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完了班，苑姈搭乘幾站地鐵到達(dá)事先約定好的商業(yè)廣場。時間尚早，她便決定先去服裝店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臨近歲末，商家們都競相打著“辭舊迎新買一送一”、“全場兩件起折上加折”等亮堂堂的口號開展各種促銷活動。

    一圈逛下來，她分別給苑小瓏和譚子銘買了一件外套，還有一條大紅色的女式羊絨圍巾。

    苑姈左手腕上掛著兩個牛皮紙袋，右手推開餐廳玻璃門。杵在收銀臺前寫著什么東西的經(jīng)理見狀，快步迎上前，略顯疲憊的臉頰始終掛著職業(yè)式的微笑。

    “歡迎光臨！請問一共幾位用餐??？”

    “兩位?！?/br>
    遵照吩咐，餐廳經(jīng)理將她領(lǐng)到了里面靠窗的一處安靜角落里。落座后，她立即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fā)給了約會對象。

    沒幾分鐘，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落入了苑姈的視線內(nèi)。她急急地起身招手，卻見他的身后緊跟著一個身材纖瘦高挑的女子。他紳士地用一只手擋著門，另一只手替她掀開屋內(nèi)的透明軟門簾。

    兩位俊男美女態(tài)度親昵、有說有笑地朝里走來。

    苑姈微張著嘴，一臉錯愕，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會吧？再見到我就是這副表情嗎？”康媞莞爾，二話不說就張開修長的雙臂擁住了昔日的年少好友。

    “好久不見。”慢了半拍的女人抬手回抱，從嘴里蹦出了一句勝似千言萬語的低聲呢喃。

    二人剛剛放開彼此，一旁的吳紹練又迅速扯過苑姈，把她緊緊地?fù)г趹牙铩?/br>
    “喂！你怎么又趁機吃人豆腐啊？”康媞在邊上嫌棄地埋汰道。

    “好好好！雨露要均沾嘛！我懂的?！睕]臉沒皮的吳少即刻放開了臂彎里的人兒，作勢就要抱在場的另一位女士，卻被一把推開。

    “你們倆該不是？”

    “不可能！”

    “沒可能！”

    異口同聲的否認(rèn)。

    “整天咋咋呼呼的！一點兒都不淑女?！?/br>
    “咱們是半斤八兩！Z城第一自戀狂?！?/br>
    久違多年的老友，碰了面還是熟悉的互損模式。

    苑姈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漠然地點點頭以示知曉。

    “我前年底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換上如花笑靨的康媞沖她揚了揚緊套在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

    “我？也快了?！眳墙B練自然而然地接過話茬。

    “你呢？”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云淡風(fēng)輕、事不關(guān)己的第叁人身上。

    有著輕微潔癖的譚子銘到家后又沖了個涼。

    換上睡衣褲后百無聊賴地靠坐在沙發(fā)上，右手握著遙控器胡亂地轉(zhuǎn)著臺，電視屏幕上滾動著的不是晚間新聞就是健康廣告。

    他把手上的東西往茶幾上一丟，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猶豫片刻后克制住了打電話的沖動，轉(zhuǎn)而點開微信，編輯信息。

    『在哪呢？』

    “叮咚，叮咚?！?/br>
    『小食代』

    『一會兒就回去了。』

    譚子銘盯著上面的兩行字，彈起身進了臥室，沒多久就換好了裝，抓起車鑰匙出了門。

    ……

    “男朋友？”康媞手捧熱茶杯，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句。

    “嗯?！痹穵柡磺宓貞?yīng)了聲。

    方才，面對舊友的提問，她亦只是坦誠了在戀愛中的事實?？蓪τ谧T子銘，不知為何，她絲毫不想過多交代。好在，他們也沒再追問。

    “確實不早了！喝完這壺茶，我送你回去，叫他別擔(dān)心。”吳紹練提起茶壺，給仨人依次續(xù)了杯。

    “不用了！搭乘地鐵也就兩叁個站，你送康媞吧！”

