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年輕，看著太太成了這幅樣子, 心里害怕，不敢服侍。顧婉便日日守在上房里，但凡蘇氏發(fā)病，便衣不解帶的伺候。

    侯府出了這樣大的事，上面都是怏怏的，底下的小輩們自然也無人敢出來走動(dòng)說笑，這一轉(zhuǎn)眼便到了五月底。

    這日傍晚時(shí)候，姜紅菱念著女學(xué)的事，走來松鶴堂同顧王氏言說此事。

    到了這個(gè)時(shí)節(jié)，天氣已然有些熱了，只是早晚時(shí)候還不曾存下暑氣。

    顧王氏吃著蜜餞金橙子泡茶，神色間有些疲倦，說道：“這幾日，府里好似冷清了許多?！?/br>
    姜紅菱在下頭坐著，笑著虛應(yīng)了一聲，又說道：“大約是天氣漸漸熱起來，大伙都不大愿意走動(dòng)罷，太太身子又不好?！?/br>
    李姨娘已去，顧婳早已躲了起來，再不敢惹是生非。蘇氏發(fā)了瘋病，閉門不出。顧婉日日照料于她，自然無暇出門走動(dòng)。顧琳一家子，又因姜紅菱在顧王氏耳邊說的那幾句話，遷到了別苑去。如今侯府之中，當(dāng)真是沒幾個(gè)人了，自然是冷清了。

    然而這個(gè)緣故，姜紅菱是不會(huì)去戳破它的。再要不了多久，兩府之中他們是再也不必瞧誰的臉色了。如今的侯府，也幾乎已是她當(dāng)家做主了。

    顧王氏看著杯盞中蜜黃色的茶水，淡淡說道：“你太太那病，還是好生尋個(gè)大夫，仔細(xì)給瞧瞧?？傔@樣下去，也不是個(gè)法子。”

    姜紅菱嘴里答應(yīng)著，微微停了停，又笑道：“眼見已是五月底了，慧蘭來家中也將近一個(gè)月了。女學(xué)的事，也該cao辦起來了。族中年輕姑娘們來家讀書，也能多陪老太太說說話，倒也能添上幾分熱鬧?！?/br>
    顧王氏聽了這話，心里倒也略高興了幾分，便笑道：“這事一向是你cao持的，你便瞧著辦罷，再不用來問我的?！?/br>
    姜紅菱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想起一事，只是心中為難，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出口。

    顧王氏看了出來，便說道：“有些什么事，便直說吧。你這孩子，平日里也是能說會(huì)道的，今兒倒怎么這樣吞吞吐吐？”

    姜紅菱這方說道：“就是那個(gè)程姑娘的事，老太太看怎么處置？”

    顧王氏抬頭掃了她一眼，先是問道：“哪個(gè)程姑娘？”隨即想了起來，臉上有些厭煩，冷哼了一聲：“那個(gè)浪蹄子，現(xiàn)在何處？”

    姜紅菱說道：“端午那天，二老爺來找我，要我?guī)兔﹃P(guān)照程姑娘。我心里想著，程姑娘到底和二老爺有那樣的事了，若是丟她在外頭不管，一則不近人情，二來也恐弄出什么事來，倒壞了咱們侯府的顏面。所以，我便自作主張，將她帶回府中來了，安置在媳婦那小院里。近來府中事多，老太太身子又連日不好，也不敢來過于叨擾老太太，故而拖到了如今?！?/br>
    顧王氏聞言，笑了笑，說道：“你既然都做主將人帶了回來，又何必來問我？直接將人送到西府你二老爺處，不是更好？倒也顯得你賢惠能干，會(huì)做人?！闭f著，不待姜紅菱答話，又道：“既是木已成舟，那就這樣罷。雖則荒唐了些，世間也并非就沒有這樣的事。只是，往后這樣的事斷不能再有?！?/br>
    姜紅菱答應(yīng)著，又坐了片刻，外頭有人來請(qǐng)她去說話，她便起身告辭了。

    看著那窈窕身影晃出門去，顧王氏眼眸微瞇，想了一會(huì)兒心事，將手中茶碗放在了炕幾上。

    婷兒上來收拾了茶碗，嘴里問道：“老太太今兒好似不大高興呢？”

    顧王氏卻笑了：“有這樣一個(gè)能干貼心的孫媳婦，我卻有什么好不高興的呢？”說著，又問道：“你們老爺今兒該在家的，你去請(qǐng)他過來說話?！?/br>
    婷兒答應(yīng)著，便走了一遭。

    少頃，顧文成穿著家常衣裳，頭上也沒戴冠，走了過來。見過顧王氏，也在下首坐了。

    顧王氏便說道：“如今府里不太平，連出了這許多事，婉姐兒又退了，我想著還是添上一樁喜事沖一沖的好?！?/br>
    顧文成答道：“母親的話很是，只是母親可有什么主意？”

    顧王氏便指著婷兒道：“我瞧著這孩子很好，乖巧伶俐，難得投我的緣分。無父無母，怪可憐見兒的。我心里想收她做個(gè)干孫女兒，你瞧著怎樣？”

    顧文成是知道母親早年間那件荒唐事的，這女孩的身世尷尬，養(yǎng)在府中不上不下，倒不若挑明了，以后也好安置。當(dāng)下，便點(diǎn)頭說道：“母親既喜歡這孩子，那便遮掩辦罷。”說著，又向那婷兒道：“聽到了沒有？還不來謝老太太的恩典？”

    那婷兒早已聽得呆若木雞，來到松鶴堂服侍，于她而言已是跳上了高枝兒。如今老太太竟還要收她做干孫女，這等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她也只在戲文里聽到過。

    春燕秋鵑幾個(gè)丫鬟，倒是頗有眼力，見狀連忙上來，擁著婷兒口里亂叫著姑娘小姐，又拉著她給老太太磕頭。

    婷兒不知所措，只聽?wèi){這些人撥弄，跪在顧王氏跟前磕了三個(gè)頭，顧王氏便命人將她扶起。又說道：“從此往后，她便是府中的五姑娘了。你們都要將她視為小姐，不可有所怠慢?！闭f著，又打發(fā)人去知會(huì)姜紅菱，便使人將婷兒請(qǐng)到了下頭去。

    待這些人出去，顧王氏方才向著顧文成道：“我還有件事，倒要聽聽你的意思。”

    顧文成知道母親另有話說，便垂手等候。

    顧王氏便說道：“婉姐兒的親事黃了，近來是不好與她說親的。但老三年歲也到了，該著手給他說門親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