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幾人聽了果然沒多想，他們都知道余思雅在備考，這時候高考有多重要不用說。不過沈躍這么體貼，還是讓大家挺意外的，回房的時候，葉梅就拉著余思雅羨慕地說：“余廠長，沈同志對你真好?！?/br>
    余思雅笑了：“那你也找個啊?！?/br>
    說起來葉梅比她還大幾歲呢，要不是下鄉(xiāng)，估計早嫁人了。

    葉梅苦笑：“哪那么容易呢，跟我差不多大的都結(jié)婚了，慢慢找吧。”

    現(xiàn)在的人都早婚，城里有工作的年輕人成年上班后就會考慮結(jié)婚這個事。她現(xiàn)在年齡拖大了，條件不錯早結(jié)婚了，至于那些沒工作，或者工作很差的，她也看不上，不想勉強自己。

    余思雅拍了拍她的手：“你這么能干，緣分很快就會到的，好好工作，說不定哪天買咱們清河鴨的客人就看上你們了。”

    這話本是玩笑話，但沒想到幾個同志后來因為工作熱情，態(tài)度和藹，深受大爺大媽的喜愛，竟然主動給他們介紹對象。

    ——

    因為前一天收工比較早，余思雅看了幾個小時的書，十點多就睡了，睡了個飽覺，第二天起床精神特別好。

    大家先去國營飯店吃了早飯，然后七點多就到了門市部，先搞衛(wèi)生，掃地拖地擦門窗玻璃柜臺招牌，忙到八點，正式開業(yè)。

    雖說前一陣子清河鴨好好地出了一回風(fēng)頭，報紙廣播都上了，但那到底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人都是健忘的，除了極其個別印象特別深，非常喜歡吃清河鴨的人，許多人都忘了清河鴨今天要開業(yè)的事。而且今天不是周日，大家都要上班，街上的人也不是很多。

    所以開業(yè)后的情況沒大家想象的那么好，到了十點才零零散散來了幾個客人，買了三四十塊錢的東西。

    這么下去可不行，他們這個開業(yè)還是弄得太冷清了?？上КF(xiàn)在還不能打廣告，不然余思雅非得花錢去找電臺打個廣告不成。

    如果以今天的速度，一天大概只能賣個一兩百塊，周末多一些，算下來，一個月也只能賣出去七八千塊錢。因為清河鴨的價格比較貴，毛利比較高，虧本是不會虧本，但這出貨速度也太慢了，遠遠達不到余思雅回籠資金的要求。

    琢磨了一下，余思雅想了一個最簡單最直白的方法。她跑到斜對面的百貨公司，找孟蘭借了個大喇叭，然后回到店鋪里，拿著喇叭喊：“清河鴨開業(yè)大酬賓，全場九折，全場九折……”

    這個喇叭一出，果然很吸睛，引得不少沒注意到這邊開了一家店鋪的人都望了過來，銷量也上升了不少。當(dāng)天就賣出去了一千多塊錢。

    面對這個成績，葉梅他們都挺高興的，但余思雅不滿意，太慢了，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天天拿著喇叭喊，太擾民了，得讓更多的人知道清河鴨開業(yè)了。

    就在余思雅愁這個問題的時候，范老太太來了，高興地說：“余廠長，你們開業(yè)了，哎呀，我昨天都忘了，今天才想起，就趕緊來了?！?/br>
    余思雅看到她，眼睛一亮，馬上想到了一個后世用爛了的好辦法。

    第61章

    11月16日這天清晨，省城人民發(fā)現(xiàn)了一件新鮮事。

    大清早的，八個老太太站成兩派，走在大街上，最前面的兩個手里各舉止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牌子，第一個牌子上寫的是“清河鴨開業(yè)九折大酬賓”，第二個寫著“地址：第二百貨公司對面”，都是用鮮紅的顏色寫的，格外顯眼。

    緊跟著的四個老太太身上綁著腰鼓，走散布就整齊地敲一下，最后面兩個老太太則背著一個背簍，背簍上貼著白紙黑字的清河鴨標(biāo)志。

    八個老太太都穿著統(tǒng)一的藍色衣服，雖然款式不大一樣，但看起來都差不多。她們一邊走，一邊敲腰鼓，鼓聲陣陣，引得路人都駐足旁觀，議論紛紛。

    “清河鴨？就是上回在省城銷毀吃出了煙頭的清河鴨嗎？他們單位可整得真新鮮。”

