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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22節(jié)

    聽他這么說,卻是沒一個人動。

    葉明芷和聲說著:“姻緣若真是天定,那拜與不拜也沒什么差別。”

    李懷南嘲弄地哼笑一聲:“本宮的姻緣,不歸天定也不歸這普覺寺定。”

    說到這,她竟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季飛紹:“等回京后,便向父皇求一道圣旨,本宮的駙馬,本宮自己決定。”

    這話說的直白,在場眾人無一不驚,季飛紹卻依舊言笑晏晏的,不為所動。

    聽聞李懷南的話,也不過是輕微點頭:“那便祝長公主殿下心想事成?!?/br>
    只葉明熙錯愕地看著他二人。

    李懷南和季飛紹?

    怎么她前世都不知這二人有這層關(guān)系?不對啊,她有些怔愣地想著,前世季飛紹雖說跟著李闕回京后聲名鵲起,一時之間成為無數(shù)閨中貴女的夢中人。

    但她從沒有聽說長公主有意向李闋討他作駙馬???

    八竿子打不到的二人,怎么現(xiàn)在看著反倒要成了……

    為變動感到納悶的同時,葉明熙心中也順帶著像落下了一塊大石,有些不可置信。

    這輩子,季飛紹會娶李懷南嗎?

    長公主一向被李闕寵愛,即便此次二人生分,要一道圣旨求一個心儀的駙馬,李闕不會拒絕的。

    葉明熙偷偷抬眼瞥了眼不遠處長身如立的男人,心下一陣狂喜的悸動。

    如若是真的……那,她這輩子豈不是可以徹底擺脫這個男人了。

    她隱秘地低下頭去,清淺的露出一個笑。

    那種久違的,釋懷的笑意。

    香上完后,幾人正欲離開,一個年幼的小僧人跑來,神色焦急:“妙圓師兄,往生殿的門怎么鎖著?”

    一直為他們引路,被稱為妙圓的僧人聞言有些慌張:“今日有貴人來訪,又是我值班,我走不開便將門鎖起來了。”

    小僧人驚呼:“那怎么可以呀,往生殿的香火不能滅,離不了人的?!?/br>
    普覺寺的往生殿里盡是靈堂牌位,家中若想逝者享受不滅香火的,都會花重金把靈位放在普覺寺中。

    二人交談間,李懷序好像想起什么,匆匆抬頭:“你帶路吧,正好我也想去那上個香。”

    葉明芷垂眸不語。

    明熙搖搖她的手,輕聲道:“jiejie也去吧?!?/br>
    葉明芷的生母,本是漁陽下屬鄉(xiāng)縣之人,后來認祖葉家之后,生母也沒有遷到祖籍之中,牌位一直放在普覺寺中供奉。

    剛來漁陽時來拜過一次,今日陪著各位殿下,她本不想多事。

    但若是四殿下要去,那她跟著一起,也沒什么的了。

    葉明芷有些苦惱:“那你……”

    明熙立刻懂事道:“我就在門口等你,今日還有品秋跟著,不會有事的?!?/br>
    今日看來李懷南情緒還算平和,葉明芷思忖了會,還是囑咐了兩句,進了往生殿。

    三人在殿外,葉明熙望了眼站在一起的那二人,默默拉開了距離。

    她四下閑逛著,內(nèi)心想著,今日這局可真是有夠奇怪的。

    長公主設(shè)局怎么會想到來普覺寺呢,還帶著那二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剛剛?cè)舴悄莻€小僧人見殿門關(guān)著跑來尋人,他們此刻都已經(jīng)出了寺門打道回府了。難不成李淮南是真的只是想來上個香?還是其他的人另有所圖……

    但就算季飛紹真的想對她做什么,有旁人在……

    葉明熙一邊發(fā)散著思緒一邊亂瞄,猛地一驚,他們?nèi)四???/br>
    怎么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殿門前一個人也沒有了。

    “找我嗎?”

    身后傳來含著笑意的聲音。

    葉明熙被嚇得腳下踉蹌,幸而品秋及時扶住了她才沒有摔倒。

    她白著臉抬頭,猝不及防望見季飛紹,雙手背在身后,彎著腰笑瞇瞇地看著她。

    葉明熙左右搜尋:“長公主呢?”

    “唔,”季飛紹直起腰,欣賞了片刻她的慌亂,慢吞吞道,“方才聽見那僧人說了什么,急匆匆進殿去尋四殿下了?!?/br>
    四下無人,自己身邊只剩下聞冬跟品秋。

    她有些心慌,握住了品秋的手,戒備地看著他。

    季飛紹沉思:“葉二姑娘為何總是這么怕我呢?”

    他一側(cè)唇角勾起,鳳眼微瞇,收起了往日那般溫和笑意,視線冰冷地上下審視著她,笑得邪氣:“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轟——

    熟悉的冷笑,熟悉的話語,就好像有一道驚雷在明熙心中炸裂開來,轟鳴作響。

    前世。

    “快跑!姑娘,快跑!”

    陣雨之下,馬車怎么能跑得過戰(zhàn)馬。

    眼看著不遠處的人群一點點逼近,聞冬狠了心,將葉明熙從車上推下。

    她在雨中打了幾個滾,渾身濕透,顧不得狼狽,驚慌道:“聞冬!”

