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 第54節(jié)
謝仃唔了聲?,似乎是聽明白。他?收起輔助的力道,下一瞬,便聽懷中人?平靜開口?—— “的確?!敝x仃說,“如果?我現(xiàn)在要殺你,就很方便?!?/br> 話音未落。 謝仃倏然抬臂按槍,行云流水不過半秒,在四目相對?之前,冰冷槍口?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抵在他?額角。 溫珩昱眸色稍沉。 謝仃拿槍的手很穩(wěn),做著此等性?命攸關(guān)的危險行徑,她眉眼依舊純?nèi)粺o辜,似乎只是出于有趣。 俯仰之間,她輕輕抬首,看他?疏淡斂目,眼底清晰盛入她身影,沉諳莫辨。 “確實很輕便?!敝x仃依然像個好?學生,拿槍抵著自己的教導者,認真提問,“這算‘危險的事’嗎?” 槍口?冰寒,她食指嚴絲合縫地抵在扳機,似是噙起些許無害的玩性?,施力向他?額間頂了頂。 分明是受人?掣制的生死境地,溫珩昱望著她,卻?似不覺冒犯,眼底循過極淡的笑意,玩味稍縱即逝。 反制輕而易舉,但他?不作動作,垂目聽她緩聲?:“你猜,我剛才動保險了嗎?” 彼此目光與呼吸一同糾纏,沒有誰錯開,清晰地將距離寸寸抵消。謝仃笑了笑,近到唇息交纏的距離,她悄聲?給出答案—— “我忘記了?!?/br> 扳機扣下。 槍膛回彈的同時,她下顎被人?扳起,氣息一瞬纏繞交織。 那是掠奪一切的吻。 唇與唇相貼,吮咬糾纏,不留分毫喘息間隙。殺意與欲.望在吊橋時刻倏然相融,燃得烈烈,他?們有更輕易容納兩者的方式,在彼此唇齒之間。 錮在她腰間的手臂勁銳有力,身軀緊貼,不是溫情逗弄的吻法,倒像要將人?拆吃入腹。謝仃很輕地瞇眸,齒尖抵在他?下唇廝磨,嘗見隱隱血氣,難分究竟屬于誰。 持槍的那只手輕易被溫珩昱制住,卻?是從額間落向頸側(cè),他?教導她如何舉槍,如何用槍,以及——如何殺他?。 手背桎梏的力道不容置喙,謝仃不得不依從于他?,指端被溫珩昱扣住,嚴密地禁錮在扳機之上,蓄勢待發(fā)?。 扳機扣在她手中,槍口?抵在他?頸側(cè),子彈隨時將要出膛,而他?們在接吻。 謝仃心跳得很快,呼吸不經(jīng)意亂了,溫珩昱便徹底將主導權(quán)奪走。一切都是混亂的,糾纏、給予、承受,他?們彼此始終指尖交疊,按在那枚扳機上。 真瘋。謝仃抵住扳機,如是想到。 ——他?們也彼此彼此。 對?峙片刻,她呼吸不穩(wěn)地錯開,力道也從槍柄松懈,任由溫珩昱將那支格.洛.克取走。 謝仃抬眸,見男人?依舊疏懈閑逸,他?指間把玩著槍支,重新將套筒復位,仿佛對?剛才生死一線的威脅毫無在意。 “我上保險了?!彼槠鹬讣猓?像仍殘留著克制的感受,懶懶問道,“還想讓我按第二次扳機,你真不怕死?” 溫珩昱未置可否,閑然反問:“怎么不按?” “不好?吧。”謝仃無辜地看他?,“殺人?比較危險?!?/br> 她又恢復尋常的散漫,剛才那些鋒銳的冷感全然不見,連殺意都半真半假。 說的是“不好?”,而不是“沒想殺”。 溫珩昱輕哂,懶聲?:“不是舍不得我死么。” 關(guān)于這句話的真實性?,其實謝仃本人?也難說答案。 回憶剛才手槍扳機的觸感,謝仃拈過指腹,那些荒唐的心驚與猶豫揮之不去,她眼底一瞬循過暗色。 將槍口?指向溫珩昱的瞬間,她無端回想起那晚。限時一根煙的真心冒險,荒謬卻?坦誠,她曾默問自己是否至今依然有恨。 答案是當然。 溫珩昱給她的感覺就像羅織密網(wǎng),緊緊纏繞束縛著她,在將要墜落的時刻,卻?又如安全港那般庇護她,時常讓她又亂又煩,恰如此刻。 