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兒子歸來，宋夫人溫婉一笑，問道:“玩的開心么？”說著，看宋明軒額角沁汗，便取了手帕替他擦汗。

    顧婉走上前來，挽住蘇氏的胳膊，低低道了一聲:“母親，方才我們遇見劉玉燕了?！?/br>
    蘇氏臉色一沉，問道:“遇見她又怎樣？”顧婉卻沒有言語，只是看了宋夫人一眼。蘇氏心中會(huì)意，也未再多問，按下此事，只笑道:“玩了這么久，一定渴了吧？坐下吃杯茶，有家里帶來的點(diǎn)心?！?/br>
    眾人落座，蘇氏便吩咐家人取了食盒上來，擺上了四盤點(diǎn)心:蔥油酥卷、藕粉糖糕、棗泥山藥糕、山楂鍋盔。四樣皆是冷食，顏色清淡，極應(yīng)清明時(shí)節(jié)。

    宋夫人淺笑道:“今日清明，顧夫人竟沒預(yù)備艾草果子之類的節(jié)日點(diǎn)心？雖是個(gè)玩意兒，到底也是個(gè)意思。”

    蘇氏因女兒不能吃艾草，便不曾吩咐廚房備辦。聽了宋夫人的問話，恐她知道了女兒這樁毛病，心生嫌棄，也不好說，只是一笑不曾答話。

    那顧婳忽然嬌聲嬌氣道:“我倒是做了些青團(tuán)子來，有棗泥餡兒的，也有豆沙餡兒的。伯母與明軒哥哥若是不嫌棄，就嘗嘗？”

    眾人皆是一怔，宋夫人卻含笑說道:“這位是顧三姑娘吧？原來顧三姑娘小小年紀(jì)竟會(huì)自己做點(diǎn)心，又是世家小姐的出身，這等賢惠勤快，真正難得?！?/br>
    顧婉聽未來婆婆夸獎(jiǎng)?lì)檵O，自己又不曾做點(diǎn)心帶來，這話倒似是在說自己不夠賢惠，心里甚是不舒服，但又說不出來什么。

    顧婳吩咐丫鬟送上來一只小竹籃子，親手自里面取出一個(gè)個(gè)的團(tuán)子。那團(tuán)子皆以油紙包著，小小巧巧，剝開油紙，里面的團(tuán)子翠青碧綠，甚是可愛。

    因是顧婳親手所做，眾人便都吃了幾口。這團(tuán)子嚼在口中，軟糯中又帶著較勁，艾草清香合著糯米香氣，里面的餡兒也炒的甚好，還放了糖桂花，甚是香甜可口。

    蘇氏吃了一個(gè)，不置可否，姜紅菱淡淡不語，顧婉自然不會(huì)去碰。

    宋夫人豆沙、棗泥的各吃了一個(gè)，便贊不絕口道:“顧三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小小年紀(jì)，點(diǎn)心做的這般好吃，想必女紅針指也不在話下。”

    顧婳甜甜一笑:“多謝伯母夸獎(jiǎng)?！闭f著，似是無意間瞥了顧婉一眼，看她面前盤子上的青團(tuán)絲毫未動(dòng)，便一臉委屈道:“二jiejie為什么不吃？是嫌棄我做的不好么？”

    第31章

    顧婉看著顧婳, 只見她眼中亮閃閃的，透著狡詐。這二人是姊妹, 顧婳自然曉得顧婉的那件毛病, 此刻當(dāng)面問來，其心如何, 不言而喻。

    然而當(dāng)著宋家母子的面前，顧婉怎樣也說不出話來, 只是死死盯著顧婳, 看著那張胖臉上，現(xiàn)出得意的神情。

    宋夫人看了片刻, 忽而一笑:“怎么了, 顧二姑娘不喜歡吃青團(tuán)子么？”

    顧婳垂首小聲道:“伯母不知, 婉jiejie一向跟著太太, 我是跟著姨娘長(zhǎng)大的，所以jiejie不喜歡同我親近，也是情理之中。其實(shí)也是婳兒不好, 冒犯了jiejie?！?/br>
    宋夫人看著顧婳，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屑。她瞧不起顧家，自然更不將顧婳這庶女放在眼里。然而，顧婉若是嫁給宋明軒, 那便是正房。她如今便看不起庶出的姊妹, 那往后也必容不下妾侍。正房如此，豈不耽擱她宋家香火？

    宋夫人便是這等婦人，她自己并不待見妾侍, 但兒媳卻必定十分賢惠。

    宋夫人淺淺一笑，向著蘇氏道:“顧夫人，原來二姑娘與三姑娘竟姊妹不合？在我們宋家，即便庶出的女兒，我也如親生待之。難道在侯府，竟是親疏有別？咱們做婦人的，頭一個(gè)便是賢良，這是最最要緊的。不然，豈不是要讓小輩女子有樣學(xué)樣？”

    蘇氏甚覺窘迫，她心里明白宋夫人這話外之音。顧家苛待庶女，教出來的女兒也必定不賢。宋夫人是顧婉的未來婆婆，顧婉還未進(jìn)門，就先讓婆婆如此看待，那以后過了門，日子又豈會(huì)好過？

    然而她又不敢輕易說出女兒的那樁毛病，若是讓宋家以為顧婉身子有什么毛病，竟而退了這門親事，又該如何是好？

    顧念初身故，蘇氏如今是把全副的心思都?jí)涸诹祟櫷裆砩?，?dāng)真不敢再有任何閃失。她也不曾想到，一個(gè)青團(tuán)子，竟能惹出這么大的麻煩。

    蘇氏瞻前顧后，不知如何應(yīng)對(duì)，咬牙瞪了顧婳一眼。顧婳觸及她的目光，瑟縮了一下，怯生生的道了一句:“太太……”好似極其畏懼。

    宋夫人瞧見這一幕，目光越發(fā)冰冷不善。

    顧婉瞧出未來婆婆不悅，不禁咬緊了下唇，雙手死絞著手帕，臉上青紅不定。待要說些什么，眼前又是自己的婆婆，不敢分辨。

    宋明軒只是不解，一個(gè)小小的青團(tuán)子怎么竟會(huì)弄出這么一場(chǎng)事端來。

    他看著顧婉低頭不語，清秀的臉上甚是窘迫。他便在桌下拉了拉她的手，轉(zhuǎn)而向宋夫人道:“母親，許是婉姐兒不愛吃呢，你就別多心了?！?/br>
    宋夫人釘了兒子一眼，語氣冰冷道:“你又知道了？”

    姜紅菱看了半晌，見這對(duì)母女總算是顧慮重重，不覺心底嘆了口氣，向宋夫人嫣然一笑:“宋夫人，你是有所不知。我們家跟別家不同，太太一向身子不好，我們家是姨娘管家，太太竟是不大管事的。三姑娘平日里是跟著姨娘的，太太與三姑娘倒不大常在一起。太太即便想與三姑娘親近，倒也難有機(jī)會(huì)。宋夫人適才說，家中庶女待如親生，宋家?guī)孜还媚?，可也是跟著自己的親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