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sace新月包，謝仃的。

    她總有進(jìn)門隨手亂掛東西的習(xí)慣，偶爾想起時才帶走，也不知是什么時候?qū)⑺旁谶@里。

    溫珩昱淡淡垂視，片刻，他不帶情緒地將那個?包擺正，視線落在寬闊靜謐的堂廳。

    ——平時做的花樣多，客廳、書?房、吧臺，即使不去想，也沒一處讓人心靜的地方?。

    短短數(shù)月，她條理清晰地滲透他生活，也輕易抽身而出。不過經(jīng)歷一個?短暫停留的住客，住了那么久的房子，卻?突然顯得空蕩起來。

    的確有本事。溫珩昱低哂一聲，意味幾分?寒雋，他不再看。

    這是距離那場暴雨的第七天。

    也是謝小姐從辦公室離開后的第七天——助理從心底計算，剛好一周時間。

    溫珩昱今晨的工作效率極為罕見，協(xié)議落款有四份簽錯位置，助理頭一回體會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膽戰(zhàn)心驚地將備份文件放在桌面。

    而且他注意到，自家董事長慣用的那支rms05也不見蹤跡，按失蹤時間推算，似乎恰好就是風(fēng)不和日不麗的那天。

    其實溫珩昱修養(yǎng)極佳，尋常雖然難得接觸，但為人溫謙雅雋，禮待下屬，如?松似柏的風(fēng)度，上下也都尊稱一聲先生。助理從他手底做事至今，從未見其有過多余的情緒波動，職場多年練就的看眼色本領(lǐng)也被擱置，哪知道從今天等?著?自己。

    好在溫珩昱也意識到狀態(tài)的心不在焉，之后的工作中不再出現(xiàn)?這種低級紕漏，審閱過相關(guān)企劃，便簡潔明了地逐一妥帖答復(fù)，助理恭敬地應(yīng)聲記下。

    之后沒有其他會議安排，只剩私人行程，助理完成本分?工作，收起文件向溫珩昱微微欠身，頷首道：“那我就先回去了?！?/br>
    原本習(xí)慣性想捎帶句“新年愉快”，但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家上司看起來不太愉快，所以?默默將這句咽了回去，安靜退身離開。

    辦公室內(nèi)陷入一片寂靜。

    距接下來的行程還有段時間，溫珩昱靠入椅背深處，目光淡淡循過窗外灰茫天色，陰云低沉。

    他將桌旁暗屜打開，里面擺著?那支報廢的rms05，想來是謝仃放的，他在昨天無意發(fā)?現(xiàn)?。

    鋼筆材質(zhì)輕韌，紋式沉斂，筆身尾部的機械結(jié)構(gòu)有部分?錯亂。ntpt材質(zhì)能抗高?強度沖擊，被她隨手拿去撒氣，倒壞得徹底。

    嘴上說著?“之后賠”，結(jié)果第二天就干脆利落登上飛機，落去個?偏遠(yuǎn)的山區(qū)野嶺。

    脾氣不小。溫珩昱將屜柜合攏，隨她去慪氣，他閑于理會這種瑣事。

    手機屏幕亮起，陶恙的提醒消息躍出，他斂目循過，起身邁入玄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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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fle club位于北城遠(yuǎn)郊，區(qū)域規(guī)劃其他商業(yè)用地，多是設(shè)消費門檻的休閑俱樂部，以?會員制為主。

    這片周圍建有馬場和高?爾夫球場，彼此之間隔有距離，因此并?不吵鬧。射擊館由于其特性原因，建在偏遠(yuǎn)的一角，人跡罕至?xí)r就更顯肅靜。

    被后坐力震得肩膀發(fā)?麻，陶恙按了按酸痛的手臂，摘下護(hù)目鏡到一旁調(diào)整休息。

    私人射擊包廂內(nèi)，實彈靶場視野開闊。他喝了口水，沒敢摘隔音耳麥，看著?溫珩昱利落地卸槍換彈，輕易就將這么多槍型全?過了一遍。

    今天這場是陶恙臨時起意的，地點自然也就隨對方?的興趣范疇來定?。溫珩昱仍是慣常所見那副意興闌珊，但他在一旁琢磨著?，總覺得隱約品出些別?的意味。

    一輪結(jié)束，工作人員將胸環(huán)靶取下，更換好新的便退出包廂。陶恙摘下耳麥，興致盎然地來查看戰(zhàn)績，發(fā)?現(xiàn)?最上面那張全?命中十環(huán)正心，就知道肯定?不屬于自己，果斷推到旁邊。

