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就這？

    “喂！”楚藍(lán)蹲下身，用手指戳戳顧云澤的胸口，見對方仍一動不動的躺著，他趕緊又捏了捏對方的臉，最后俯身貼在對方胸口，這才確定人沒死。

    楚藍(lán)勾了勾唇角，又生歹念。

    “小二，過來。”他招手喚來快要睡著的小二，對他比了一根手指，“一間房?！?/br>
    “??？”小二心生疑惑，“我們這還有其他空房，二位公子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必了，就一間，把他給我拖進(jìn)去?！背{(lán)指指地上的人，接著道，“再給我準(zhǔn)備一些筆墨，馬上就要?！?/br>
    “好嘞，只不過……”小二遲疑了一下。

    楚藍(lán)：“只不過什么？”

    小二：“真要拖上二樓？”

    楚藍(lán)揚(yáng)眉：“你也可以扔上去?！?/br>
    小二：“……”地上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惹的吧，尤其是那把劍，光是遠(yuǎn)遠(yuǎn)看看都讓人心生敬畏，更別說把劍主拖上去，要是明個被發(fā)現(xiàn)了，難保不死無全尸啊。

    小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劍，劍在燭光的映照下，甚至還能看見飛舞的流霜。

    惹不起，真惹不起，小二乖覺，立刻把地上的公子背起，準(zhǔn)備上樓。

    “誰讓你背他了？”楚藍(lán)不悅的聲音伴隨著拍桌聲響起。

    小二為難的看著楚公子，囁嚅道：“不敢。”他說著，偏頭看向桌上的那把避寒劍，噤若寒蟬。

    楚藍(lán)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把劍上——

    劍是好劍，鋒利的劍刃上光可鑒人，猶如雪屏一般，在黯淡的光線下流動著清冷的光芒，只是靜靜躺在那里，便足以鋒芒逼人。

    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起今日幾次被顧云澤拿劍“逼良從娼”，卻一直沒有太在意這把劍，但直到方才他才有好好看過這把劍，背后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自己今天這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幾回？

    自己僅剩的酒意也被這把劍帶去，楚藍(lán)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絲冷意和煩躁，真是的，人都睡死了還要留把劍在這嚇人。

    “行了行了，背上去吧?！彼s走小二，一個人坐在桌邊，只手托腮，喃喃道：“奇怪啊……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br>
    說到最后，他伸出手，鬼使神差的想要去觸摸桌上那把劍，銀色的劍光映亮了他紫色的錦衣，如同鋪上了一層朦朧的霜花。

    “唉……”他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憑空的手最終沒有落在劍上，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停滯了一下，隨后拿起桌上緋紅色的笛子，望向窗外飄搖不停的夜雨，興許是觸景生情，他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烏云蔽月，百轉(zhuǎn)回腸的笛聲如潺潺流水般綿延不絕，婉轉(zhuǎn)之間漾起千層漣漪，似無聲訴說，與河畔的雨絲融在了一起，悠揚(yáng)起伏，令人聞聲如泣。

    與此同時，蘇靈郡半臥在榻上，額前的發(fā)絲被汗浸濕，黏膩的貼在肌膚上。

    他不解的睜開眼，寧靜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誰，是誰的吹笛？

    他凝顰，細(xì)心傾聽這似天外之音的笛聲，泠泠清清，在嫩芽抽枝的風(fēng)雨里，貫徹長夜，如泣如訴。聽曲聲，也聽不出來是哪首曲子，倒像是被人隨意吹出，信手捏來的一段旋律，讓聽者也隨之悲切起來。

    頭又開始痛了。

    蘇靈郡抬手擦掉額上滲出的汗珠，費(fèi)力地?fù)纹鹕碜樱嗔巳嗵杧ue，那里似被針扎過一樣，疼痛難忍。

    頭暈?zāi)垦Ｖg，一股從骨髓里透出來的冷意逐漸侵蝕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哈出一口熱氣化在掌心，使勁搓著。

