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源嚇得一縮脖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黃員外。

    進(jìn)了衙門，由熟識的士卒帶到一處廳堂前。進(jìn)去通報(bào)了，讓黃員外和林升源一起入內(nèi)。

    進(jìn)了廳堂大門，就見里面案面后坐了一個官員，旁邊散布著幾個處理文書的吏人。那個官員趴在案上，正在撕一只燒雞。見到黃員外和林升源進(jìn)來，猛地抬起頭來。

    黃員外被那官員看得心里顫。急忙從懷里掏出一錠白銀，上前放在案上。陪著笑道：“孛堇拿去買酒喝。許多日子沒有來，小的心里想念孛堇得很?！?/br>
    那官員拿起銀錠收進(jìn)懷里，臉色立即緩和下來。笑道：“這周圍的人，你最教順，實(shí)在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有什么事，我必然盡力助你！”

    黃員外道：“小的在襄城待了些日子，實(shí)在不好熬下去。若是有隊(duì)伍去大名府，孛堇跟帶隊(duì)的將領(lǐng)說一聲，小的隨著一起去?！?/br>
    那官員聽了，搖了搖頭：“前些日子就告訴你，四太子帶大軍西來，你還是先待在襄城。若是走在路上，被四太子的人看了你的布匹，說是軍需，奪了去可是無處說理?！?/br>
    黃員外道：“這傳言聽了許多日子，莫不是誤傳？不用一個月，小的就可以回大名府?！?/br>
    那官員道：“怎會是誤傳？你以為大軍出行，跟你販貨一樣容易？不瞞你說，四太子大軍已經(jīng)啟程，現(xiàn)在估計(jì)到宿州了。你現(xiàn)在回大名府，正好路上撞見！”

    聽了這話，黃員外直叫苦。兀術(shù)大軍西來，橫絕數(shù)州。一般的百姓也就罷了，黃員外這樣帶著大批珍貴貨物的，可不敢走。被軍隊(duì)撞見，搶了貨物去，只能自認(rèn)倒霉。

    又問幾句。那個官員道：“你若不信，可以問周邊百姓。四太子西來，南邊王觀察不敢怠慢，也起大軍來汝州。不要一個月，兩軍就要撞到一起了?！?/br>
    黃員外聽了，在案前怔了一會。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只好與林升源出了廳堂。

    走在街上，林升源看路邊有好幾伙人，看著自己的目光極是不善，不由心里發(fā)緊。離此兩里之外就是襄城縣城，那里有王宵獵大軍駐扎，社會平靜。但出城沒多遠(yuǎn)，就是金人轄下，魚龍混雜，治安極是混亂。到襄城有些日子了，林升源自從初來時到過這里一趟，再不敢過來。今天是沒有辦法，被黃員外強(qiáng)拉過來的。布匹運(yùn)到襄城有些日子，遲遲無法成形，黃員外心里焦急。

    走不多遠(yuǎn)，看見路邊一家餛飩鋪?zhàn)?，黃員外道：“我們喝一碗餛飩，填填肚子。吃過了，我去找?guī)讉€熟識的員外，與他們一起商議看怎么辦?！?/br>
    林升源苦著臉道：“員外，我們還是速速回縣城里去。適才走在路上，我看好幾伙人，看我們的眼光不是好路數(shù)。這里的官員只收錢，聽說當(dāng)街殺人都沒有人管！”

    黃員外道：“你如此怕事，不知離開開封府的這幾年是如何過的！”

    林升源道：“那個時候沒有辦法，過一天是一天，當(dāng)然不會想太多事情?，F(xiàn)在不同，我在襄陽過著大好日子，怎么會以身涉險(xiǎn)？”

    黃員外見林升源無論如何不肯，沒有辦法，只好與他一起回縣城。到時派個人，去請這些員外就是。在襄城縣里，更加安全。

    到了縣城外面，林升源和黃員外掏出文書，給守城的軍官看了。軍官交還回來，道：“員外，聽說最近金軍西來，北邊可是不太平。”

    黃員外嘆了口氣：“這話我聽了十幾天了，一直走不了，真真是急死人！適才聽對面的人說，有什么四太子，帶著數(shù)萬大軍西來?！?/br>
    軍官道：“兀術(shù)四太子，從真州要到洛陽來。王觀察怕他不利于汝州，也起大軍北來了。”

    黃員外聽了一驚，急忙問道：“那會不會打仗？襄城這里會不會有大軍來？”