    他那張靶擦邊中了兩次十環(huán)，還行，陶恙對此很滿意，畢竟自己這半吊子槍術(shù)也沒法跟旁邊這人比。

    溫珩昱對中靶結(jié)果毫無興趣，從槍庫中換了把制式輕械，抵過扳機。

    “難得。”陶恙端量著?他，終于悠悠開口，“你也有情緒這么明顯的時候？”

    溫珩昱疏淡掃來一道眼風(fēng)。

    陶恙跟他認(rèn)識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他狀態(tài)這樣有明顯波動，索性也不點到即止了，饒有興趣地端正起身子。

    “真不是我亂說，你現(xiàn)?在就跟那個?戒斷反應(yīng)似的?！碑?dāng)然這話也有夸大成分?，但他一本正色，“你自己想想，沒有那個?小姑娘的時候，你不是挺好的？”

    沒有謝仃的時候，溫珩昱的人生是怎樣的。

    日復(fù)一日索然寡味，手腕翻覆權(quán)柄，也多是意興闌珊。他向來難以?搭建更多情緒，謝仃是場性質(zhì)不明的意外，有趣，但偶爾的脫離掌控惹他心煩。

    戒斷反應(yīng)？

    ——胡言亂語。

    溫珩昱閑于置喙，將掌中的格.洛.克裝彈上膛，道：“戴耳麥。”

    陶恙立刻將耳麥塞回去，幾乎與此同時，溫珩昱拂手扣下扳機，子彈瞬時掠空，匪夷所思地正中靶心。

    望著?被一擊即殺的胸環(huán)靶，陶恙默了默，決定?收起自己的揶揄。

    溫珩昱似乎沒多余意思，僅是試手感。他仍是淡如?止水的周正，卸匣驗槍、套筒復(fù)位，游刃有余又?熟稔，擺弄槍.械這種冰冷行徑，從他手中都平添出從容貴氣。

    陶恙摘下耳麥，訕訕問：“行吧……她去哪了？”

    “云崗?！?/br>
    “好地方?啊，大畫家采風(fēng)去了吧?！彼麚嵴?，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不對，你們不是冷戰(zhàn)來著?，她去哪還能跟你說？”

    溫珩昱不答，抬手向靶區(qū)對空擊發(fā)?，驗槍無誤，便隨手?jǐn)R置一旁。

    陶恙：“……”懂了，特殊手段是吧。

    猶豫片刻，他還是忍不住問：“她知道這事嗎？”

    謝仃可不像樂意配合監(jiān)視的人，陶恙雖然與她接觸寥寥，但這點看人的本領(lǐng)還是有的。

    想起那份證實“共犯”的錄音，溫珩昱輕哂一聲，眼底循過寒雋：“她比你還清楚?！?/br>
    溫家這次暗潮洶涌，陶恙多少猜出另有內(nèi)情，只是沒想到棋逢對手，謝仃居然真能跟溫珩昱和棋。

    又?或者說，她險勝半子。

    高?端局啊。陶恙心下感慨，他也想繼續(xù)看戲，于是試圖提出建議：“那人都走一周了，就一點消息都沒有？真與世隔絕去了啊？”

    “四天前，她和溫見慕通過電話。”

    “……”陶恙已經(jīng)懶得再問他消息渠道了，一面覺得這掌控欲匪夷所思，一面又?覺得是溫珩昱就很合理，“那你要不試試？我看你們新賬舊賬一籮筐，難不成還能擱過去算了？”

