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 第41節(jié)
是今天早晨的爆料新?聞。 謝仃心跳漏下半拍,立刻點進這?篇報道,發(fā)現(xiàn)熱度竟然不低,討論度比她想象中更高,內(nèi)容也詳盡到觸目驚心。 這?則新?聞似乎頗有些關(guān)系人脈,不僅寫到了前不久因涉嫌貪腐而落馬的高官,還寫到了同一時段溫崇明名下集團的財政風(fēng)波,完整將兩件事串聯(lián)一處。就連謝仃這?位協(xié)助警方的幕后助力,都因為?事件中那場關(guān)鍵的“拍賣會”被挑出,而后文放出相關(guān)部門?所收到的匿名舉報材料中,樁樁件件,全是政商私通的鐵證,形成無缺的閉環(huán)。 謝仃并沒有受到影響,畢竟無論明里暗里,她都是以正面立場出現(xiàn)的。但全然與此事無關(guān)、卻主動牽扯其中的溫見慕,所處的輿論環(huán)境就大不相同。 她仔細(xì)查看那些材料,細(xì)致到連通話和賬款記錄都包含在內(nèi),單憑溫見慕自己絕對拿不到這?些東西,但另一個人若要知道這?些,就輕而易舉。 謝仃忽然想起許久之?前的那一晚。 溫珩昱話中的“一些工作”,桌旁拆了封條的文件袋,以及第二天早晨她去接電話,正碰見下樓的溫見慕。 通話時間?并不短,可她從房間?出來時,溫見慕居然才從樓下回來。 線索完整地串聯(lián),謝仃后知后覺輕笑一聲,冷意浸深。 原來這?場局早在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布好。 窗外徒然掀起驟風(fēng),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落地。 天地一瞬被密雨侵蝕。 商廈高樓頂層,落雨聲勢浩然,在窗畔蜿蜒出回折的水跡,仿佛遍布裂痕。 “這?是那邊讓我?轉(zhuǎn)交給?您的。”助理站定在辦公桌前,隔著?少段距離,將手中的文件袋遞出,“東西就在里面,據(jù)說?……是個普通學(xué)生送去的?!?/br> 窗外雨勢漸盛,溫珩昱疏淡斂目,接過那份文件袋。 內(nèi)容過于單薄,啟封后只有一枚u盤,毫無多余標(biāo)記,款式再?普通不過。 就這?樣不起眼的物件,差之?一毫就能讓他滿盤落索。溫珩昱把玩著?u盤,眉宇淡然沉斂,問詢:“錄音?” “是,里面只有一份音頻文件。”助理頷首,隨后遲疑少頃,才道,“溫董,那名學(xué)生原用的手機和號碼都被處理了,需要我?去查清他的雇主嗎?” 雇主。 溫珩昱輕哂一聲,似笑非笑:“不在錄音里嗎。” 助理頓時啞口無言,不敢再?猜測這?位的心思。他謹(jǐn)慎地閉口沉默,心底卻在崩潰這?究竟算什么事,自家上司難不成情場商場一起失意了? 天知道當(dāng)時他聽完這?份錄音,發(fā)現(xiàn)主人公居然是那位謝小姐,拿著?這?枚u盤堪比燙手山芋。 溫珩昱慣常不顯山露水,情緒莫測,助理低下頭,卻感?覺周身的氣壓無端比剛才更沉了幾分。他暗自緊張,也只聽男人閑然開口,語意依舊溫淡:“還真是養(yǎng)不熟?!?/br> 話里所指的對象實在明確。 助理哪敢接話,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恰好就在此時,內(nèi)線撥來了一通電話,他心底微松,歉意地向主座那位示意,便離開辦公室接起。 然而不足幾分鐘,他再?次如?喪考妣地叩響門?扉,聽屋內(nèi)道了聲“進”,才整理好表情重新?踏入。 “溫董,打擾了?!彼D了頓,視死如?歸地原話轉(zhuǎn)告,“秘書?處打來電話,說?有一位沒預(yù)約的會面請求,是……謝小姐?!?/br> 來得倒也及時。 溫珩昱按下那枚u盤,隨意搭在桌緣,很輕地落下兩叩。 “讓她上來?!彼馈?