    軍官道：“襄城不在去洛陽的路上，不會有仗打的。不過，金軍西來，綿延何止百里，北去的路暫時不通了。員外安心在襄城住些日子，不必心焦?！?/br>
    黃員嘆了口氣：“只好如此了。眼看著就要到中秋佳節(jié)，無法回家團(tuán)聚了。”

    說完，與林升源一起，進(jìn)了襄城縣。黃員外是多年在外的客商，為人又八面玲瓏，與這些守城的官兵關(guān)系錯，總是能夠得到最新消息。

    回到了客棧，林升源道：“員外，你看回到宋境，心里一下子就踏實(shí)下來。在對面，走在街上都提心吊膽。我看路邊的閑漢，看我們的目光都嚇人！”

    黃員外道：“你是安穩(wěn)日子過久了，自己嚇自己！對面一樣許多人，還不是好好活著！”

    林升源道：“哥哥，若有辦法，大家都到城里來過日子，哪個會在那邊？在那里的，若不是本來就不是好人，就是不得不過去做生意的人。”

    黃員外不糾結(jié)此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在那里低頭沉思。這次運(yùn)氣不好，剛把布匹運(yùn)來，就碰上兀術(shù)西來。這個年代的軍隊(duì)不可小視，特別是金軍。運(yùn)氣不好，貨物被他們看上了，直接奪去。運(yùn)氣再壞一點(diǎn)，安上個罪名，甚至連性命都丟了。兀術(shù)是四太子，手下更是驕橫。

    想了許久，黃員外嘆口氣：“沒有辦法，只好在襄城多待些日子?！?/br>
    林升源急忙道：“這怎么可以？當(dāng)時說好的，貨到襄城，我便拿錢回襄陽。在這里不回去，家里女兒不知道有多么擔(dān)心！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可不能如此！”

    黃員外道：“貨運(yùn)不出去，我也拿不到貨款。你以為這生意是我一個人做嗎？你要回去，便先不拿錢，等我下次來時再算！”

    林升源如何肯？自己這次與黃員外做生意，是要賺錢的。錢賺不到，白費(fèi)幾十天時間，回家如何交待？在那里爭執(zhí)幾句，見黃員外實(shí)在拿不出錢來，只好答應(yīng)一起住下。

    旁邊房間里，一個漢子耳朵緊緊貼著墻壁。旁邊一個漢子坐在桌前，就著桌上的一盤rou，還有兩根蘿卜，在那里喝酒。

    過了一會，墻壁邊的漢子直起腰來。道：“那邊停下來，好似沒什么話說?！?/br>
    喝酒的漢子道：“他們一批貨，可是值幾萬貫錢，不是小數(shù)目。那個黃員外還沒有收到貨款，如何會心甘？不相信他們能在這里等下去！”

    另一個漢子笑道：“襄陽來的林員外好似等不急了，只是要錢，想回襄陽去?！?/br>
    喝酒的漢子道：“如此最好。再等兩天，我們好好想個辦法，讓這個黃員外乖乖隨我們?nèi)?！?/br>
    第309章 色不迷人

    兀術(shù)大軍漸漸西來，氣氛越來越緊張了。已經(jīng)有金軍在潁昌府抓壯丁，說是到鄭州運(yùn)軍糧。一時之間，周圍州縣一片雞飛狗跳。大家明白，若是被抓了去，十去九不回。

    林升源站在客房的屋檐下，愁容滿面。離開襄陽的時候志得意滿，沒想到到了襄城，卻被困在了這里。金軍名聲不好，百姓學(xué)得乖了，能躲就躲開。

    數(shù)萬大軍，不是沿著路跑過去就算了。他們路上吃什么，住在哪里，怎么防敵軍埋伏。還有幫著他們運(yùn)糧草的，運(yùn)輜重的，做飯的，打水的，甚至是鋪床疊被的，一路數(shù)州不得安寧。兀術(shù)的三萬五千精兵西來，沿路最少要征集三五萬青壯。中原一帶已成廢墟，哪里征得齊？

    黃員外從屋里出來，站在林升源身旁。沉默了一會道：“此次勞煩林兄了。這批貨賣了，我再到襄城，必然重謝！不瞞林兄，在大名府我也有重要人物相助。只是四太子出兵，哪個敢捊虎須？只能夠先躲避一時。少則一二十日，多則一兩個月，不必太久?！?/br>
    林升源道：“一兩個月，就到冬天了。來的時候正是夏季，我衣服也沒多帶一件，如何等得？”

