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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之國 第2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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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平巖點頭,命令船上的弓弩手拿出弩來,在船上用腳上弦??措x岸約三十步,一聲厲喝:“放箭!”

    船上的宋軍勁弩齊發(fā),岸上十幾個金軍中箭倒地。

    一般來說,宋朝的步兵用十斗弓,騎兵用八斗。而金朝的弓力弱,步兵用八斗,騎兵更弱。但這不是說弓力小威力就小。金軍的箭重,造成的傷害也更大。只是射程短,一般不超過十步。與宋軍的弩相比,就差得太遠了。

    宋軍在船上發(fā)弩,金軍只能后退。很快在岸邊留下二十多具尸體,眼睜睜看著宋軍登上了岸。

    踏上了岸,鄭平巖輕出一口氣。手握腰刀,對手下道:“金軍只剩三十余人,大局已定。錢都頭、李都頭,你們兩個領所部隨我上前,把金軍滅掉。宋都頭,你領著手下幫艄公整理渡船!”

    三個都頭一起應諾。

    三十多個金軍,風頭盛時,可以追著宋軍一兩千人打。只是這個時候,面對王宵獵兩都二百人,卻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兩輪弩過后,鄭平巖帶人上前全部消滅。

    張馳在對岸舉著望遠鏡,一直注視著鄭平巖的動靜。見他消滅了金軍,站穩(wěn)了腳跟,出了口氣。

    占住渡口,又有了茅津村里的近二十艘渡船,張馳知道,自己肯定能過河了。

    第618章 金軍渡河

    帶著部隊渡過了黃河,張馳命把所有能用的渡船收攏到茅津村,不能用的則全部鑿沉。帶領士卒在平陸縣城前列陣,守住河岸。因為陜州城北還有一個渡口,只是小了許多,不敢絲毫大意。

    一直到中午,拔離速又試著派了兩次兵馬出城,都被打了回來。心中明白,白天軍隊不可能出城。

    沃側到了城頭,看了一會,對拔離速道:“郎君,宋軍因何不攻城?看他們的砲如此犀利,城墻也未必擋住?!?/br>
    拔離速嘆了口氣:“如果我猜得不錯,城外的宋軍應該是在等靈寶的消息。我們西撤,必過靈寶。如果宋軍占領了靈寶縣,就徹底封死我們西撤的路了。鄭建充這廝在湖城,只想著自己安危,可是把我們害慘了!”

    沃側吃了一驚,忙道:“依郎君所說,宋軍難道想全殲我們?”

    拔離速道:“宋軍一到,先奪渡口,你還不明白?依我看,西撤已經(jīng)不可能了,向北或者有一線生機。陜州城鄰黃河,宋軍的砲再厲害,也不能放到河里去用。為今之計,我們只能從北邊出城,渡河去奪平陸縣!只要奪下渡口,晚上大部分兵都可以出城,逃出生天。”

    沃側慨然道:“郎君,只要給我兩千兵,必奪平陸縣城!”

    拔離速道:“兩千?賢侄,你小看對面的宋軍了!我看他們渡過河去的,大約有三千人,占據(jù)了地利。要想奪回平陸縣,兩三千人只怕是不行的。不要急,先等到晚上,再想辦法。”

    張印拿著望鏡,看著陜州城。道:“拔離速這廝倒是忍得住,攻了幾次,就不出城了。邵凌的兵,走得再快,也要兩天時間才能攻下靈寶。沒有辦法,只能讓拔離速多活幾天?!?/br>
    許長行道:“副都統(tǒng),如果金軍晚上出城,只怕我們不好攔截?!?/br>
    張印道:“有什么不好攔截的?讓軍中準備干柴,到了晚上城前點起大火!跑得了他們!”

    許長行稱諾,自去安排。

    見金軍沒有來攻,張馳安排最大的兩艘渡船,過河運兩門炮過來。一千斤的炮,沒有工具,搬運非常麻煩。一天能運兩門過河,已經(jīng)算非常不錯了。

    拔離速一天都沒有下城頭,密切注意著宋軍的動靜,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天近傍晚,對沃側道:“你挑選精兵強將,共五千兵馬,今天早早歇息。明天子時,從城北縋下城去。城外還有十六艘渡船,寅時全部過黃河。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一定要占領平陸!占住了平陸,我們就可以渡河,向北撤退。宋軍再是強大,也無可奈何!”

