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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高熱在線閱讀 - 高熱 第34節(jié)

高熱 第34節(jié)

    是好久不見。初遇還要推回五年前,她從警局接受審查,無罪釋放那天,與車中人的短暫對視。

    彼時?她還算疑罪從無的嫌犯,那位則是許家承情的貴人。時?過?境遷,老東西調(diào)位高升,身旁心腹倒還是舊人。

    侍應生走近,謝仃微一頷首,將大?衣外套遞給對方,通訊設備也一并放置在收納盤,由專人帶去廊外保管。

    和室鋪著棕櫚墊,柚木茶臺前,主副位各置一席蒲團,她打量一眼,如常落座。

    香爐檀意邈邈,男人抬起眼簾,溫聲寒暄:“那副和田玉棋,謝小姐倒是割愛了?!?/br>
    謝仃莞爾,語意妥帖地應:“老先?生事務繁忙,我不敢求撥冗與會,一些拿不出手的心意罷了?!?/br>
    或者?說,誠意。

    “玉跟狗一樣看主人?!彼?,“我心浮氣躁,這副棋落手里?也是蒙塵,當然該替它另尋合適的主人?!?/br>
    “謝小姐不必謙虛?!蹦腥耸?,“今天既然坐在這里?,就不講那些規(guī)矩,只?是閑聊?!?/br>
    話音剛落,門板被輕輕叩響,他道?一聲“進?”,謝仃余光掃去,見是一名女茶侍。

    茶侍低眉斂目,態(tài)度得體地喚:“方先?生?!?/br>
    這聲稱呼落下,難說意外與否。謝仃抬眸,正與對坐的人視線相接。

    楊秘書晏然自若,從容與她對視,只?抬掌示意茶侍,“有勞?!?/br>
    ——這是他的誠意。

    以旁人身份開臺訂席,結(jié)款自然也不會走他的卡。即使最終沒能達成合作,今天這盞茶喝完,也不會有第三方知曉他們會面?。

    謝仃玩味挑眉,心下認真幾?分。

    移門緩緩關(guān)閉,徹底將包廂與外界隔絕開來?。茶侍坐于桌案斜側(cè),開始清洗茶筅,再燙杯溫壺,水聲輕柔。

    這一刻起,彼此的稱謂成為禁詞。謝仃輕笑,很無奈似的:“您這是還有疑慮啊?!?/br>
    “不算?!睏蠲貢∷傻?,“只?是出于前車之鑒,不敢小瞧你?!?/br>
    這話說得,好像她是個城府深沉的惡人。不過?有仇報仇而已?,謝仃真的有些無辜了。

    “您也不用這樣抬舉我?!彼媪诵模拔抑?是個認俗理的,人不為己還能為誰?既然有接下的能力,我沒必要躲著?!?/br>
    洗茶沖泡之間,香霧氤氳。茶侍手法嫻熟穩(wěn)重,將茶水倒入公道?杯,再分壺奉茶,斟七分滿,雙手端茶托,按主賓次序分別呈上。

    謝仃摩挲右手邊的柴燒建盞,不以為意道?:“疑人不用。您想借我老師的路,但還提防他,最佳人選就只?剩我,否則今天也不會坐在這里?。”

    說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眸。發(fā)簪流蘇隨動作輕蕩,撞出玲瑯碎響,銜著冷光映入她眼潭,不見底的邃暗。

    “——走他的畫廊,借我的手。兩?全的法子,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

    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楊秘書端量著謝仃。鋒芒畢露,也懂得將野心恰當?shù)財[放明面?,雖說語氣欠些尊卑規(guī)矩,但反倒叫人放心。

    不擇手段,渾然利己。當年就覺得,邱啟真是養(yǎng)了條毒蛇。

    微妙的博弈中,氛圍緊繃,楊秘書沉吟片刻,終于淡笑松口:“你能做多少?”

    氣氛倏地松懈少許。

    謝仃也收放自如,斂了那些銳氣,道?:“您知道?我的價,一幅畫七位數(shù)起拍,再翻幾?倍我也吃得下。”

    “是嗎?!睏蠲貢h首,端茶淺呷半口,“兩?千如何??”