    在昆侖山的清凝宮里，他也經(jīng)常這么做，因?yàn)槟抢锍Ｄ瓯淮笱┭谏w，沒有春夏秋冬之分，每天過得季節(jié)便只有冬天，他打小身子骨弱，禁不住凍，即便是抱著暖爐也會覺得全身都冷透了，這個習(xí)慣便是從那時候開始養(yǎng)成的。

    再后來，他去了神祭，練會了神祭的純明心法，那是極克寒氣的一門術(shù)法，也是最難的一種修行方法，跏趺而坐，使心入定，唯有練好此門功，才能學(xué)習(xí)神祭的仙法——一種高于術(shù)法與武功的存在。

    “誰他媽大半夜不死睡覺，還跑來吹笛子，吊喪?。ao！”他正要打坐，忽然聽見旁邊客房里傳來一聲怒喝，那嗓音醇厚有力，震得整個樓板都隨之一晃。

    笛聲在男子吼完的那一瞬，調(diào)子在轉(zhuǎn)折點(diǎn)猛然提高，像是吹奏者的氣息抖了一下，笛子登時發(fā)出了一聲短促尖銳的音節(jié)，旋即又安靜了下去。

    蘇靈郡苦笑，吼得還真有用，若是這一嗓子沒下去，自己恐怕今夜都難以入眠了，起碼在笛聲停止之前是睡不著的。

    走廊上，小二正把顧云澤背到西口的一間屋子里，他點(diǎn)上燭燈，顫顫巍巍地把顧云澤放到榻上，扯開干凈整潔的被褥為他蓋好，心里忍不住道了聲奇怪，這公子方才明明喝了那么多壇云中歌，怎么體溫反而如此低冷，像是剛從冰窖里出來的一樣，冷澈冰涼，不像是正常體溫。

    小二摸了摸自己的背部，那里由于剛剛背顧云澤所致，此時也是冰冰涼涼的，他渾身顫抖了一下，趕忙退出了房間，不敢多在這里逗留半刻，因?yàn)檫@哪里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大塊冰啊！

    他匆匆忙忙地趕下樓，正看見楚公子在吃力的想要拿起桌上的劍。

    “公子，你還要筆墨嗎？”他走過去問道。

    楚藍(lán)頭也不回道：“不要了，幫我把這把劍拿起來，帶給樓上那白衣服的，哎呦，怎么這么重啊……”他吭哧吭哧地拽了半天，但避寒劍仍紋絲不動，像是被釘在了桌上一樣，無論他使多大力也搬不動。

    “看什么看，還不過來幫忙，這可是一把名劍，要是被哪個不長眼的順走了，那小苦瓜明天還不得把我皮扒了？”他邊嚷嚷邊摩拳擦掌地準(zhǔn)備再試一次。

    “有那么重嗎？不愧是大少爺，五指不沾陽春水，連把劍都拿不動，唉，還是拿筆拿慣了，動不了粗?！毙《驹诠衽_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你不要命了？”胖掌柜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誰你都敢說。”

    “呵呵……呵呵。”小二連連點(diǎn)頭。

    胖掌柜又推了他一下，“還不快去。”

    小二微微一愣，這才拔腿跑到楚藍(lán)跟前，擼起袖子，用力一提。

    然而他剛觸碰到劍身的手猛然抽回，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阻攔住了，緊接著大叫了起來：“啊啊?。鍪?！凍手！”

    楚藍(lán)和胖掌柜都被他嚇得齊齊一驚，面露詫異。

    “見鬼啊你，亂叫什么！嚇?biāo)牢伊?。”胖掌柜站在臺后捂著自己的胸口，從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悚然彈起，嚇得臉上的褶皺都擰在了一起。

    楚藍(lán)也是皺著眉頭，用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大驚小怪什么？”

