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294節(jié)
馬擴道:“我聽說宣撫這里有軍校,我先到里面學習一段時間如何?” 王宵獵點了點頭,道:“防御如此想,也好。這三個月時間,便不安排職位了,你到軍校里學習就好。你每月的俸祿,就按河東南路招撫使發(fā)。如何?” 馬擴連連搖頭:“我到軍校里學習,還每月拿俸祿,如何使得?” 王宵獵道:“此事不必爭了,就這樣吧。怎么發(fā)俸祿,到現(xiàn)在我們也沒有一個辦法,只能按朝廷定的數(shù)額,略作一些調(diào)整罷了?,F(xiàn)在非常時期,多了少了,還望你們不要爭執(zhí)才好。” 馬擴嘆了口氣。道:“只是這樣我問心有愧啊——” 王宵獵擺了擺手,不再談論此事。道:“防御的家眷一起到了嗎?想好了住在哪里沒有?” 馬擴道:“一起到了。來的路上我見城中荒涼,不知好不好找房子?” 王宵獵笑道:“若防御沒有特殊要求,這些事交給宣撫司就好。先租一處民房住著,等官員的住宅建好,再搬過去就是了。我們這里,都建的有住宅,不會讓官員為住發(fā)愁。” 陳求道道:“說起來,在襄陽住的房子,我還十分懷念呢。洛陽建住宅,要比襄陽好才是。洛陽本是大城,現(xiàn)在城中百姓十不存一,土地有的是。只要有人力,房子可以建的好一些?!?/br> 王宵獵道:“人力也難。剛才說了,洛陽百姓十不存一,城中又有許多事情要做,哪里找人?只能用錢,從外地雇人來。現(xiàn)在汝州人口不少,百姓手中乏錢,就從那里雇人來吧?!?/br> 馬擴道:“建房子罷了,何必那么麻煩?洛陽周圍駐軍不少,找些軍卒來不就好了?” 王宵獵道:“士卒參軍,是打仗的,不是來建房子的,怎么能用他們?” 馬擴奇道:“現(xiàn)在不打仗,士卒不能天天訓練,做些事情怎么了?他們當兵拿著俸祿,自該做事。” 汪若海忙道:“防御,我們軍中,軍官和效用有俸祿,士卒并沒有俸祿,他們是服兵役。不打仗的時候,可以找很多事情讓軍隊去做,但不能讓他們做建房子這些雜事?!?/br> 馬擴道:“若是如此,發(fā)些錢給他們就是。反正也是閑著,多賺些錢士卒還不愿意?” 王宵獵搖了搖頭:“不是給不給錢,或者士卒愿不愿意的問題。而是做雜事,會降低軍隊的戰(zhàn)斗力。一支軍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高戰(zhàn)斗力,并保持戰(zhàn)斗力,這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缺少人力,我們就去找人,千萬不能把主意打到軍隊身上。把軍隊當作勞力,看似聰明,實則愚蠢!” 馬擴聽了,不由愣住。自己當了這么多年兵,還沒有聽過這種道理。若不是這話是王宵獵說的,馬擴根本就不會相信,甚至還要跟人爭論一番。 第719章 搬家 兩天之后,宣撫司為馬擴找了房子,位于離河南府衙不遠的安遠坊。崔青帶了士卒,親自來為馬擴搬家。 雖然到洛陽只有兩三天,馬擴也知道崔青是王宵獵身邊的人,地位非比尋常。親自迎出門來,道:“刺史公務何等繁忙,來幫我這些小事,實在愧不敢當?!?/br> 崔青笑道:“宣撫特意吩咐過的,哪個敢怠慢?防御,我日常做的就是這些雜事,本就該來。” 馬擴不好再說什么,只是不讓崔青干活,與他一起四處巡視。 崔青是河東人,禁軍潰兵,后來被王汝貸收留。他做事一向不顯山不露水,也沒有人注意他。只是后來王宵獵東征西討,崔青立功很多,卻從來不爭功。后來被王宵獵看中,招到自己身邊做事。 作為王宵獵的貼身侍衛(wèi),為人低調(diào)是很重要的。而且接觸機密,嘴巴一定要特別緊。這兩方面崔青做得不錯,王宵獵手下將士官吏,很多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不過大家知道,不能小看了這個人。 