/br> - 謝仃將雨傘留在秘書?處,等候回音的間?隙,她與工作人員稀松閑聊,神色仍是愜意和緩的。 直到傳來消息,她由助理領(lǐng)入安保專梯,注視著?樓層徐徐上升,她眉眼才現(xiàn)出些沉淡的冷意。 助理余光看得清晰,心里就更覺得七上八下。這?兩位都到這?份上了,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會見一面,到底是真情人還是真仇人,總不能兩者都是吧。 好在煎熬的時間?并不久,電梯很快抵達(dá)大廈頂層,助理一路沉默地將人送入辦公室,全程眼觀鼻鼻觀心,見任務(wù)告成,就效率極高地轉(zhuǎn)身退出。 移門?從身后緩緩閉合,將此處隔為?靜謐的一隅。謝仃越過玄關(guān),眼底映入玻璃環(huán)窗外風(fēng)雨飄搖的天際,光影沉淡寥落。 溫珩昱居于主座,姿態(tài)閑逸雅致。他目光并未向她,把玩一枚小巧的u盤,落指松散叩在桌面。 “物歸原主。”他周至示意,“請。” 謝仃只循過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東西。她眉梢輕挑,倒也從容地邁步上前,撿起那枚u盤。 隨后,重新?按回到桌面。 “看來是送到溫崇明那了?!彼π?,“那就沒用了,留給?你當(dāng)紀(jì)念禮物?” 她毫不掩飾話里鋒利的意味,劍拔弩張。溫珩昱眼簾微掀,閑于理會這?份挑釁,疏漠地回視向她。 “你早就安排好了。”謝仃逐字逐句,“當(dāng)初從畫廊偶遇,后來我?插手這?件事,都在你預(yù)料之?內(nèi),那如?果我?沒這?么做呢?” 當(dāng)初替她作證的警察是溫珩昱那派的人,所以能不顧上面施壓,將這?場調(diào)查推進下去,也讓她完好無損地脫身。但如?果換作是邱啟呢?沒有第三?方助力,稍有不慎名聲就會淪為?這?場權(quán)勢斗爭的犧牲品。 拍賣會這?個環(huán)節(jié),畫廊本就是隨時可以放棄的籌碼,必要流程而已,當(dāng)事人的名聲好壞無關(guān)緊要。她也清楚,倘若邱啟真的因為?此事身陷囹圄,溫珩昱對待廢棋也毫不在意。 她神色愈發(fā)冰冷,溫珩昱閑然端量,適時地給?予答復(fù):“你看起來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br> 謝仃知道得太清楚。她半笑不笑,以篤定的語氣問:“等我?最后來求你?” 他們太了解彼此,以近乎錯誤的默契。 溫珩昱輕笑一聲,未置可否:“是有些可惜?!?/br> 男人從始至終游刃有余,從容不迫。久居上位的倨淡在這?一刻展露無遺,垂目與她對峙,殘忍地劃分云與泥。 謝仃望著?他,神色不辨情緒。少頃她輕一呼吸,稀松如?常地支手倚在桌前,散漫低眸。 “所以溫見慕的事,也是你默許的?”她平靜道。 溫珩昱聽她質(zhì)問,眉宇幾不可察地輕蹙,稍縱即逝。 “你不是認(rèn)定了嗎?!彼麘新暋?/br> 話音剛落,電光石火間?,謝仃倏然攥起桌面鋼筆,狠而穩(wěn)地刺下—— 凜厲風(fēng)聲驟然劃過,鉗入一道沉悶的響,落在他耳畔。溫珩昱疏懶抬眼,延出幾分沉邃的寒意。 “之?后賠給?您。”謝仃將那支報廢的鋼筆丟開,言笑晏晏,仿佛剛才出手威脅的人不是她,“今天算我?打擾,您繼續(xù)忙。” 才說?完,她正欲起身,下顎便被人強硬地扳過,迫使她俯身。謝仃輕一瞇眸,控制的力道不容置喙,她也不居下風(fēng),冷然與之?對峙。 溫珩昱制過她,低斂的眼潭沉諳莫辨,他略微施力,嗓音溫緩:“謝仃。”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br> 咫尺距離,謝仃墜入他眼底,情緒辨不清晰。她笑意疏冷,逐字回敬:“關(guān)于這?點,我?們彼此彼此。” 有陰沉的風(fēng)暴在彼此之?間?