    “不是啊，公子，掌柜的，這劍……這劍會凍人！”小二扭曲著臉，拼命哈氣，似乎想要靠嘴里的熱氣來平復(fù)被凍僵的手心。

    楚藍(lán)斜了他一眼，嫌棄道：“要不是本少爺拿不動，還不至于找你這么個沒用的?！?/br>
    “不是我沒用，不信公子，你看——”小二把抖成篩糠的手伸到楚藍(lán)眼前想要辯解，胖掌柜也跟著伸頭，也要看看他的手怎么了。

    “嗯？這！”楚藍(lán)低低驚呼了一聲。

    胖掌柜被二人的身子擋住視線，探了半天的腦袋也看不見，聽了楚藍(lán)的驚呼后讓他更加好奇，只好從柜臺后跑過來，想要一看究竟。

    “我看看，我看看！”他推開楚藍(lán)，凝神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一條冰白色的蛇狀物正彎彎曲曲的順著小二的手心紋路慢慢朝著手腕的方向延伸，白蛇所過之處，已然被鍍上了一層冰霜！

    楚藍(lán)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順手抄起桌上的一盞臺燈，拿過小二的手就要往上烤。

    “別別別！”小二連聲驚呼。

    “拿來！不想活了你？趕快把它燒死！”楚藍(lán)捏住小二的衣袖往火上探，試圖融化那層冰霜。

    但那白蛇像是有生命力的一樣，完全不被燭火所化，反而還加快了延伸的速度。

    “這什么東西？怎么這么邪乎！”楚藍(lán)心道不好，立馬甩開小二的袖子，匪夷所思的看著這盞被白蛇撲滅的燈燭，眉梢微挑。

    胖掌柜收斂了方才的驚訝，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那把劍，臉色變得凝重至極，像是陷入沉思。

    “好冷啊，凍死了?！毙《疵χ郑瑒倓偱龅絼Φ挠沂执藭r已經(jīng)完全被覆上一層冰霜，失去了知覺。

    白蛇還在繼續(xù)向上延伸，凍得小二面色蒼白，瑟瑟發(fā)抖。

    “這玩意好像不能遇火，否則會蔓延的更快。你別抖了，抖的我心煩意亂，”楚藍(lán)瞪了一眼抖個沒完沒了的小二，又掃視了一下胖掌柜，見他還沒回過神，忍不住踢了一腳，“喂！我說你個死胖子干嘛呢？至于被嚇成這樣嗎？”

    胖掌柜回過神，臉上帶著恐懼的神色，又像是異樣的敬畏，他哆哆嗦嗦地繞過小二，軟著腿向樓上走去。

    “你干嘛去？”楚藍(lán)抱臂站在劍旁，奇怪道，“為什么我碰就沒事，他碰就有事？喂，你剛剛是不是要對這把劍圖謀不軌？我可跟你說，這種名劍一般都是有劍靈的，說不定劍靈就是看你對它不懷好意，所以才派出一個手下來咬你?！?/br>
    見他說的頭頭是道，店小二頓時被嚇得欲哭無淚。

    “我去找劍圣下來。”正當(dāng)此時，站在樓梯上的胖掌柜忽然回首，如見鬼神地看著那把劍，幽幽嘆道，“你們倆可真是不幸，避寒劍只認(rèn)其主，除此之外的其他人，若想強(qiáng)行動它，都會被它吸取精華，作為貢獻(xiàn)給劍靈的養(yǎng)料?！?/br>
    楚藍(lán)杵在原地，微微擰起眉頭，問道：“你怎么知道這是什么劍？劍圣又是誰？那個白衣服的人嗎？”

    胖掌柜不作回答，掉頭往樓上跑。

    剩下楚藍(lán)和店小二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地對視著。

    太倒霉了，那個小苦瓜自己的克星吧？認(rèn)識不過半天，連連倒霉三四次，呸！真是比烏鴉還晦氣！等等，他可別是個烏鴉精吧？楚藍(lán)這么一想，不由被自己嚇了一跳，但烏鴉精為什么穿白衣服？