    “沒事，我倆住一起的?！?/br>
    “真是～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明白么？非得給人制造多余的遐想空間？”毫無疑問，某人又遭受了來自康媞的一記白眼。

    吳紹練笑了笑，補充道：“隔壁房。明早我先送她去機場，再動身回Z城。”

    譚子銘熄了火，把車子停在路邊，離“小食代”餐館只有幾米之遙的位置。

    暗夜中，眸光一掃，苑姈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輛黑色翼虎的車牌號，以及坐在駕駛位的車主。下一秒，譚醫(yī)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擋在了正要去取車的吳紹練面前。

    他看著他，一知半解；他卻看向她，目光灼灼。

    “應(yīng)該不用介紹了吧？譚子銘，我男朋友?！痹穵栃χ?，上前挽著他的胳臂，“你怎么會來？”

    “嗯，來接你回家?！彼皖^望她，眼神溫柔。

    “老同學(xué)，別來無恙啊！”康媞盈盈一笑，率先開口。

    “康媞，紹練，你們好。今晚很抱歉，醫(yī)院里有手術(shù)，實在走不開。不然，招待遠(yuǎn)道而來的貴客，無論如何也該認(rèn)真盡盡地主之誼的。”譚子銘唇角掛笑，語氣抱歉。

    “下次吧！畢竟今天是我們?nèi)值墚厴I(yè)后的第一個懷舊之夜，還得謝謝你成全呢！”

    “又亂講！”這時，臉上不動聲色的吳紹練也落落大方地加入了話題，“你倆幾時有把我當(dāng)成兄弟??？明明就是姐妹?！?/br>
    言畢，陣陣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夜晚空曠的街頭。

    一畢業(yè)就各奔東西的男男女女，在若干年后重逢，即使每個人的心底都懷揣著不同的小心思，卻也只剩下對美好熱血青春往昔的回顧與感慨。而對于那段高考前后的小插曲，誰也沒再或沒敢主動提起。

    走過青蔥歲月的少男少女們，歷經(jīng)幾年的風(fēng)吹雨打，早已練就了一身的真本領(lǐng)。所以，當(dāng)譚子銘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在場的四人，彼此的眼里都有過轉(zhuǎn)瞬即逝的錯愕。隨之而來的是化解尷尬時的靈活應(yīng)對。

    ……

    路上。

    “對不起??！”

    “為什么要道歉？”

    “我沒想刻意隱瞞你的！但前晚聽你說，雅雅明天就要回學(xué)校，我就沒往下解釋了。不過你看啊，”苑姈說著，微微彎腰拎起座椅前的牛皮紙袋，“我給你買了件外套。”

    “好，知道你心虛了?！弊T子銘忍著笑，頗為享受地應(yīng)了句。

    “心虛？我至于么？”苑姈苦笑，把袋子一放，“我和紹練要是真有點啥，還輪得到今時今日？倒是你，那天一塊兒吃飯的李護士……哦不對！你應(yīng)該不喜歡她，那漂亮的楊醫(yī)師呢？還有，你們醫(yī)院那么多人，我是不是都得逐個擔(dān)心??？另外，說不定以后每一年還會有一群前仆后繼的年輕貌美藥代、實習(xí)護士和醫(yī)生……”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然而，此時此刻看似專注地盯著前方道路的譚子銘，腦海里閃現(xiàn)出來的卻是今晚不久前的那場被迫相親。甚至在一兩個小時前，另一位陌生女人還坐在他身邊屬于正牌女友的位子。這樣一想，“背叛”的愧疚感就在他的心里悄然而生。

    連續(xù)喊了兩聲后，他都沒任何反應(yīng)，她只好悻悻地閉了嘴。

    “BB，”一閃一閃的紅燈把譚子銘的思緒扯了回來，他扭過頭，對著苑姈抿唇一笑，“我覺得，你還是rou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