原本只是隔岸觀火的消遣,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的人?生已經(jīng)纏繞糾葛至此,全然難分彼此。 那她呢?時至今日,是否還真的問心無愧。 可謝仃隨心慣了,懶得問心。她收起思緒,情緒轉(zhuǎn)變輕松自如,對?溫珩昱笑了笑,模棱兩可地回應:“你猜?反正估計你也沒信過。” 有些虛情假意她自己都分不清,問題留給他?吧,她才懶得去想。 “下手的機會一直都有?!睖冂耜琶忌逸p抬,懶聲?應她,“好?好?把握?!?/br> ……這人?倒是無謂將危險放在身邊。謝仃從前覺得是輕視,現(xiàn)在了解后覺得,其實并非如此。 他?們的確是同類,對?危險置若罔聞,只對?馴服本身有所興致。 “是嗎。”謝仃挑眉,不以為意地走近,玩味打量,“你當初高高在上,看我落魄難堪的時候,肯定想不到今天自己會拿命來?跟我賭?!?/br> “——不過我很喜歡。” 她說著,眼底笑意浸深:“溫珩昱,我們來?日方長。” 似挑釁似承諾的話語落在耳畔,溫珩昱斂目垂視,少?頃,很輕地笑了聲?。 “記住你說的?!彼?撫過她后頸,語意溫緩,“如果?失信,我就派人?封鎖消息,把你鎖起來??!?/br> 似乎真的具有可行性?。 謝仃彎唇,順勢在他?唇間落下一吻,散漫又狡黠:“來?啊,試試看?!?/br> 第38章 38c 原本以為學槍的事就此揭過, 但從獵場離開回到住處后?,謝仃才發(fā)現(xiàn)沒那么簡單。 她平時在溫珩昱跟前肆無忌憚慣了,拿槍抵著他以下犯上, 也沒覺得這事有多值得警惕, 卻險些忘記對方秉性, 回去便被狠收拾了一頓。 她?玩任她?玩, 溫珩昱在外?閑于同?她?計較,但回到私人時?間,就有足夠閑情雅致教她什么是教訓。 謝仃也的的確確長了教訓——當?初就不該給溫珩昱開辟先河。 床笫間的主導權(quán)早在潛移默化間轉(zhuǎn)移, 不再?完全歸屬于她?,從前那些游刃有余不復存在, 她?輕易就被弄得說不出話,只能意識恍惚地抓撓, 間或難以承受地咬他泄憤,都?是不痛不癢的威脅。 偏偏溫珩昱做事時?不怎么脫,她?越亂七八糟,就越襯得他奕致周正?, 將人按在玄關(guān)門柜上狠狠折騰,始終疏懈閑適。 雙腕被他單手制在頭頂, 謝仃掙脫不開, 也沒有力氣去掙, 溫珩昱捻起她?下顎,落在唇齒間的吻很?深, 帶幾?分強制意味, 她?呼吸被盡數(shù)掠奪。 之前拿槍抵著他的時?候, 這人還波瀾不掀,謝仃不曾想原來?是秋后?算賬。 等禁錮的力道終于松懈, 她?喘息著偏過臉,還有些無力與?恍惚。溫珩昱從容正?身,勾過她?頸間的項鏈,纏繞在指尖。 “謝仃?!彼麛磕繂舅?,溫聲?,“沒有下次?!?/br> - 在倫敦度過半月假期,眼看燕大開學日將至,這趟行程也該步入尾聲?。 落地北城那天正?巧逢晴,離開時?是冷冬,回來?時?是寒春,總歸依舊不減風中料峭。從機場出來?后?有司機相迎,謝仃打算先去趟邱啟那里報平安,于是沒與?溫珩昱同?程,待抵達目的地便下了車。 她?來?之前沒有事先和邱啟說,等進屋了才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疑惑地找了一圈,謝仃正?要打電話問他去向,就聽見玄關(guān)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響。 回過頭,一老一少四目相對。 “你怎么來?了?”邱啟還有些意外?,“不是剛落地,也不去倒時?差?” “飛機上倒過了,沒事?!敝x仃懶聲?應他,見人剛回,便去廚房接了盞熱水,“你出門了?” “嗐,去醫(yī)院看老隋去了。” 年前謝仃跟邱啟去了趟醫(yī)院,那時?