    他正胡思亂想著，又看胖掌柜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這，這怎么叫不醒?。俊?/br>
    只是幾步路而已，竟能被累成這樣，怪不得胯大腰圓的，楚藍(lán)白了胖掌柜一眼，像是早已預(yù)料到的一樣，淡然道：“喝了那么多壇云中歌的人，是那么輕易被叫醒的嗎？況且，我……我還給他下了一點(diǎn)藥，不過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誰知道他就這么睡死過去了?！?/br>
    “下藥？”小二和胖掌柜異口同聲地驚呼到。

    “干嘛這么看著我，我這不是為了讓他老實(shí)點(diǎn)嘛，不然等我在他臉上畫王八，他要是突然醒了怎么辦？”楚藍(lán)舉手投降。

    “你！哎呦，我的小祖宗唉，你知不知道被你下藥的那個人是誰？他可是九華山宗玄劍派的劍圣??！”胖掌柜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動作，連著小二也是一驚，“劍……劍圣？玄清劍圣？！”

    “什么？”楚藍(lán)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人，“什么玩意兒？”

    “公子就算不認(rèn)得這避寒劍，也該聽說過清玄劍圣這個名號吧？”胖掌柜臉色變了變。

    楚藍(lán)立下斷言：“沒有?！?/br>
    “唉，也難怪，公子每日除了尋覓音律之美，便是喝酒找靈感，兩耳不聞窗外事又怎會知道這些東西。”胖掌柜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錦衣公子，心里也明白一些，便打了圓場。

    “你可知這避寒劍乃是什么樣的存在？”胖掌柜瞇起眼，繪聲繪色道，“上可斬艷日明月，下可劈萬頃山河，不為人間所有。”

    “我看這種東西留在人間也是禍害！”小二恨恨道。

    楚藍(lán)瞟了小二一眼，示意他把嘴閉上，小二也識趣，立馬做了個把嘴縫上的動作。

    胖掌柜這才接著道：“五百年前，這把劍曾歸魔君所用，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故作神秘的清清嗓子，“你們知道這個魔君以前是個什么身份嗎？”

    “少給本少爺賣關(guān)子，快說！”楚藍(lán)眼看又要上去一腳，胖掌柜靈活躲開，和顏悅色道，“我說我說，公子別急?！?/br>
    “那還不快點(diǎn)！”

    “他是神祭弟子，逸塵仙君的同門師兄！”胖掌柜又開始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怎么樣，難以置信吧？魔君跟仙君是同門師兄弟?！?/br>
    “……”楚藍(lán)不為所動的斜睨了他一眼。

    胖掌柜笑瞇瞇地看著兩人，又道：“這避寒劍啊就是被那位魔君注入了劍靈，這劍啊，也是在他還為神祭弟子時鑄造的。”

    “那他是怎么入的魔？神祭不是一直以來都為眾仙門之首嗎？”小二問道。

    “這都五百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么清楚，我聽到的也是從別人口中流傳下來的，誰知道是真是假？唯有這避寒劍是真劍！也確實(shí)是魔君的寶劍。不過，聽有人講是內(nèi)斗，也有人說是走火入魔，武功練至極處，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時候，可別說是他們這些修仙的呢？稍不注意便是萬劫不復(fù)?！迸终乒裥绷诵《谎郏澳Ь锉緛砭蛪蛐昂趿?，你還敢動它?！?/br>
    “我又不知道?！毙《肺房s縮的看了楚藍(lán)一眼。

    楚藍(lán)攤開手掌，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我也不知道?！?/br>
    胖掌柜：“避寒劍認(rèn)主，自從魔君死后便一直被清凝宮鎮(zhèn)壓在昆侖山山脈之下，無人敢動?！?/br>
    “那這把劍怎么會在那個什么劍圣手上？”楚藍(lán)追問。

    胖掌柜：“這你還是等他醒來去問他吧，我哪里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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