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你可終于回消息了?。∥覔?dān)心死你了?。?！昨天你剛和我說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晚上就給我表演一個原地消失。我吃完飯看到外賣訂單被退說送不了，還給你說讓你自己弄點吃的呢。結(jié)果好家伙，人沒了！”

    周陽陽說話像機(jī)關(guān)槍，突突突突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她雖然聽起來有點暴躁，但林知安心里暖融融的，小聲賠禮道歉：“對不起啊陽陽，讓你擔(dān)心了?！?/br>
    “你沒事就好，我以為你碰上壞人了?！敝荜栮査闪艘豢跉猓爱吘鼓阋膊皇枪室獾??！?/br>
    她頓了頓，正色道：“今天領(lǐng)導(dǎo)又問我《山風(fēng)物語》第二季的項目準(zhǔn)備怎么樣了，你抓點兒緊，最晚十月一號，公司要拿到前面的初稿。”

    林知安瞥了眼電腦上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八月底了，還有一個多月。她畫畫速度很快，但難就難在故事大綱還沒弄。

    “一定要加戀愛元素嗎？”她問。

    周陽陽：“盡量吧，不就加個男主么，你也別太糾結(jié)?！?/br>
    林知安垂下眼，慢吞吞地說，“我覺得女主一個人也挺好的……”

    周陽陽頓了頓：“你老實說是不是怕感情線”

    林知安默認(rèn)了。

    周陽陽提高音量：“我發(fā)現(xiàn)你對自己的水平有誤解。你那么會畫男人，還怕加男主？第一季任何一個男配提上來都?xì)偭撕妹础Ｗ孕乓稽c！不然你以為之前我們雜志為什么會賣得那么好！”

    去年《山風(fēng)物語》橫空出世，不光實體雜志加印，最終還賣了線上廣播劇版權(quán)。本來林知安只是畫著玩，都不準(zhǔn)備完結(jié)，結(jié)果被讀者催著要第二季。

    雜志社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圈錢機(jī)會，立馬和她簽了第二季的獨家版權(quán)，價格漲了五倍。

    她倒也不是不自信，只是平時畫立繪和插畫比較多，少女漫很少看，也沒談過戀愛，如果一定要加戀愛元素，確實算不上拿手。

    “我先想想?！绷种舱f。

    周陽陽：“好，想不通的時候隨時找我，我是您的貼心小客服?！?/br>
    林知安“嗯”了聲，彎了彎眼掛掉電話。

    電腦連上網(wǎng)后右下角彈出一封郵件，來自afr虛擬美術(shù)館的線上策展師。

    “親愛的靈芝女士您好，您的作品已經(jīng)放在我們官網(wǎng)了，反響熱烈。我們工作室想聯(lián)合畫師們做一個視頻，來作為閉館那天的彩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br>
    這段文字后面有一個鏈接和一串?dāng)?shù)字。

    鏈接點進(jìn)去是展覽頁面。

    林知安復(fù)制數(shù)字到□□，打上備注，添加為好友。

    那邊很快就回過來：“是靈芝老師嗎？晚上好?！?/br>
    林知安：“晚上好，我看了郵件，請問是需要怎么樣的一個視頻呢？”

    “是這樣。因為我們網(wǎng)站是針對年輕人和學(xué)生，有很多讀者非常喜歡你們這些畫師們。再過幾天不是開學(xué)了嘛，我們想請你們錄一個祝福視頻來鼓勵一下他們?！?/br>
    林知安頓了頓，斟酌語句，“是……要露臉嗎？”

    “最好是的。”

    “最好”的意思是，也可以不用。

    林知安飛快地打字：“我用錄音可以嗎？”

    對她這種社恐來說，露臉等于社死，而且三次元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在網(wǎng)上畫畫。

    這句話一打出去，那邊便是長久的沉默。

    頭頂“正在輸入中”閃了好一會兒又消失了。

    約莫過了一分鐘，對面才小心翼翼地問：“靈芝老師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嗎？”

    林知安抿了抿唇，鏡片被后的眼眸濕漉漉的。

    她篤定地輸入：“沒有，只是我不太喜歡拍視頻?！?/br>
    “好吧，我和同事商量一下，麻煩靈芝老師先錄音?！?/br>
    林知安：“好?！?/br>
    隨后對面就給她發(fā)來一份祝福格式。

    林知安仔仔細(xì)細(xì)看完，思索了一會兒，打開文檔開始碼字。

    *

    工作到深夜的后遺癥就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會很疲憊。

    林知安揉揉眼睛，戴上眼鏡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放空地盯著墻面。

    也不知道爸媽回去了沒有。

    一想到他們很有可能碰上過來修門鎖的房東，她背后一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困也被嚇醒了。