陜州大捷后,崔青升官為遙郡刺史,官職與其他統(tǒng)制相差不多。只是王宵獵的手下還是習慣稱其為統(tǒng)制,只有馬擴這種外人,才會稱其為刺史。 門前種了兩株大榆樹,粗可一人合抱,枝葉茂盛。上面蟬鳴不斷,撕扯著夏天。 看著士卒向門里面搬行禮,崔青道:“這一帶無主的房屋修繕起來費時費力,這一處宅院小了些,防御莫介意。等過些日子,新的官宅建好,再搬過去就好了?!?/br> 馬擴打量著房子,口中道:“極好了。我在融州的時候,茅屋數(shù)間,一叢修竹。不說簡陋,每到下雨的時候,外面大下,屋里小下,著實是讓人著惱。這處房子不算小了,修得又好,比那個時候不知好到哪里去。” 崔青道:“這些年防御著實是受苦了。” 馬擴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 苗劉之變,朱勝非在內(nèi)保趙構(gòu)安全,呂頤浩在外調(diào)集兵馬討賊,二人立功頗多。自己作為樞密都承旨,奉宰相之命出使苗劉軍中,又錯在哪里?只是這種窩囊事,在內(nèi)的朱勝非必然被趙構(gòu)討厭,事后被貶。連帶著自己也因為與賊交通,成為了罪臣。自己長誰說理去? 馬擴從廣西跋涉數(shù)千里,帶不了太多東西,要不了多大一會就搬完了。 進了房子,馬擴道:“刺史辛苦??刺焐辉缌?,刺史飲一杯薄酒,讓我聊表心意?!?/br> 崔青道:“防御遠道而來,又被貶多年,只怕囊中缺錢。宣撫特命我支了一百貫,讓你這些日子用著。等到下月發(fā)俸祿的時候扣還。我們這里就是規(guī)矩,不興官員相互之間贈禮,防御莫要見外?!?/br> 說完,掏出一疊會子,交到馬擴手里。 馬擴確實缺錢。沒有客氣,把會子收了起來。 崔青又道:“防御今天搬到新家,自該一家人好好團聚,慶賀一番。我在這里,算怎么一回事?天色不早了,我們幾個回去,防御進去收拾一下吧。對了,防御身邊有兩個親兵,明日過來,給他們安排住處?!?/br> 王宵獵的屬下,按照官位都派有貼身親兵。這些親兵都是統(tǒng)一管理,由官府發(fā)放俸祿,為官員服務。而不是像從前一樣,朝廷發(fā)錢下來,官員自己雇傭。 這些親兵,明確就是給官員做各種雜務的,有些類似傭人。但他們上面有人管,有人發(fā)錢,自然也會聽上面的命令。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止官員培植自己勢力。 一一交待清楚了,崔青帶著士卒告辭。馬擴直送到街口,才回轉(zhuǎn)身來。 到房子正廳坐下,馬擴看著院子里的海棠花謝了,結(jié)出小小的果實。海棠樹下,幾株牡丹長得正茂盛,綠油油的一大片。西邊的桂花樹還沒有開,一只小貓在枝葉間玩耍。 夫人帶著兒子忙里忙外,這里收拾一下,那里布置一番,忙得不亦樂乎。 嘆了口氣,馬擴道:“許多年,不曾有這種日子了?!?/br> 夫人從里面出來,道:“這房子甚是寬敞,又新添置了家具,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們喬遷新居,今晚自該慶祝一番。剛好崔刺史送了錢來,你便出去買些菜回來?!?/br> 馬擴道:“我活了幾十年,就不會買菜?!?/br> 夫人回過頭,對兒子喊道:“大郎,你拿錢出去買些菜!不心小氣,酒rou多買些回來!” 兒子從屋里出來,痛快地答應。走到馬擴面前,看著父親,也不說話。 馬擴笑笑,把崔青送的錢取出來,交給夫人。道:“家里面還是要女人管錢,我拿著有什么用?” 夫人接過錢,點了點。道:“整整一百貫!王宣撫治下,會子跟銅錢一樣有用,可不像別的地方。我聽人說,還可以把會子存在銀行里,有利息呢!” 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五貫錢來,有一小疊,交給兒子。 大郎拿了錢,笑嘻嘻地道:“五貫錢,今晚可是吃得好了!mama,剩的錢,我就不還給你了。