    “買，買！襄城縣里店鋪眾多，只要有錢，什么買不來？”黃員外是做大生意的人，雖然還沒有收到貨款，身上的錢卻不少。

    林升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只好如此。只是長時間不回，只怕襄陽我女兒多想?！?/br>
    黃員外道：“仁兄莫非沒有看見外面遞鋪旁的郵局？我聽人說，只要交少許錢，便就可以讓他們遞信，一如遞送公文般。你寫一封信回襄陽，必然無事！”

    郵局的事情林升源也聽說過，特別是軍中的人最喜歡用。不但可以遞信，還可以郵錢，甚至遞送貨物都可以。郵資不貴，一般的人都負(fù)擔(dān)得起。

    正在這時，從旁邊的房子里出來一個年輕的婦人。荊釵布裙，頭上帶著青帕，面容姣好，步態(tài)旖旎。站在那里東張西望一會，看見黃員外和林升源，神態(tài)一喜，快步走了過來。

    到了兩人跟前，那婦人行了一禮道：“奴家見過兩位哥哥?！?/br>
    黃員外看見那婦人，就不由心中一蕩。急忙道：“小娘子不必多禮。不知有何事？”

    婦人道：“我家官人今日來相會，奴奴出去買了一只雞，一條魚，為他慶祝。只是這里只有奴奴和一個婢女，兩個婦人，如何敢殺生？看哥哥神情不凡，還請移步幫一幫手?！?/br>
    說完，對著黃員外微微一笑。這一笑如同春日的暖陽，把黃員外的心都融化了。

    一邊的林升源見了這女子，心中也是一蕩。不過這幾年顛沛流離，心志不比前了。立即就收回了心思，在一邊冷眼看著。

    黃員外聽說這女子是等自己官人回來，心中不由得一酸。又見那婦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含羞帶怯，實(shí)在不忍心拒絕?？谥蟹Q是，也不跟林升源說一聲，就跟了上去。

    林升源有心喊住黃員外。出門在外，又是做生意的人，怎么能如此大意？在這客棧住了幾天，也不見這個女子。怎么今天突然看見，就過來請人幫忙。只是還沒有喊出口，就見黃員外隨著女子去了。

    到了旁邊房子的門外，那婦人讓黃員外在這里等。自己回了屋，卷起袖子，露出一段其霜賽雪的胳膊，從地上提了一只綁住的雞出來。微扭著頭，好似十分害怕。

    把雞一下扔在地上，那婦人道：“麻煩哥哥了?！?/br>
    黃員外急忙道聲不妨事。一把抓起雞來，握住雞脖一擰，對女子道：“jiejie請看，這雞比不得別的牲畜，一刀下去，一時半會不死。須得死死按住，等把雞血放凈了?！?/br>
    婦人捂住嘴，一時嚇得花容失色。低聲道：“奴家mama一生都吃齋，如何見得這些？”

    說話間，一個小婢拎了一把刀從房里面出來?？谥械溃骸坝忠噪urou，又見不得殺雞，著實(shí)讓人煩惱。今天幸有這位哥哥，不然如何是好？”

    說著話，把刀遞給黃員外。

    黃員外見這小婢約摸十三四歲，面容清秀，樣子討喜。向她笑笑，接了刀來，一刀抹在雞的脖子上。手按著雞頭在碗里，口中道：“殺雞只要心狠，其實(shí)簡單得很！”

    兩個女人不敢看，紛紛轉(zhuǎn)過頭去。

    林升源在一邊看著，覺得不是好路數(shù)。只是說不出哪里不對，在那里猶豫要不要叫黃員外回來。

    等到雞一動也不動了，黃員外才交給小婢，讓她到一邊去拔雞毛。那婦人到屋里又提了一尾鮮活的鯉魚出來，一起讓黃員外殺了。自己在一邊，陪著黃員外說閑話。

    不多時收拾停當(dāng)，小婢到前邊店家借了柴草，自己去燒。這個時代，許多客棧都是允許房客自己做飯的。行人出行，經(jīng)常帶米，在客棧借柴燒?？蜅Ｙu的吃食很少，房客大多到外面吃飯。