隋老的狀態(tài)還算不錯,有說有笑的,也不知時?隔一月情況如何。這么想著,謝仃從廚房探出腦袋:“隋爺爺現(xiàn)在怎么樣?狀態(tài)穩(wěn)定嗎?” “年紀大了,一病萬病?!鼻駟@了口氣,“癌,再?加上他那點基礎(chǔ)病,真是折騰得不輕?!?/br> 他沒有正?面回答,但謝仃已經(jīng)聽出答案。她?心下微沉,抿唇默了默,才問:“……不嚴重吧?” “咱們對病情也做不了太?多?!辈煊X她?情緒低落,邱啟安慰道,“等你到我們這年紀就懂了,兒孫承歡膝下,大半輩子過去都?挺安順,你隋爺爺心態(tài)好得很??!?/br> 謝仃點了點頭,將水壺放在桌前,輕車熟路地開始替人泡茶:“今天沒趕上,過幾?天我去醫(yī)院看看,哄老人家開心嘛?!?/br> “也好,小隋正?巧也在燕大,你們一道去也方便。” 謝仃聞言,擇茶時?險些倒扣在桌面,不由無奈道:“您老人家牽線搭橋呢?” “你們小年輕不都?是分手后?做朋友?”邱啟不以為然,從她?對面落座,“感情的事看你心意,我說沒用。就是你隋爺爺見了高興,怎么說也是干孫女?,不當?孫媳婦他也樂意?!?/br> 這話不假,隋老膝下就隋澤宸一個孫子,除此之外?最疼的小輩就是謝仃,拋去那些過往關(guān)系不談,他們二人作為小輩,的確能哄老人家開心。 謝仃唔了聲?,態(tài)度稍有松懈:“那我看看吧。” 邱啟知道這話就是答應的意思,于是沒有多談,他看她?熟稔地置壺溫杯,惋惜:“你這手法,不喝茶可惜了。” “跟著你耳濡不染,能不專業(yè)嘛?!敝x仃給他沏一杯茶,推近,“讓我改行去做茶道生意都?行?!?/br> 提起這話,邱啟才恍然察覺時?間的流逝,他接過茶盞,有些感慨:“這一說才反應過來?,你明年都?該畢業(yè)了?!?/br> 謝仃喝不慣茶,選擇給自己?倒了杯水,聞言稀松道:“沒準是今年呢?!?/br> 她?語出驚人,邱啟動?作一滯,險些被茶水給燙著,連忙收手。 “怎么這么突然?!彼桑澳阆胩崆爱厴I(yè)?” “我前兩天算了算,學分都?修夠了?!敝x仃倚進沙發(fā),懶洋洋地反問,“您不是讓我向林未光學習嘛,她?當?初不就是提前畢業(yè)回國么。” “又不是讓你學這,你的人生當?然得你自己?把控?!鼻駟⒔o她?逗笑,也知道她?最后?那句是揶揄,嘖道,“我還以為你想再?讀下去,稀罕了。” 謝仃這年紀應有盡有,榮譽和成就數(shù)之不盡,她?對諸如畫廊此類的實業(yè)興致缺缺,更偏好學術(shù)自由,再?繼續(xù)深造,也能遇見更多志同?道合。 “讀研嗎?”謝仃支起臉頰,“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不過還在申請,到時?候看offer?!?/br> 意思是不打算接著從燕大讀了。 她?這重大的人生決定接二連三,邱啟再?次險些手滑,覺得這茶還是待會喝最好,于是放回桌上。 “你沒惹什么事吧?”他語氣嚴肅,“跟教授吵架了?因為緩考被教訓了?” 謝仃:“……” 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像這么不著調(diào)的人,謝仃有些好笑,趕緊打消他老人家多余的擔憂:“怎么可能。我初中到大學都?在北城,讀研想換個環(huán)境而已?!?/br> 聽她?這樣說,邱啟才堪堪放心。 “你有主見得很?,那我就不多說了?!彼麍?zhí)起茶盞淺呷,不忘叮囑,“等確定去哪兒跟我說聲?,別?到時?突然找不到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