    沃側叉手稱是。下去挑選了兵馬,早早歇息。

    宋軍前半夜由袁溉當值,張印早早歇息。到了子時,張印起來,接替袁溉。

    守著一盞孤燈,張印坐在位子上,閉止養(yǎng)神。突然晚上當值的參謀余鶴進來,道:“副都統(tǒng),金軍出城了!”

    張印猛地直起身來,問道:“從哪面城墻?要向哪里去?”

    余鶴道:“從北面??此麄兊臉幼樱牲S河。”

    張印聽了不由眉頭緊鎖。道:“張馳已經(jīng)占領了平陸縣城,拔離速一天未動,怎么半夜渡河?那邊的渡口,風高浪急,比不得陜津渡。金兵又不熟悉水性,不是作死?”

    余鶴道:“邵凌兵馬尚未攻陷靈寶縣,拔離帶西撤的道路未被封死,何必拼死過河?”

    張馳想了想,道:“要么這廝是虛晃一槍,要么就是心中明白,西撤不可能了。我看,還是后一種可能性大。派人去告訴張馳,明天要擋住金軍。如有必要,我再派援兵!”

    余鶴叉稱是,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張馳沒有駐兵城里,而是在陜州城渡口的附近,士卒稍微靠后搭帳篷休息。晚上有兩個營的部隊輪換值班,隨時注意河上的動靜。見到金軍渡河,全軍立即列陣。

    月亮早已經(jīng)落下去了,天上繁星點點。換班過來的指揮曹順覺得乏了,坐在岸邊打瞌睡。突然,身邊的親兵高聲道:“指揮,快看,河里是金兵的船!”

    曹順猛地跳了起來。就見河里面有影影綽綽許多條船,正乘風破浪向岸邊駛來。

    “列陣——”猛地抽出腰刀,曹順跑到隊伍前面。

    星光中,金兵的船慢慢露出輪廓,可以看見上面擠滿了人。

    曹順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放箭!”

    隨著話聲,前方的長槍手蹲下身子,后邊的弓弩手站起,弩箭如雨點般射向河里。

    沃側舉著盾牌站在前面,高聲吩咐艄公:“不許停!哪怕船上剩一個人,也要讓他上岸!”

    兩個士卒舉著大盾,上前護住艄公的身子。艄公無奈,只好繼續(xù)拼命搖櫓。

    宋軍的鼓響起來,隨著鼓聲,軍陣的秩序穩(wěn)定下來。一聲鼓,槍手蹲下,弩手放箭。兩聲鼓,槍手站起,弩手坐下腳蹬上弦。如此循環(huán)往復。

    這是宋軍的標準戰(zhàn)法,只是王宵獵軍中練得精熟。

    勁弩之下,不時有金軍從船上落水,很快就消失在了黃河中。沃側渾然不顧,只是死死舉著盾牌,逼著艄公不斷前行。他身穿重甲,哪怕偶爾有箭落到身上,也沒有大礙。

    看看離岸越來越近了,不等靠岸,沃側手持腰刀,大喝一聲跳下了船。船上的兵士已經(jīng)損失大半,剩下的皆奮不顧身,緊緊隨在沃側身后上岸。這一片河岸,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張馳站在后邊的高地上,冷冷看著前面的戰(zhàn)場。宋軍的人數(shù)明顯占據(jù)優(yōu)勢,而且紀律嚴明,戰(zhàn)術嫻熟,金軍成片地倒下。只是后邊不斷有渡船靠岸,岸上的金兵越來越多。

    兩炷香的功夫,前方曹順的營便出現(xiàn)重大傷亡,損失了一百多人。

    張馳對身邊的親兵道:“令于海的營上前,曹順的營撤回來,盡快休整!金軍登岸,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每個營的力氣不許用盡了!還有,命令炮兵準備,炮手過來!”

    親兵應諾,快步去了。

    不多時,兩個炮兵的隊長過來,向張馳唱諾。

    張馳指著河岸道:“這一帶的河岸,適合登陸的地方不足五十步。炮兵射擊的地方,就是那五十步,從河中到岸邊一百步遠的距離。你們看一看,炮安在哪里合適。”

    兩個炮手應諾,察看周圍地形。

    天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抹魚肚白,大致能看得清了。兩個隊長一邊觀察,一邊商量。過了一會,對張馳道:“我們的炮最好平射,微微上揚,不然不好裝彈。這一帶的地形,炮最好射在路邊的平地,就是這兩個地方?!?/br>
    第619章 血戰(zhàn)

    沃側的腿被長槍刺了一下,血從甲片里滲出來,染紅了一片甲衣。沃側渾然不顧,雙目冒著血光,死死地盯著前方宋軍軍陣。隨著上岸的金軍越來越多,宋軍微微后退,在岸上留出一片空地。

    喘息一會,沃側指揮岸上的金軍在空地列陣。兩軍交戰(zhàn),不列陣怎么能行呢?不成軍陣,戰(zhàn)斗力就大打折扣。

    列陣完畢,沃側厲聲道:“宋軍已經(jīng)被我們殺退了,好!現(xiàn)在隨我上前,把宋軍殺散!全軍只管上前,哪一個敢回顧的,斬!我們只有前進,沒有后退!”

