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語氣有些急躁:“我不會……”

    “天狼。”楚霽打斷他的話，輕聲嘆了口氣。

    “我理解你想找回記憶的迫切心情，但剛才那頭雪豹的話，明顯不能相信。貓科動物陰險狡詐，稍不留神，他就會咬斷你的喉嚨。遲則生變，留著他，只會是個禍患?！?/br>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手，輕柔地擦去天狼臉上的血跡，溫聲問:“剛才打架的時候，傷到哪了？”

    他的語氣十分溫和，像是災(zāi)難時代來臨前，開春時融化的雪水。

    天狼對上那雙流淌著浮光的淺色眼睛，緊繃的情緒終于一點點松緩下來。

    他搖了搖頭:“沒什么大傷?！?/br>
    楚霽的手繼續(xù)在他頸側(cè)一下一下順著:“你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好，我們要先回去嗎？之前的山洞里還有吃的，我建議你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說不定睡醒后，就能想起點什么了?！?/br>
    天狼腦子里依舊一片混亂，一突一突地跳著疼。

    他點了下頭，正要說話，就在這時，忽而聽到一聲輕響，有什么東西從楚霽的防護(hù)服里掉了出來。

    半空中劃過一道泛著寒光的弧線，天狼低下頭，在腳下的積雪里，看到一枚黃銅色的彈殼。

    他盯著那枚陷進(jìn)雪地中的彈殼，半晌，沉聲問：“這是什么？”

    “這個啊，”楚霽彎腰撿起那枚彈殼，語氣坦然，“這是之前給你處理傷口時，從你肩膀上最深的那處傷口里取出的彈殼。我想著可能有用，就留了下來，一直忘了給你看。”

    這枚彈殼形狀普通，沒有太多的特殊之處。天狼端詳良久，似乎有一種隱約的不祥預(yù)感，將要從心底的某個角落破土而出。

    再次開口時，他的咬字加重了些:“所以說，我身上除了野獸留下的抓咬傷，還有一處槍傷？”

    “對，”楚霽點了點頭，“但不能確定槍傷和抓咬傷的時間先后。”

    天狼卻忽然抬起眼，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雖然不明顯，但楚霽在那雙眼里，久違地看到了一點懷疑和戒備。

    四目相對數(shù)秒，楚霽了然道：“懷疑我？”

    “沒有?！碧炖窍乱庾R否認(rèn)，“我只是……覺得太巧?！?/br>
    “是挺巧的?！背V嘲諷地勾起唇角，“你中了槍，而我剛巧用槍，不但用槍，還那么巧地救了失憶的你——”

    他說著，從防護(hù)服里掏出槍，拎在手上松松轉(zhuǎn)了個圈:“所以需要我自證嗎？”

    天狼皺起眉:“什么自……”

    下一刻，便見楚霽舉起槍，毫不猶豫地向著頭頂扣下扳機(jī)——

    “砰！”

    一聲轟響，隨后是“咔噠”一聲，又一枚彈殼掉落在地。

    楚霽彎下腰，撿起那枚彈殼，兩枚彈殼并排躺在他的手心，一眼就能看出型號上的區(qū)別。

    他將手抬到天狼面前，靜靜看著對方，神情很冷。

    雖然在笑，但那笑意并沒有到達(dá)他的眼底。

    有那么半秒鐘的時間，天狼突然有一種感覺，仿佛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霽的眼睛。

    他下意識抬起爪子，想去接楚霽手心里的彈殼，即將相觸的那刻，楚霽的手卻略微傾斜，兩枚彈殼錯開天狼的爪子，從他手心里掉落在地。

    當(dāng)啷。

    楚霽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夠了嗎？”

    楚霽身上確實找不出第二把槍，聯(lián)想起之前發(fā)生過的種種，天狼眼底莫名泛起幾分慌張:“我……”

    然而楚霽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沾染了寒意的眼睛向下一斂，接著轉(zhuǎn)過身，毫不猶豫地抬腿離開。

    第十二章

    “你去哪里？！”

    “找我的隊友?！?/br>
    聽到“隊友”兩個字，天狼心頭的慌張愈盛:“你之前不是說……”

    “我之前騙了你?！?/br>
    楚霽腳步稍頓，微微偏了一下頭:“早在從山洞出發(fā)前，我就聯(lián)系上他們了?！?/br>
    峽谷的風(fēng)從他身側(cè)呼嘯而過，紛飛的雪屑在探照燈的光線里互相纏繞。他的語氣始終很淡，解釋完這一句，回過頭，繼續(xù)向前走去。

    那道背影看上去十分利落，仿佛真的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某種如鯁在喉的恐慌促使天狼拔腿追了上去:“你不能走！”

    他幾步躍到楚霽前方，停下身，定定看著對方。楚霽被他攔住了去路，一哂:“憑什么？”

    “我……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天狼一時間找不出任何理由，想到楚霽剛才問自己的話，脫口而出道，“剛才打架的時候，我身上好幾處傷口都裂開了，還添了幾處新傷……很疼?！?/br>
    楚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縱使天狼實力強(qiáng)悍，剛才那頭雪豹也絕不是吃素的，免不了會受點皮rou傷。

    而對于一頭狼來說，能夠主動向別人攤開自己的傷口，已經(jīng)是極為難得地示弱了。

    但楚霽只是要笑不笑地看著他，眼尾向上一揚:“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像是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天狼一怔，原本豎直的耳朵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去。

    面前的小狗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不知所措的神情，楚霽頓了頓，拉開防護(hù)服手套的拉鏈，短暫地露出了自己傷口縱橫的左手。

    “天狼，”他抬眼看著對方，“我身上所有的食物、藥物，都分給了你。除此之外，手上的傷不提，后肩一處貫穿傷，腹部還有替你擋雪崩時的大片淤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