    “對啊，我也去領(lǐng)了四小袋，包裝得可好了，比咱們在外面買的散裝餅干還干凈啊，我家小孫子可喜歡了?！?/br>
    “是啊，聽說一萬多的貨都這么白送人了，可真大氣?！?/br>
    “可不是，就沖上次免費吃了他家的東西，我這次也要去買，這回九折呢，比以前便宜不少，要過年了，我囤一點，等我外孫回來的時候吃，能省不少錢?！?/br>
    “對啊，以前第二百貨都從不打折的，現(xiàn)在買確實劃算，等下班了我也去買一點！”

    ……

    人群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不少人都在說清河鴨今天開業(yè)的事，有褒有貶，但名氣是打出去了。隨著隊伍一路前行，聚在后方的人才陸續(xù)散開，買菜的買菜，上班的上班，沒事干的嘛，就去第二百貨公司對面買清河鴨唄。

    沈躍跟在人群后面，看著范老太太熱情地跟人說“自己要去買，這次打折特別劃算”之類的，簡直是嘆為觀止。

    “你怎么想出來的？真是太神奇了?！彼@嘆地望著余思雅。

    昨天見到范老太太，余思雅就直接請她幫忙，找了二十個老太太，八個就是前面舉著牌子敲著腰鼓的宣傳的，還有12個則分路段跟隨在隊伍后面，向好奇不解，看熱鬧的市民宣傳清河鴨，并說“什么我家孫子最愛吃啦，這個單位衛(wèi)生好，質(zhì)量好，殘次品都不賣，上回還上廣播新聞了，這次打九折特別便宜”云云。

    別小看這些老太太的能力，她們那張嘴，特別會說，而且神情特逼真，不少人聽了都心動。沈躍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余思雅炮制的一場戲，他要在路上看到這一幕，肯定也要問問，聽了老太太的話也會好奇，想去看看。

    余思雅好笑，神奇嗎？一點都不，后世小地方經(jīng)常有這樣的老太太們舉著牌子在街上穿行給商家打廣告。那時候的裝備可要完善得多，整齊統(tǒng)一的服裝，上面印著廠商的名字等等，舉起的橫幅顯眼又好看，都是請廣告公司專門做的，就更別提還有音響跟著，走一路喊一路了。

    關(guān)鍵是受眾都是目標(biāo)群眾，而且價格低廉。老太太老大爺們退休了沒事干，一天給個三五十塊，他們就能滿城地給你打廣告，這樣算下來成本就幾千塊，可比上電視報紙網(wǎng)絡(luò)便宜多了。尤其適合在本地促銷或者開業(yè)的小店。

    現(xiàn)在他們窮，而且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搞其他的花樣，所以余思雅就搞了這么個簡單粗暴的法子。成本也非常低廉，一個老太太一塊錢，總共二十塊，就能在省城達到宣傳的效果。

    主要還是這個時代是計劃經(jīng)濟，供不應(yīng)求，所以沒什么宣傳手段，所以這種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的宣傳手段才能湊效。

    眼看宣傳效果不錯，余思雅也不準(zhǔn)備一路繼續(xù)跟下去了，浪費時間，她轉(zhuǎn)身對沈躍說：“走吧，咱們回店鋪看看?！?/br>
    兩人返回店鋪，發(fā)現(xiàn)宣傳已經(jīng)卓有成效了，與昨天的冷清不同，今天店鋪外面排了幾十米的長隊，估計都是聽到了廣告，來排隊買東西的人。

    沈躍見了，忙說：“這么多人排隊，忙不過來，咱們?nèi)サ昀飵兔Π??！?/br>
    余思雅看出他想表現(xiàn)的心思，不由好笑，但拒絕了：“不用，就是要有人排隊，排的人越多，買的人越多，這叫從眾心理?！?/br>
    看看后世出來個什么網(wǎng)紅店，為了買份鮮rou月餅，買杯網(wǎng)紅奶茶，吃貨們那是排幾個小時的隊都在所不惜，甚至還由此誕生了排隊的黃牛。