    黃員外站在那里，沒有事情做，又不想離開。東一句，西一句，找話題與婦人說著閑話。

    正在這時，一個大漢從外面大步進(jìn)來。剛剛踏進(jìn)了院子，高聲道：“渾家，可有吃的？這一路上不得歇息，實(shí)在肚餓得緊?！?/br>
    婦人扭頭，看見大漢，滿臉喜色。道：“官人稍等，阿絡(luò)正在那里燒菜。知道你今日來，我特意打了一葫蘆酒，又買了一只雞，一條大魚。”

    “最好，最好！”那大漢很快走到面前，擦著頭上的汗水。

    婦人看黃員外神情有些尷尬。道：“這位是住在旁邊的黃員外。我們兩個女人家，見不得血，請他過來幫著殺雞殺魚。若不是黃員外來幫我，這飯如何做得？”

    那大漢看了看黃員外，拱手行禮：“如此多謝員外！在下唐哲，這是我的渾家?！?/br>
    黃員外回禮?？刺普軜幼哟趾溃曇粲执?，這樣一個粗俗漢子不知怎么娶的這樣漂亮妻子，不由得心里暗暗嘆氣。臉上擠出笑意，與唐哲回禮。

    別人夫妻相逢，黃員外便就告辭。

    唐哲道：“如何這樣就走？渾家說買了酒，又有雞有魚，恰是正好。員外且進(jìn)房，今日中午同飲一杯！有緣千里來相會，豈能如此錯過！”

    黃員外有心要走，只是舍不得那婦人的容顏。假意推托幾句，隨著唐哲進(jìn)了屋。

    屋里布置得很簡單，中間放著一張小桌，幾個凳子，好似是準(zhǔn)備好了般。請黃員外上座，婦人親自上了茶來。唐哲拉凳子坐在黃員外身邊，陪著說話。一如老友重逢，沒有絲毫生分。

    第310章 暢快

    用不了多少時間，小婢端著煮好了的雞、燉好了的魚過來，擺在桌上。婦人拿了酒來，道：“官人陪著黃員外飲兩杯，我且到內(nèi)房去?！?/br>
    唐哲道：“不是外人，何必回避？一起坐下飲兩杯酒，我們夫妻說些閑話。”

    那婦人也不推托，道聲好，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黃員外心中竊喜，只是這女子就這樣答應(yīng)，有些出人意外。此時雖然民間男女沒有大防，不似后來，但一起飲酒實(shí)在不像平常人家。

    婦人伸出纖纖玉手，提起酒葫蘆，給三個人杯中倒了酒。掂起酒杯，道：“今日多虧員外哥哥伸手相助，這雞魚才吃到了嘴里。且飲一杯酒，算是奴家敬哥哥相助。”

    看著婦人如花似玉的臉龐，黃員外一杯酒下肚，就覺得熱氣涌上來。看看旁邊的漢子，覺得格外討厭。這漢子什么人物？能娶到這樣人兒？

    那漢子不說話，酒倒?jié)M了，拿起來仰頭就倒進(jìn)肚里。一邊黃員外看著婦人的目光，好似要把她生吞了一般，那漢子也看不見。不多一會，十幾杯酒下肚，吃了幾塊rou，那漢子的目光迷離起來。

    倒是那婦人，喝了兩杯酒，便就桃花上臉，膚色艷若朝霞。一舉手，一抬足，好似都帶著無窮魅力，勾人心魂。黃員外喝了幾杯酒，只覺得渾身發(fā)熱。

    又飲一杯酒，唐哲含混地說道：“唉呀，今日有些害酒！你們喝，我去歇一歇。”

    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歪歪扭扭向房里走去。不等婦人起身，里面小婢出來，扶著進(jìn)去了。

    婦人掂起酒杯，對黃員外道：“今日的酒格外香甜，員外哥哥再飲一杯?！?/br>
    黃員外道：“你官人已經(jīng)醉了，我們兩個喝酒甚是不妥當(dāng)。若沒有事，我便回去了。”

    口中說著要走，屁股卻無論如何離不開凳子。

    那婦人眼中秋波流轉(zhuǎn)，看著黃員外似笑非笑，輕抿嘴道：“哥哥舍得走么？”

    黃員外道：“你官人在房里，我總覺得——”

    那婦人輕輕地笑：“我這個官人，是個不中用的。他在北邊有房有地，娶的也有夫人。只是成親了二十年，生不出一個蛋來。不知什么人跟他說，就到了襄城縣，娶了我做外宅。哪里知道，跟他同房才知道是個不中用的。做那事的時候，他——”

    一邊說著，下面金蓮輕挑，正撩在黃員外的兩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