    她未置可否,并不將這數(shù)字視作難題:“在安全線內(nèi)?”

    “自家人做賬,放心。”

    謝仃這才眉眼舒展。

    “那就,”她抿了口茶,“合作愉快?!?/br>
    楊秘書含笑應下:“合作愉快?!?/br>
    ——終于和棋。

    目的已?經(jīng)達成,也就沒必要久留,待品過?一盞茶,楊秘書便先?行離開,約日后聯(lián)系。

    侍應生將通訊設備送回,謝仃取走自己的手機,一面?將大?衣披上,一面?言笑晏晏望向那位茶侍:“jiejie,手法很專業(yè)啊,茶禮挑不出錯。”

    “通宵練了整晚。”女警察舒了口氣,又囑咐她,“后續(xù)再有線索,麻煩你及時?告知我們,我們會第一時?間追查跟進??!?/br>
    “會的?!敝x仃彎唇,“今天多謝了,拍賣就在下周,我會全力配合警方。”

    從禪軒離開時?,還不過?三點。

    庭外不知何?時?候了輛黑色賓利,仿佛若有所覺,謝仃停下步伐,朝它望過?去。

    駕駛席中走出一人,佇于車前向她頷首示意,態(tài)度禮貌得體,喚:“謝小姐。”

    謝仃未置可否,走近上前,看對方周到地替自己打開后座車門,才道?:“溫珩昱派你來?的?”

    “是?!彼緳C應答,“先?生說送您一程。”

    “哦。”謝仃自行理會,“他讓我去找他?”

    司機不敢妄言:“……您想回燕大?也是可以的?!?/br>
    回去做什么,她還得“好好答謝”某人。

    謝仃對他笑了笑,施然落座車內(nèi),神色并無不虞:“有勞,送我去見你們先?生?!?/br>
    “好的?!?/br>
    談話就此結(jié)束。

    謝仃支手倚坐在窗前,漫不經(jīng)心端量著沿途風景,指尖撫過?耳后發(fā)簪,輕巧自然地松扯幾?分。

    流蘇搖曳下,一枚隱秘的暗鈕被扣回,悄無聲息,剎那循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弱光點。

    ——是錄音結(jié)束。

    謝仃散漫垂眸。

    警方的人證物證另說,她手底總歸要留張好牌。來?都來?了,獨善其身不是最終目的,攪渾水才是。

    什么資本稅務,善用權(quán)柄,她不擅長那些,更從未有過?興趣。跟這群老狐貍周旋,她清楚不論邱啟還是自己,都只?是局中一枚無足輕重的棋。

    她或許不會贏,但一定?不會輸。

    把?玩著那枚發(fā)簪,謝仃想,這檔錄音給到溫家,該是份不錯的賀禮。

    看是溫珩昱的人動作快,還是她快吧。

    -

    謝仃沒想到,此行目的地會是集團總部。

    車流匯入北城cbd核心,隔窗望去,舉目便是幢幢摩天高樓。建筑群巍峨聳立,毗鄰城心地標建筑,赫奕其中。

    目光點水掠過?集團logo,“聿承”二字冰冷簡潔,無愧是掌控周遭商行命脈的龍頭。謝仃對這座商業(yè)帝國僅有普適印象,倒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踏入此地。

    聿承是溫氏的家族企業(yè),由本家絕對控股,財富版圖囊括地產(chǎn)、科技、傳媒等領(lǐng)域,即使隔行無數(shù),謝仃也對其顯赫名聲頗有耳聞——畢竟a12級別的家族資產(chǎn),擔得起無人不曉。

    但她原本以為,此地的掌權(quán)者?會是溫崇明。溫老纏綿病榻有意放權(quán),兄弟鬩墻的暗涌之下,外人難以窺見內(nèi)情。

    對溫氏的太子之爭存疑,謝仃不著痕跡蹙眉,也懶得將腦細胞費在這些彎彎繞繞上,等車身停穩(wěn),便由專人接引至樓內(nèi)。

    約莫是秘書處已?經(jīng)向下打點好,她沒有多等,暢行無阻地步入專梯,安保人員刷過?密卡,電梯才徐徐啟動,通往大?廈頂層。

    謝仃望著顯示屏,等得無趣,便轉(zhuǎn)頭問身旁的工作人員:“溫……你們董事,工作很忙嗎?”