    他還想說你不會這么快就被始亂終棄了吧，但那把格.洛.克還在溫珩昱掌側(cè)，即使沒裝彈，他也依舊謹(jǐn)慎發(fā)?言。

    溫珩昱微微側(cè)首，落指搭在桌沿，勻而緩地落下兩叩。

    的確有賬該算。

    通話撥出，對面接聽得很快。謝仃似乎身處于戶外，有獵獵風(fēng)聲拂過聽筒，摻入細(xì)微電流，消失不見。

    “山里信號不好?！彼Z調(diào)懶懶地，“溫先生有話不妨直說?！?/br>
    然而下一瞬，對面便傳來男人的聲音，似乎隔著?段距離，模糊不清。

    謝仃一轉(zhuǎn)態(tài)度，含笑朝那人應(yīng)了聲，隨后便散漫道：“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您發(fā)?消息吧，我看見就回?！?/br>
    似乎印證那句“信號不好”，她語音斷續(xù)一瞬，話音還沒能落實，通話便倏然中斷。

    陶恙正擺弄研究著?彈匣組裝，忽然聽見一聲沉響，嚇了一跳。

    他回過頭，猜測聲源處是桌上的手機。溫珩昱神色疏漠，斂目拂起額發(fā)?，面無情緒地落了座。

    陶恙看著?，卻?莫名感到發(fā)?怵。

    “你在生氣？”他驚疑中又?帶著?新奇。

    溫珩昱嗓音很淡：“沒有。”

    “……”沒有才怪。

    但陶恙也不敢多問，實在太罕見了，他頭一回見這人有情緒表現(xiàn)?，簡直醫(yī)學(xué)奇跡，他得給謝仃頒個?妙手回春獎。

    片刻的靜默中，陶恙倒是心神安定?，然而不多時，他就聽身旁人慢條斯理地道——

    “她到底在氣什么？”

    陶恙突然覺得這不是“罕見”，這是匪夷所思了。

    他當(dāng)即轉(zhuǎn)頭看向溫珩昱，只見對方?姿態(tài)閑逸，眉宇矜峻沉斂，好像剛才那話不是出自他口，從容不迫。

    陶恙確信自己沒有幻聽，想了想，委婉地用正常人角度解釋：“謝仃跟邱老先生很親，你拿人當(dāng)棋子，她肯定?生氣啊?！?/br>
    “保下她和邱啟畫廊的警察，是我的人?！?/br>
    怎么還有這層關(guān)系。陶恙一噎，再次補充：“那還有你侄女。據(jù)我所知謝仃跟她關(guān)系不錯，于情于理都得遷怒到你這?！?/br>
    溫珩昱輕哂，語意微寒：“溫見慕自作主張，還是我出手保的她?！?/br>
    “……”陶恙這次是真沉默了。

    “不是，這些你怎么不跟她說？”他難以?理解，“敢情全?是誤會，都一周了你也沒解釋？”

    話音將落，溫珩昱眉峰輕抬，仿佛聽見什么荒唐東西，疏懈朝他遞來一眼。

    陶恙說完也反應(yīng)過來。的確，溫珩昱此人，想必過往人生中從未低三下四向誰解釋什么，那才是真荒唐。

    從前他覺得謝仃斗不過溫珩昱，畢竟兩人無論性情還是閱歷都相差甚遠(yuǎn)，但現(xiàn)?在他不這么想了。

    出于友情提示，陶恙還是道：“說實話，站在心理研究角度，我認(rèn)為謝仃的確已經(jīng)對你產(chǎn)生了影響?！?/br>
    溫珩昱漠不為意：“我沒有為她消耗任何情緒?！?/br>
    陶恙心想你最好是。

    不過這出戲，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正思索著?，他余光就見溫珩昱挽起外套，撂下簡潔二字：“走了?！?/br>
    “你之后不是沒行程嗎？”陶恙莫名其妙，“去哪？”

    “云崗?！?/br>
    陶恙：“？”

    天殺的，這是謝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謝仃，厲害。

    并?未在意陶恙的“專業(yè)分?析”，溫珩昱步出包廂，向助理撥出一則通話，言簡意賅地交代?安排。

    “訂云崗最早的航班，把留待決策的事匯報給我。”他淡聲，“今明兩天，除要事不要聯(lián)系?！?/br>
    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無非兩種處理方?案。

    一，徹底斷絕。

    二，接受這段關(guān)系。

    ——而他與謝仃，只存在第二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