無聲醞釀,誰都沒有退,也都帶了些狠。 就在此時,門?扉被人叩響,助理的聲音隔門?遞入,恭敬地提醒行程:“溫董,稍后昌山那邊的會議,車已經(jīng)?備好了?!?/br> 話音落在滿室靜默中,撫平風(fēng)雨欲來的預(yù)兆。溫珩昱不置可否,斂目松了桎梏的力道,起身周正衣襟。 謝仃立刻避去一旁,蹙眉揉著?微微作痛的下顎,看都沒看一眼。 溫珩昱也不作理會,將那枚u盤拋給?她,語意寒雋:“收好你的東西。” “之?后這?筆賬,我?們好好再?算?!?/br> 隨之?便是門?扉落下的聲響。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謝仃一人,她將u盤攥入手中,金屬棱角抵得掌心生疼,她也沒有泄力。 無名情緒在心底翻涌,謝仃閉了閉眼,片刻后,走到那面落地環(huán)窗前,自上而下地俯瞰。 城市風(fēng)雨磅礴,沉霧籠罩。集團商廈前,一輛勞倫士緩緩駛停,下屬撐起一柄黑傘,恭敬地移向廊下那位,只余男人修頎的側(cè)影。 天地距離遙遙,目光如?同偏具實質(zhì),溫珩昱稍一側(cè)首,緩然停步。 驟雨中回望,與她隔雨幕相峙。 - 發(fā)現(xiàn)謝仃的未接來電時,溫見慕正朝燕大校門?走去。 天公不作美,最近沒什么好消息,雨也落得突然。各路未接來電堆積在通知欄,溫見慕將傘握緊,騰出手給?謝仃報平安。 「溫家派人來找我?了,沒關(guān)系,我?應(yīng)付得來?!?/br> 發(fā)送成功后,她想了想,將手機調(diào)為?飛行模式。后臺未接來電的數(shù)量停留在一個夸張的數(shù)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可她明明無處可去,而且一直如?此。 溫崇明的屬下不在她關(guān)注范圍內(nèi),未接中屬于謝仃的有五個,屬于“哥哥”的,有三?個。 怎么才三?個啊。溫見慕有些失落地想,那就不回了,讓他著?急一段時間?吧。 ……應(yīng)該會著?急吧。 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找不到她,寢食難安;會不會拿著?手機,用所有時間?去等候一條回復(fù);會不會想再?聯(lián)系,又自我?否定是打擾。 會不會…… 千篇一律的熟悉設(shè)想。溫見慕停下腳步,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那都是自己已經(jīng)?經(jīng)?歷的過去。 而傅徐行肯定不會。 她嘆了聲,才走到校門?口,然而等來的不是約好的車輛,而是格外熟悉的面孔。 是替溫崇明做事的“黑手套”。溫見慕從前在家中見過寥寥數(shù)面,心知這?是要將自己帶回去,無論手段強硬與否。 為?首的男人上前,對她沒有多余問候,言簡意賅:“小姐,先生要見你一面。” 用的是“要”,而不是“想”,更沒什么請示的意思。溫見慕收起手機,慢條斯理退開半步。 “我?要去找我?哥。”她道。 男人頷首,不以為?意:“可以等回去之?后。” 溫見慕沉默望著?地面,少頃,忽然挽起唇角。 “我?說?話很難聽懂嗎?”她抬起眼,笑了笑,“我?、說?,要去找我?哥。” “我?也說?了?!蹦腥溯p哂,不為?所動地示意,“上車?!?/br> 這?命令的語氣,不知道還以為?她才是下人。 溫見慕似乎被這?情景逗笑,她按了按額角,很困惑地道:“我?好像是長了張挺好相處的臉?!?/br> 她笑意純?nèi)唬B諷刺都像無辜。 “——但如?果我?真要害人,你又能怎樣?” 男人聞言臉色一沉,也沒多余的耐性?再?耗,當(dāng)即伸手要抓住她肩膀,強硬塞入車中,然而才動作,就被人倏然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