    她扎好頭發(fā)，打算出去看看。

    然而在她打開門的瞬間，卻愣住了——

    客廳大門敞著，走廊一個人都沒有。仿佛昨天的吵嚷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沖出去，光潔的地磚上留有幾只吃完了的面包包裝袋，左邊兩只凳子一只倒在地上，一只緊緊挨著墻面。

    這一切都證明他們來過。

    但問題在于，他們怎么又突然消失了？而客廳門又開著呢？

    難道是撬開的？

    她轉(zhuǎn)過身檢查門鎖。

    沒有任何劃痕。

    又或者是碰上了房東？

    但是不經(jīng)過她的允許，陳阿姨應(yīng)該不會擅自開她的門。

    客廳里什么都沒動，桌子上她放零錢的小盒子也整整齊齊的擺著。

    林知安困惑了。

    就好比有人講了一個鬼故事，鬼從故事里怕出來一樣詭異。

    她脊背涼颼颼的，正打算關(guān)上門，卻聽見樓梯有什么東西響。

    墻壁上倒映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影子。

    她嚇了一大跳，像兔子似的立刻縮回去。

    正要關(guān)上門，遠(yuǎn)處冷不丁響起一句斯文溫柔的聲音。

    “別關(guān)，是我?！?/br>
    林知安怯怯地從門口鉆出來，看到來人，心臟猛地一縮。

    “你……你怎么……穿成這樣？”

    蘇佋兩只手扶著扶手，外面的雨停了，陽光從他身后的窗口照進(jìn)來。背著光，他耳朵和臉頰細(xì)小的絨毛像是鍍上一層純粹的金色，遠(yuǎn)遠(yuǎn)看著，謙和無害仿佛閃著光的天使。

    只是，這只天使是帶血的。

    他停下來休息，看著林知安眼尾一彎，輕輕柔柔的笑起來，“你昨天不是說想讓父母離開嗎？我想到了一個辦法?！?/br>
    “什么辦法？”

    “騙他們這是我家，”他笑意加深，嗓音低緩，“你看，他們真的走了?！?/br>
    “可是……”林知安盯著他衣服上那片黑紅的血跡，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無意識往后退了兩小步，“昨天那件衣服弄臟了嗎？”不然為什么要重新穿上這件呢。

    蘇佋又往前走了幾步，腳還有點跛，他慢條斯理地巡視著林知安退后的那一小段距離，悠悠抬起下巴，等走到林知安身邊時，不疾不徐地壓低了身子。

    林知安聽到他用氣音和她說。

    “你不覺得我這么穿，特別像殺.人.犯么？”

    第5章 不知所措的第五天

    他這句話就像一句悄悄話，清冽干凈的男性氣息熏紅了林知安的耳朵。

    她怯怯地立在門邊，整個人又冷又熱。她縮著脖子，長睫毛低低地顫著，儼然如山間一只膽怯的小獸，可是她又那么乖，就好像困在牢籠里的小羊羔，耷拉著羊角露出脆弱的脖頸和碎毛發(fā)。

    蘇佋黢黑的眼睛印著小姑娘的影子，冰冷的深淵中央升騰起一絲戲弄后的趣味。

    不等林知安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一瘸一拐地進(jìn)屋了。

    林知安揉揉耳朵，很想知道她沒起來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小步追上去，和他面對面，“你……和他們怎么說的？”

    “也沒什么，”蘇佋撐著桌面坐下，早換成了溫和斯文的表情，“我打開門，問他們是誰，他們給我看了你的照片，說找你?！?/br>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小時候和現(xiàn)在好像變化不大，感覺很乖?！?/br>
    初中時林知安曾照過一張全家福，之后就再也沒有放在家里的照片了，爸媽拿給蘇佋看的大概是那一張。

    林知安別開眼，輕聲道，“其實我也沒那么乖?！?/br>
    “嗯？怎么這么說？”

    “不然我就不會跑出來了?！?/br>
    蘇佋像是聽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輕笑，“所以你覺得不聽父母的話就是不乖？”

    他笑起來時眼闊會微微上揚，像一片小羽毛輕撓著人的心口，悶悶的癢。

    “不……不是嗎？”

    小姑娘掩在鏡片后的眼睛黑白分明，圓溜溜的，單純猶如水晶球。

    她的安全感仿佛大部分都是這副眼鏡給的。

    不知摘掉時會不會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蘇佋勾著唇打量她，卻不說話。

    林知安躲開他的視線，轉(zhuǎn)移話題，“……然后呢？”

    蘇佋收回目光，“我說我上周才搬進(jìn)來，你是上一任租戶，可能已經(jīng)離開這里了，讓他們?nèi)e的地方找找看?！?/br>
    “所以他們就真的走了嗎？”林知安語速驚訝地加快了些，覺得簡單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