    她原本想直呼其名,話到嘴邊覺得不妥又收回,但工作人員似乎機敏地察覺到這點,不知將他們的關(guān)系理解成什么,謹慎斟酌后才答:“年末事務較多,您不必擔心,只?是最近而已?。”

    ……?

    她有什么可擔心,擔心溫珩昱忙到讓她無愛可做嗎?

    但這種話必然要咽下,謝仃狀似了然地頷首,笑著同對方道?謝,又等候了約莫半分鐘,終于抵達頂層。

    由人引路的間隙,她百無聊賴發(fā)散著思緒,算了算時?間,覺得的確微妙。

    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從柏喬回來?那次,如今一周過?去,剛才那則通話是初次聯(lián)系,順勢推敲,看來?溫家內(nèi)部的確有事情發(fā)生。

    正想著,領(lǐng)路的工作人員停下腳步,側(cè)身禮貌示意:“您進?去就可以了,請問還有其他需要嗎?”

    “有需要我會找你們董事長的?!?/br>
    謝仃隨性道?,抬指輕叩門扉,向他莞爾道?謝:“麻煩你帶路了,多謝?!?/br>
    話音剛落,入戶移門感應劃開,她言笑晏晏同呆愣的工作人員揮手告別,舉步邁入。

    這一層都屬于私人辦公領(lǐng)域,私密性與安保性兼具。越過?玄關(guān),大?門從身后緩緩閉合,謝仃抬眸眺去,一入眼,便是北城遼闊橫亙的天際線。

    玻璃環(huán)窗采光極佳,為這間沉斂疏淡的辦公室添三分和緩。男人背光而坐,西裝楚謖周正,光影映在轉(zhuǎn)折沉銳的眉骨,奕致如遠山,他斂目審閱文件企劃,并未抬視。

    不同于私宅,謝仃初次從正式場合見這人辦公,竟微妙地感到些許賞心悅目。

    “我還當你們集團董事只?需要聽報告呢。”她簡單打量四周環(huán)境,“這里?不是總部么,你的地盤?”

    辦公桌前并沒有多余的座椅,沙發(fā)有些遠,謝仃懶得過?去,索性就繞去稍有閑余的桌案一側(cè),散漫倚靠。

    溫珩昱未放下掌中文件,只?閑然淡聲:“來?我這打探消息?”

    謝仃顯得無辜:“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懂那些?!?/br>
    聞言,溫珩昱輕笑一聲,適才掀起眼簾:“林未光教你的?”

    已?經(jīng)知道?自己被調(diào)查透徹,事已?至此,他清楚多少謝仃都不意外了。

    的確。林家奪權(quán)內(nèi)斗那兩?年,她也跟林未光學了些手段,雖然淺顯,但煽風點火還是綽綽有余。

    人總得留些心眼用以自保,她更壞些,不滿足于獨善其身,對攪渾水更感興趣。溫家兄弟鬩墻,唯獨缺枚導火索,局面?如何?跟她沒關(guān)系,她更樂得看那人失去事態(tài)掌控的光景。

    “聽說對面?是個老絕戶?!彼鄣讋澾^?狡黠笑意,坦蕩承認,“我挺想看他找你麻煩的?!?/br>
    溫珩昱眉梢微抬,“不怕惹禍上身?”

    “我釣魚執(zhí)法,手里?捏著他犯罪事實?,如果那老頭被捕,我也算功臣。”謝仃輕一偏首,“雖然程序先?后順序不妥,但我賬戶的確清白,隨時?配合舉證?!?/br>
    “再說?!彼鬼?,“憑這點錢,只?夠找些小麻煩吧?!?/br>
    稅局那邊哪派的人都有,這事頂天也捅不到上面?關(guān)注,約莫要以“企業(yè)自查”告終,沒滋沒味的警告罷了。

    話音徐徐落地,溫珩昱對她這番話不予置評。將文件擱置一側(cè),指骨搭落扶手,勻緩地輕叩。

    “你很聰明?!彼ひ舫恋斑@些心思和算計,最好只?對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