搬到洛陽,我家里也有許多地方要用錢。” 夫人道:“不還了,不還了。這幾年你們隨著父親南北漂泊,也受苦了。到了洛陽,安頓過日子才好?!?/br> 大郎答應一聲,高高興興地跑出去了。 馬擴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大郎已經(jīng)成娶妻生子,二郎也有十五歲了。女兒中大姐、二姐已經(jīng)嫁人,只有二姐只有十三歲,還住在家里。 這一大家子,全靠馬擴的俸祿活著。前幾年,馬擴作為罪官,收入微薄,生活非常艱難。自由居住后,也只是短暫到吳敏的幕中做了幾個月的官,經(jīng)濟沒有什么改善。今天得一百貫錢,是很時間沒有的事了。 夫人把錢收好,問馬擴:“到這里為官,你一月有多少俸祿?” 馬擴道:“我還真問過人了,大約一個月二百二十貫左右。不過宣撫這里,一切都是發(fā)實錢,沒有折支,也不會發(fā)絹帛。更重要的是,都是以足錢發(fā)放,不像在行在,一貫只折六百文?!?/br> 夫人聽了不由大喜。道:“一個月兩百多貫,都是足錢、實錢,家里可是用不完了。都說王宣撫治下官員的俸祿最厚,果然不是騙人!但愿這日子能安穩(wěn)下來,不要東奔西走了!” 馬擴點了點頭,心中無限感慨。自己舍身為國,自然矢志不渝。但若有可能,誰不希望過安穩(wěn)富足的日子。單從字面上,王宵獵發(fā)的錢并不比朝廷俸祿更多。但發(fā)實錢、現(xiàn)錢,不打任何折扣,拿到手里的錢可就差多了。特別是對于下層官員,俸祿本來就少,折支還多,在王宵獵這里收入翻番不止。 第720章 買菜 在襄陽的時候,都是大約兩三個坊的地方有一個菜市場。官府提供地方,收取租金,行會管理。洛陽這里現(xiàn)在人口太少,只在會通橋附近的幾個坊建了三個菜市,很多是官府店鋪。 馬擴的大兒子馬充,沿著街道,到了菜市場先轉(zhuǎn)了一圈。 正是夏天,菜市場里的菜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只是馬家以前都雇的有使女做飯,沒有使女了,家里的幾個女人廚藝可不怎么樣。想來想去,買了兩條舫魚,回家清蒸了吃。 手中提著宰殺好的魚,馬充又買了一條羊腿,買了一只活雞宰了,又買了兩斤雞蛋,隨便買些蔬菜,便轉(zhuǎn)到了熟食鋪子來。這處熟食鋪子是宣撫司產(chǎn)業(yè),名為“透骨香”,各州城均有分號。所用的方子是統(tǒng)一研究出來的,標準化采購,標準化制作,各地味道一樣。 以現(xiàn)在洛陽城的規(guī)模,“透骨香”賺錢不多,養(yǎng)著那么多員工著實有些沒意思。只是洛陽是大城,王宵獵堅持其他地方有的這里也要有,不得不開過來。甚至就連總部,也搬到了洛陽城里。 看了一會,馬充問道:“你這里熟牛rou多少錢?” 店里的人道:“客官,那邊墻上有價牌,熟牛rou是一百六十文一斤。” 馬充撇了撇嘴,對店家道:“朝廷有律令,牛rou一斤不過二十文。就是做熟了,也不過三四十文。你一斤要這么多錢,用仙草煮出來的?” 店家笑道:“客官說笑。二十文錢一斤的牛rou是病牛、死牛,現(xiàn)在也有。我們這里不同,都是現(xiàn)宰殺的黃牛,鮮rou就要一百文足錢,熟牛rou一百六十文,非常便宜了?!?/br> 宋朝禁宰耕牛,但不是不吃牛rou,病死、老死的牛還是吃的。為了防止百姓偷殺耕牛,牛rou價格有限價,一斤不許超過二十文。一般的羊rou一般一百文錢一斤,開封城里的豬rou稍貴一點,其他地區(qū)也相差不多。其他的如活雞,一斤也差不多百文,鵝略便宜些。雞蛋則是五文錢一個,一斤大約是七八十文錢。牛rou價格限制在二十文以下,基本無利可圖。只是有的地方,殺了牛把rou賣給四鄰,還是能賣到一百文錢。 王宵獵治下,rou價還沒有降下去,但也沒有漲價,基本是靖康之前的價格。與現(xiàn)在的其他地方比起來,算是非常便宜了。許多地方,由于戰(zhàn)亂,再加上北方人大舉南下,物價飛漲。 “透骨香”的牛rou,是從屠宰場直接買來,比市價低得多。賣一百六十文,賺的利潤不多。這是經(jīng)營策略,價格不高,味道穩(wěn)定,做的長久生意。 聽了店家的解釋,馬充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攤子上的rou看。 除了牛rou,這里還有牛臉、牛肚、牛蹄之類,都是已經(jīng)鹵制好了,買回去就可以吃。除了牛之外,旁邊還有熟的羊rou,當然最多的,還是豬和雞。有熟豬頭rou、熟豬蹄、熟肘子、熟豬舌,甚至還有熟排骨。雞有整只熟雞,還有雞爪、雞腿,甚至雞心。 這個時代,豬蹄、雞爪之類都不值錢,“透骨香”賣的也便宜。 站在一邊看了一會,馬充才道:“選好的牛rou,給我切二斤,拌好包起來。還有,牛肚也要一斤,一樣要拌好才包起來。那邊再來六個雞腿,一個肘子,再來三個豬蹄?!?/br> 店家高聲答應。切了牛rou和牛肚一起拌了,取片荷葉包了。另一個店員取了雞腿、肘子、豬蹄,也用幾個荷葉包了,遞給馬充。 馬充接了過來,嘆了口氣。這些熟食,就用了一貫多錢。自從馬擴遭難,家里再沒有這么豐盛過了。也不知道這種日子能不能堅持下去。上天垂憐,但愿父親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 從菜市場出來,馬充又到旁邊酒鋪里,買了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一瓶米酒。實在拿不了,叫過一個旁邊打零工的漢子,讓他用擔子挑著食物,幫自己運回家里。 走到路上,馬充把剩的錢拿出來,細細數(shù)了,在內(nèi)衣里面仔細藏好。今天花了不到兩貫錢,剩下的,就是自己小家庭的私房錢了。王宵獵的治下,鼓勵人們早早分家,不提倡大家族住在一起。若是父親能在洛陽城安頓下來,自己也該考慮帶著妻兒分出去,組建小家庭。這些錢,就是小家庭的資金。 回到家里,馬擴出來看見兒子竟然雇了個人挑了食物回來,不由驚訝不已。這個時代物價騰貴,兒子拿了五貫錢出去,竟然買這么我東西回來。只是見買了酒,也懶得管。 讓母親和妻子拿了魚和羊rou去做,馬充在桌子上把熟食擺開,對父親道:“阿爹,這里有一家熟食鋪子,名為‘透骨香’,是宣撫司屬下。里面什么都有的賣,煞是方便。我買了些回來,給阿爹來下酒。” 馬擴湊上來看,不由搖頭。道:“這個肘子很是肥美,有些意思。你買的其他東西是什么意思?我們家雖然不是十分有錢,怎么會吃熟牛rou?你見哪個正經(jīng)酒鋪,會賣這種吃食?” 馬充道:“阿爹,宣撫治下不像其他的地方,不禁宰耕牛。這都是活?,F(xiàn)殺的rou,味道極好的。我在那家鋪子看了許久,見到人們買的最多的就是熟牛rou。” 馬擴聽了不由皺眉:“這里不禁宰耕牛?世間有這樣的事?” 馬充道:“我向別人問過,說是只要養(yǎng)過十年,哪怕是耕牛也可以宰殺了。所以這里賣的牛rou,比其他地方是貴一些,不過味道好吃?;盍藥资辏€沒有吃牛rou怎么行?” 馬擴瞅了兒子一眼,拿起一塊牛rou吃了。在那里品嘗一會,才道:“果然,這是好rou!” 馬充笑道:“我在那里看了好久,怎么會騙阿爹?這里的酒都是酒鋪里極好的,阿爹嘗一嘗?!?/br> 拿起白酒給馬擴倒了,端著瓶在一邊看著。 馬擴拿起酒,一飲而盡。道:“還是這酒有力氣!洛陽這里,既可以為國效力,又有好酒好菜,夫復何求!” 第721章 發(fā)錢的日子 銅駝坊有富弼宅,位于瀍水旁。金兵來犯,富直柔帶著家人南下避難,宅院已成一片荒草。王宵獵把這房子作價一千五百貫,收歸宣撫司。錢已經(jīng)讓來的使節(jié)帶給富直柔,富直柔還來信感謝。 現(xiàn)在這里重新修茸過之后,作為朝廷新派來官員的居所,熱鬧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