    說完,高高舉起手中鋼刀,向宋軍沖去。

    宋軍的軍陣很奇怪,看起來分成了三個方陣,中間留出很大的口子。沃側帶著還能動的金軍,直向宋軍的口子殺了過去。只要能把這兩道口子撕大,宋軍的軍陣也該亂了。

    向前奔出三四十步,宋軍還沒有任何動靜。沃側緊咬嘴唇,步伐堅定,直向前去。

    正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聲。隨著哨聲,就聽見前面宋軍陣中傳來兩聲悶響。悶響聲未斷,就見到兩顆鐵彈直金軍砸來。鐵彈來的方向,正是宋軍留出來的空隙。

    沃側能夠看清鐵彈的樣子,甚至覺得鐵彈飛得不快。只是鐵彈帶著呼嘯聲,猛地就砸進軍陣里。

    這兩個方向正是金軍結成重陣,準備進攻宋軍的方向。鐵彈砸向軍陣,立即血rou飛濺。一枚鐵彈砸得特別準,砸倒了八九個人,才落在地上。

    鐵彈擦著沃側的身子飛過,一片鐵衣扭曲變形,里面的rou都攪在一起,直覺得痛徹心扉。

    回過身子,沃側看著自己的軍陣,嘴巴一下子合不攏。僅僅是兩枚鐵彈,自己的軍陣就死傷二三十人,陣形幾乎完全散了。剩下的士卒不敢后退,也不敢前進,站在那里不知該怎么辦。

    沃側強忍身上劇痛,厲聲喝道:“不過是宋軍床弩一類兵器,不在被嚇倒!殺!”

    說完,舉起手中的鋼刀,指揮著眾人繼續(xù)向前沖去。

    張馳站在高處,看著金軍的樣子,道:“金軍將領倒是個狠人,死傷如此慘重,還要沖上來。命令炮兵,他們自己把握,以最快的速度發(fā)炮!等到金軍近了身,聽從步兵命令,再停止炮擊!”

    沃側再沖不到十步,就又聽見哨響。不等反應過來,鐵彈再次呼嘯著掠過軍陣。隨著數(shù)十人倒下,沃側強行穩(wěn)定下心神,知道這樣沖下去不行。算算距離,如果宋軍的炮發(fā)得如此快,不等到宋軍陣前,自己的人就死光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沃側這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痛得無法忍受。

    帶著軍隊,沃側只能重新回到河邊。退回來的路上,又被宋軍打了三炮。沃側看看人數(shù),只有出發(fā)時的一半左右了。在河邊拄著刀,沃側只覺得頭暈腦漲。這樣的仗還怎么打?自己根本沖不到宋軍陣前。

    金軍退到了黃河邊,宋軍也沒有停止炮擊。直到被打死打傷了一百多人,沃側才發(fā)現(xiàn)宋軍的炮彈有固定軌跡,指揮著軍隊分散開,射到炮彈的軌跡外面。

    太陽升起來了,天地間萬道霞光,就連河面上也金光閃閃。渡船依然在源源不斷地運人過來,沃側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剛才打了小半個時辰,岸邊金軍的尸體已經(jīng)有一千多具,幾乎鋪滿空地。像往常那進攻,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人死光了,也很難攻到宋軍陣前。

    正在這時,拔離速的親兵滿都上了岸??觳降轿謧让媲?,道:“將軍,大帥有一句話,讓我?guī)Ыo你。”

    沃側急忙道:“快講!”

    滿都道:“大帥在城上看得清楚,宋軍的砲犀利非常,根本擋不住。但鐵彈的威力有限,打到人,十幾步開外就無力了。正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將軍不必列軍陣,可以分成一排排,每排相隔十一二步。等到了宋軍陣前的時候,再結成軍陣,進攻宋軍。”

    沃側道:“一排排,如何跟宋軍對陣?”