    沈躍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念“從眾心理”這四個字，他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但不妨礙他通過眼前的場景來理解這四個字的意思。

    果然，后面新來的顧客看到前面排著的長龍，不但沒嫌麻煩轉(zhuǎn)身走人，大部分竟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到了后面，等著買東西。

    沈躍恍然：“你說得對，大家排隊買糧買rou都習(xí)慣了，這點隊伍算什么？只會給清河鴨打響名氣。原來做生意還有這么多的彎彎道道，早知道帶建東也來見識見識的。”

    “以后機會多的是?！庇嗨佳懦聊艘幌?，本來想跟沈躍聊一聊沈建東的安排，以前她是準(zhǔn)備過完年就將沈建東帶到省城。但現(xiàn)在人家正兒八經(jīng)的親哥哥回來了，這個自然要看沈躍怎么安排?？涩F(xiàn)在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她還有很多事要忙，余思雅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等高考完了再說吧。

    這邊沒他們什么事了，但到底是開業(yè)第二天，四個售貨員經(jīng)驗不足，顧客又多，未免出現(xiàn)什么突發(fā)情況，余思雅還是決定在這兒盯著，不過沈躍就不必了。

    于是，她對沈躍說：“你要不要去逛逛省城，拜訪拜訪老朋友之類的，這里沒什么工作了。”

    沈躍想了一下：“我有個戰(zhàn)友，三年前退伍到了省城，既然到了省城，我去拜訪拜訪他，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他好像去了公安局。”

    余思雅有點心動，他們在省城開了店，以后少不得要跟這種政府部門打交道，尤其過幾年治安很差，能結(jié)識公安，多個人脈，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只是她跟沈躍的關(guān)系還不明朗，萬一離婚了，以后找對方多尷尬。而且吧，她也不放心店里。

    猶豫了一下，余思雅還是拒絕了：“你去吧，我得在這里盯著，免得出了意外情況，造成不好的影響。”

    沈躍有點遺憾，但也明白余思雅對工作有多上心，店鋪目前也是真離不開她，只能作罷。

    “好，那我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rèn)識?！?/br>
    “嗯?！庇嗨佳劈c頭，想了下，又從口袋里掏出了錢和票，“你帶上吧，看看買點什么。”

    關(guān)系是需要維護的，哪怕是老朋友，空著手上門也不好。

    沈躍拒絕：“不用，我還有點錢。”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他有多少錢她不知道啊，三十多塊，上次去縣里就花了十幾塊錢，最近一段時間還經(jīng)常去各大隊買魚，買rou的，昨天又自己掏房錢，飯錢，這么算下來，估計也就剩幾塊錢了。

    “算了，咱們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票。走，我?guī)闳ベI?！庇嗨佳抛е男渥?，把他拉去了第二百貨公司。

    過馬路的時候，余思雅問：“你這朋友家里有什么人，經(jīng)濟條件怎么樣？”

    送禮也要根據(jù)對方的情況來送，不然不合適的禮物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負(fù)擔(dān)。

    其實轉(zhuǎn)業(yè)能分到省城這種大城市就說明對方家里條件不會太差。

    沈躍大致了解：“他家就是省城的，媳婦好像是個老師吧，他以前的同學(xué)?！?/br>
    余思雅心里有數(shù)了，直接到柜臺對售貨員說：“來一包大白兔奶糖，一袋麥乳精。”

    買了這兩樣，她又去店鋪里自己掏錢買了一份清河鴨禮包，包括鴨脖子、鴨腿、鴨架……還有火腿腸。然后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塞給了沈躍：“今天店里沒你什么事，你們盡管聚?！?/br>
    沈躍去了肯定要跟對方說自己為什么來省城，不可避免的會提到清河鴨，作為本地特產(chǎn)怎么也要送一份才對。而且這也是活生生打廣告的一種方式，有益無害。

    “好，我走了?！鄙蜍S拎著東西心情大好地走了。

    他根據(jù)戰(zhàn)友退伍前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對方的家里，他們家在刀片廠的宿舍樓里。

    開門的是個老太太，看沈躍穿著一身熟悉的軍裝，身材挺拔，氣宇軒揚，心里就生了好感：“同志，你找誰??？”