    聞冬含著眼淚聲嘶力竭:“姑娘,你快跑,不要回頭!”

    說罷便架著空蕩蕩的馬車不要命地疾馳。

    她在夜色中迎著暴雨奔跑,一邊逃命一邊小聲地哭。

    當今天子即位不過四年,雖天資不夠,卻也難得勤勉。卻不知怎的從一年前起便開始纏綿病榻。

    季飛紹早年陪同他四處征戰(zhàn),官位一路水漲船高,如今一朝之間天子昏迷不醒,若非jiejie堅持在后宮把持朝政,他早便一手遮天,越俎代庖料理政事了。

    也是在這時候她和jiejie才看清季飛紹的真面目。

    李懷序的病重,想來也與他脫不了干系。

    與季飛紹的婚事,當初也是葉明熙一心求來的,如今想想,季飛紹這一路走來,自己是不是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呢。

    他二人的婚事,自己的傾心,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季飛紹的一步棋嗎?

    鐺——

    一柄長槍擦過她的鬢發(fā),直直插入面前的泥土之中。

    “?。 ?/br>
    葉明熙嚇得跌坐在地,她顫抖著回頭,只見她往日溫柔的夫郎坐在高大的赤馬之上,雨水從他下顎低落,高高在上地睥睨著自己,冰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螻蟻。

    已經(jīng)官拜太尉的季飛紹穿著李懷序之前賞賜的那身繡金官袍,手邊一柄長劍,他抬腿下馬,動作瀟灑,轉(zhuǎn)眼便走到了她面前。

    垂眼凝視著不斷發(fā)抖的葉明熙,季飛紹扯動著唇瓣:“夜深雨重,夫人為何外出?”

    葉明熙只發(fā)著抖,不可置信地抬頭去望他,季飛紹站得又近又直,全然沒有曾經(jīng)的體貼,她狼狽地仰頭,雨水盡數(shù)打在臉上。

    撕破了臉后,人明明還是那個人,卻哪里都讓她感到陌生。

    還未靠近,葉明熙抖得更狠。

    季飛紹驟然停下,冷笑著,聲音都粹著寒冰:“夫人為何怕我?”

    葉明熙望著他宛若修羅,唇瓣張合,話音猶如毒蛇吐信般令人遍體生寒:“夫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你為何會回來……”她哆嗦著,“娘娘明明把你調(diào)去了咸寧,你怎么這么快……”

    她頓住了,望著季飛紹身后一眾侍衛(wèi)中,一個騎著馬,身姿纖細的身影。

    “知夏?”葉明熙不可置信,“是你?你是他的人?”

    知夏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再無曾經(jīng)在她面前的活潑模樣。

    “夫人說的哪里的話,”季飛紹平淡道,“這偌大的太尉府,哪一個不是為夫的人?”

    葉明熙點點頭,神情有些崩潰:“你算好的,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br>
    她猝然抬頭,死死望著那張俊逸的面容:“所以她從一開始便是你派來監(jiān)視我的,從一開始你便是利用我的!”

    任憑她歇斯底里,男人從始至終都是沉默。

    葉明熙聲音凄厲,竟是穿透轟鳴的雨聲:“我們的婚事,是不是也是你一早便算好的!”

    當初名聲大噪的季飛紹,為何獨獨選擇與她成婚呢?

    之前她總是以為是自己的執(zhí)著贏得了他的心,但如今想來,李懷序當初上位,除卻他與季飛紹的戰(zhàn)功,文臣的支持也占主要原因。

    當今太傅桃李天下,朝中文臣十有六七都是他的門生,而她身為太傅的親孫女,娶她,百利無害。

    葉明熙忽然將一切都看得清晰,眼淚不住滾落:“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的真心呢?”

    季飛紹始終沉默,如今掩藏的一切腐朽心思被揭破,他也再沒有偽裝的必要。

    他大掌抓住葉明熙手腕,沉聲:“跟我回府?!?/br>
    “我不回去!”她奮力掙扎,桎梏自己的手卻紋絲不動,硬生生將自己手腕勒出淤青,“你放開我!我不要回去!”

    “那你要去哪!”

    季飛紹暴呵,像是終于忍耐到了極點,他手上用力,竟是直接將葉明熙從地上拽起,提到自己眼前,怒聲道:“你要去哪?去找你那好竹馬,好哥哥嗎?!”

    青筋在他額角暴起,季飛紹裝了二十余年的溫潤和善,終于在此刻盡數(shù)打碎,暴怒的情緒將他的眼底燒的赤紅,使得那雙單薄的鳳眼好似要飛揚而起。

    “你想都別想,”緊咬的齒縫間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動靜,聲音愈發(fā)陰鷙,“如果不想回府,那便跟我走吧。”

    暴雨的沖刷下,男人的神情過分扭曲,深沉的眼眸里藏著太多看不透的東西。

    “我?guī)闳タ纯?,你那一心為你的慕哥哥的下場?!?/br>
    他就那樣站在雨中,垂眸望向葉明熙,背后是黑壓壓的騎兵,整肅威嚴。

    容貌仍舊如當初那樣英挺,但葉明熙望著他,只覺得看見了從煉獄尋來追魂索命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