    滿都道:“大帥說的是,雖然這樣有許多壞處,總能避過宋軍的砲。”

    沃側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br>
    此時上岸的金軍已經(jīng)有三千多人。沃側把首領叫來,按照拔離速的吩咐,開始布置人馬。

    這樣的陣法沒有人見過,許多人心中有疑慮。不過金軍軍法嚴峻,沒有人敢有異議,回去安排人手。

    高處的張馳看著金軍的新陣,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許長行道:“咱們軍中經(jīng)過了多次演練,認為應對炮兵,進攻時只能這樣一排排。到了陣前,再快速重新結陣。金軍死了一千多人,就能想到這辦法,也算不錯了。命令炮兵把炮拉到陣前去,放到軍陣兩側,支援步兵?!?/br>
    親兵應諾,快步去了。

    如果敵人是一排一排攻上來怎么辦?王宵獵軍中多次演練,也有應對之法。就是炮兵不再放陣前或陣后,而是放到軍陣兩側,對進攻敵人斜射。這樣斜射的角度越大,對敵人殺傷越多。最重要的是避開了本方軍陣的進攻路線,炮彈不會誤傷自己人。

    見到宋軍突然變陣,發(fā)射鐵彈的火炮也露出身形,沃側不由大喜??磥碜约鹤冴?,打亂了宋軍的部署,不得不跟著改變。實在忍不住,又帶著金軍結成密集陣形攻了上去。結果走不多遠,就發(fā)現(xiàn)火炮射來的炮彈殺傷力并沒有減弱多少,趕緊帶著人重新回到河岸。

    金軍分成一排一排,從岸邊攻了過來,雖然人數(shù)少了很多,對宋軍的威脅大大減輕,但火炮的傷害也降低了。一枚炮彈打過去,只能打死一兩人。離得近了,炮彈可以擦過同一排的幾個人,威脅才稍微大了些。

    張馳對許長行道:“軍中有了火炮,許多將領都認為靠著這一樣兵器,我們就可以大殺四方。我軍對金軍最懼怕的是他們耐苦戰(zhàn),戰(zhàn)時不懼死傷。打退了一波,第二波跟著上來,好像沒有盡頭一樣。軍中有了火炮,恰好可以克制住金軍的這一特點,那還有什么可怕的呢?節(jié)帥卻說,戰(zhàn)爭不是由一兩件武器來決定的,決定戰(zhàn)爭的是人。金軍能耐苦戰(zhàn),我們要比他們更耐苦戰(zhàn)。金軍不怕死傷,我們要比他更不怕死傷。唯有如此,才能戰(zhàn)勝敵人。唯有如此,火炮的威力才能真正發(fā)揮出來。今天看來,我們與金軍真正比一比,誰的兵更厲害!”

    許長行點了點頭:“是啊,看金軍的樣子,今天要不顧死傷,來奪我們的平陸縣城?;鹋趨柡τ衷趺礃樱看蛩澜疖娨磺?,他們就再補一千人過來。最后還是要看,我們能不能靠步兵擋住他們!”

    第620章 全勝

    排成一排,在將領的帶領下,金軍向宋軍陣地沖來。他們走得不快,步伐堅定,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概。

    張馳拿著望遠鏡,靜靜地觀察著金軍。一發(fā)炮彈打過來,帶倒了兩名金軍,缺胳膊少腿,在地上慘嚎。其他人視若無睹,把這兩人空隙補上,繼續(xù)向前而來。

    放下望遠鏡,張馳嘆道:“金軍戰(zhàn)場上的這份沉穩(wěn),著實難得?,F(xiàn)在與他們對壘,我突然想起節(jié)帥的話來。節(jié)帥說金軍的士卒十分優(yōu)秀,在戰(zhàn)場上不怕死,聽命令。主帥有令,就是刀山火海,也能一往無前。其他各國,想征招這樣的士卒非常不容易,金軍卻比比皆是。不過,這樣的士卒是能打仗,在戰(zhàn)場上卻少了一份靈動。我們想勝過金軍,就要把這一份靈動還給兵士。軍隊的命令自上而下,軍隊的管理,卻要從下而上。不但要讓兵士聽從命令,還要他們自己組織起來,能夠管理自己。不但能夠聽從上級的命令,還能夠討論上級的命令,理解上級的命令,知道這一場仗是怎么打的。惟有如此,才能發(fā)揮出他們智慧,真正加入戰(zhàn)爭中來。我們的軍隊只有兩三年時間,訓練還不夠,軍官還不嫻熟,有許多不如意的地方。今天,與金軍面對面,看看他們能不能做到?!?/br>
    許長行道:“是啊,面對我們的火炮,金軍依然不怕傷亡,有條不紊地攻上來,有幾支軍隊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