    “阿姨，你好，這是趙東進家嗎？我是他戰(zhàn)友沈躍?！鄙蜍S笑著介紹道。

    老太太一聽是兒子戰(zhàn)友，非常熱情：“小沈啊，進來坐，東進去上班了，我讓人喊他回來。”

    說著，老太太就跑到陽臺上，沖樓下喊了一聲：“老頭子，東進戰(zhàn)友來了，沒什么事，你就讓他早點回來。”

    樓下趙父應(yīng)了一聲，沒多久就上來了，高興地招呼沈躍，老太太則拎著籃子出去買菜了。

    趙母前腳出門，趙東進后腳就回來了。

    看到沈躍，他簡直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了沈躍好一陣，然后一拳打在沈躍的肩上，滿臉驚喜：“好小子，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小孫這小子亂帶話，前年退伍回來，跟我說你犧牲了。我就說嘛，你小子體能槍法那么好，怎么可能出事?！?/br>
    “他沒亂說，當(dāng)時我們在南邊出了點事，迷路了，同行的同志傷亡過半，大家都以為我們犧牲了。”沈躍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

    趙東進知道有保密規(guī)定，也沒多問，只是拍著沈躍的肩膀上：“人沒事就好，什么時候回來的，還回部隊嗎？”

    沈躍說：“受了點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讓我回來養(yǎng)傷休假，年后走吧?！?/br>
    “那好，待會兒我聯(lián)絡(luò)咱們在省城的幾個戰(zhàn)友，今晚聚聚，你不急著回家吧？”趙東進問道。

    沈躍笑著說：“今天不回去。”

    趙東進爽朗地笑了：“那就好，咱們今晚喝了不醉不歸?！?/br>
    趙父見他們相談甚歡，便說：“東進，好好招待小沈，我去看看你媽買菜回來了沒有?！?/br>
    趙東進點頭，不好意思地對沈躍說：“你瞧我，光拉著你說話了，坐，喝點水。”

    然后他拿起暖水瓶，彎腰的時候看到了桌子上的奶糖、麥乳精和清河鴨禮包，頓時皺緊了眉頭：“沈躍，你人來就行了，買這么貴的東西干什么？你還把不把我當(dāng)兄弟了？”

    這些東西加起來得十幾塊錢，沈躍家可是農(nóng)村的，家里就指著他那點津貼，哪怕這兩年工資提了提，但要養(yǎng)好幾口人吃飯，弟弟meimei上學(xué)，開銷也不小。這些東西，連他們家大人都舍不得吃，都是買給父母和小孩子吃的。

    沈躍看他要生氣的樣子，按住他的胳膊：“你還是這個暴脾氣，聽我說，這不是我買的，是我媳婦讓我?guī)У?，不帶她要生氣。?/br>
    趙東進驚訝地看著他：“你結(jié)婚了？什么時候的事，弟妹家哪里的？”

    “嗯，兩年前結(jié)的，老家的，跟我一個公社的。”沈躍一臉笑意地說道。

    趙東進看他那副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將信將疑，一個公社的，他們家那地方挺偏僻困難的，家里也不寬裕，舍得買這么多好東西嗎？不過看沈躍的樣子，挺滿意這個媳婦的，他便沒有多說。

    “那謝謝弟妹了，她真是太客氣了……不對啊，你這麥乳精是省第二百貨公司的吧，這袋子上還寫著第二百貨的名字呢。好小子，怕我不收禮，就推到弟妹身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老實?！壁w東進指著包裝的紙袋，控訴。

    沈躍哭笑不得：“我沒騙你，我媳婦也來省城了，真是她買的?！?/br>
    趙東進還是不信：“那你怎么不把弟妹帶過來，把她一個放在招待所干什么？”

    沈躍只得解釋：“她有工作，她是清河鴨的廠長，昨天清河鴨不是在第二百貨公司對面開了個門市部嗎？今天生意特別好，忙不過來，她走不開，讓我代她向你問聲好?！?/br>
    趙東進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沈躍，還是有點不敢置信。最近這一兩年清河鴨鬧的風(fēng)頭比較大，電視廣播報紙都上過了，尤其是半個月前免費送鴨子的事更是鬧得沸沸揚揚，連他媽都去領(lǐng)了四包免費的清河鴨回來。別說，除了分量太少外，沒其他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