rou!” 賣rou的大叔瞅了她一眼:“票呢?” 余思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她一時高興忘了這個時代買rou不光需要錢,還要票。 可讓她什么都不買,就這么空著手回去,余思雅不甘心,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賣rou的大叔:“叔,有沒有不要票的?” 大叔指著旁邊那堆碎骨頭:“這個不要票,一毛五一斤。” 大叔的刀工太好了,這骨頭剔得特別干凈,一點rou都沒有,全是骨頭,難怪沒人買。鄉(xiāng)下人覺得花一毛五買這樣的骨頭還不如去買斤糧食,加點粗糧都夠一家人飽餐一頓了。 但余思雅不嫌棄,她就喜歡喝骨頭湯:“成,叔,我都要了,你稱一下多少斤。對了,還有什么不要票的,都給我來點唄,我家弟妹好幾個月沒嘗過葷腥了?!?/br> “沒了,下次趕早?!贝笫孱^也沒抬,將骨頭用干稻草拴在一起,掛到稱上,“三斤二兩,四毛八?!?/br> 余思雅給了錢,接過找零,美滋滋地拎著骨頭回去了。 沈建東已經稍微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從柴堆里把椅子拉了出來,又找了個比較平整的木板,搭在屋檐下,作為臨時的飯桌。 看到余思雅回來,他馬上站了起來,跑到門口伸手接東西:“嫂子,我來拿!” 這點東西哪需要用他,余思雅拒絕:“不用,咱們今天中午吃骨頭冬瓜湯,你去把紅英接回來?!?/br> 沈建東有點頭痛:“她恐怕不會跟我走?!?/br> 余思雅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會跟你走的,要是三叔三嬸不肯放人,你就去找隊長?!?/br> 余思雅琢磨著,沈建東也不算太小了,身為家里唯一的男丁,該鍛煉鍛煉他了。沈老三手受了傷,他兒子嬌生慣養(yǎng),比沈建東還小一歲,這家子現(xiàn)在不成氣候,萬一打起來沈建東也吃不了多少虧,讓他試試。 沈建東聽了這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剛跑到門口,余思雅又喊了一聲:“記得把紅英的衣服都帶回來,免得下次還要跑一趟?!?/br> “知道了,嫂子?!鄙蚪|扯著嗓子回了一句,飛快地跑到了沈老三家,他這回也學精了,像余思雅那樣,根本就不進去,站在院子外,大聲喊,“紅英,紅英,嫂子讓我來接你回家!” 朱愛華聽到這喊聲,氣得差點摔了手里的搪瓷缸子。 她瞪了一眼在切菜的沈紅英:“怎么,聽到那小雜種在喊你,心動了?” 沈紅英紅了眼,握住菜刀的手一頓,頭一次頂嘴:“建東跟建武是兄弟,他是小雜種,建武是什么?” 還敢頂嘴,朱愛華氣炸了,拿起案板上的茄子就往沈紅英腦袋上砸:“你個死妮子,敢跟著我唱反調了?你真以為余思雅會管你?別做夢了,她不過是做做樣子,要不是你三叔心善,誰愿意白養(yǎng)了這么一張嘴,你不信你就看,你回去了要不了幾天就會被趕出來!” 朱愛華又拿出以前的說辭來嚇唬沈紅英。 沈紅英完全遺傳了她二嫂的性格,老實木訥膽小,很好控制,她說什么就什么。 要不是看沈紅英能干活吃得少,年紀又比沈建東大兩歲,過兩年就可以說親收彩禮了,她當初也不會同意要房子和沈紅英,讓大房拿了撫恤金。 沈紅英咬了咬牙,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朱愛華瞥了一眼她這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快點切菜,想餓死我們???” 就在這時候,外面又傳來了沈建東高亢的聲音:“紅英,嫂子讓你收拾衣服,免得下午還要跑一趟!” 聲聲真切,喚起了沈紅英對家的渴望。誰不希望回自己家,誰愿意寄人籬下呢?她之所以在這里逆來順受,忍氣吞聲,還不是因為無父無母成了孤兒,沒有了依靠嗎? 如今她嫂子愿意讓她依靠,她的弟弟在真切的喊她回家!沈紅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丟下了菜刀,一口氣沖出了灶房,對著院子外的沈建東大喊了一聲:“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沖進了自己睡的柴房,抱起她僅有的兩件衣服,都沒疊就沖了出來。 朱愛華沒想到她會突然變大膽了,氣急敗壞,跟著跑出來,攔在她面前:“你要去哪里?想走可以,你在我們家吃了好幾天的飯,把糧食還上,不然不許走!” 要是沈紅英走了,以后洗衣做飯喂雞掃地這些事不都是她的了。好不容易輕松兩天,朱愛華可舍不得放沈紅英回去。 沈建東在外面看到朱愛華攔住了自家jiejie,趕緊跑了進來,將沈紅英拉到身后:“你要不讓紅英走,我就去找大隊長,小隊長,周部長來評評理!” 才被周部長削了一頓,朱愛華心有余悸,可讓她這么放了沈紅英,她又不甘心。 雙方正對峙,一口破嗓門帶著怒氣從門口傳來:“干什么?讓他們走。朱愛華,你沒聽到周部長今天的話嗎?” 一隊小隊長很不高興,今天出這種事,他已經被大隊批評了一頓,下次開會估計還要批他。這朱愛華還不依不撓的,是嫌他挨批挨少了? 沈寶民作為小隊長可是掌握著分配農活的權利,朱愛華不敢得罪他,不然回頭分一個又苦又累工分又少的活,那才沒地方哭去呢! 她只能側開身,瞪著沈家姐弟。 沈建東趕緊拉著沈紅英跑了出去,感激地對沈寶民說:“謝謝民叔!” “都是一家人,回去吧?!鄙驅毭裉貏e和藹。 以前可不是這樣,沈建東明白,這是周部長的功勞。短短半天,他似乎一下子就長大了,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還是要謝謝民叔,我嫂子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先回去了?!鄙蚪|沖他笑了笑,拉著沈紅英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沈紅英有點躊躇,腳步慢了下來。她回來家里又多添一張嘴,時間久了嫂子會不會嫌棄她? 沈建東沒察覺她的忐忑和不安,拉著她興奮地說:“嫂子買了骨頭,今天中午咱們喝骨頭湯!” 余思雅在屋子里聽到這句話,笑著出來:“想喝湯趕緊干活,你們倆過來,一個做飯,一個去地里摘個大點的冬瓜回來,我們今天燉一鍋冬瓜骨頭湯!” 想到冬瓜骨頭湯的美味,沈建東舔了舔嘴巴:“我去摘冬瓜?!?/br> 沈紅英有點局促地說:“那我來做飯?!?/br> 余思雅就等著這句話,她從沒用過鄉(xiāng)下的灶,而且上輩子小時候吃孤兒院,后來吃學校食堂,工作后也食堂跟外賣輪著來,唯一會的就是煮泡面。 讓她吃還行,讓她動手,那今天大家都別想吃飯了。 好在鄉(xiāng)下女孩子大多都會幫家里做家務,沈紅英會做飯。她進了灶房,麻利地淘米下過,燒上火再處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