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外衣去了，身上蓋著嶄新的被子。愣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新婚。一轉(zhuǎn)頭，就看見桌邊坐著新娘子，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自己。

    坐起身，王宵獵不好意思地道：“多謝你了。你坐在那里，一晚上沒有睡嗎？”

    林夕使勁點了點頭。

    王宵獵道：“你不困嗎？一晚上如何坐得下來！”

    林夕道：“床被你占住了，我想睡也沒有地方睡啊——”

    王宵獵愣了一下，不由大笑：“從今以后，我們就是夫妻了。夫妻本就應(yīng)該同床共枕，我睡在床上，你也應(yīng)該睡在床上才是。若不然以后你住在我的家里，難道就不睡覺了！”

    林夕一下紅了臉，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

    王宵獵下了床，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林夕道：“已經(jīng)過了卯時，不知道是辰時幾刻。”

    王宵獵左右看看，道：“他們沒有把座鐘搬到臥房里來，是我忘記了?，F(xiàn)在工廠生產(chǎn)一種座鐘，上面會顯示幾時幾刻的。新制出來，我吩咐買一臺在家里的?！?/br>
    “哦——”林夕答應(yīng)一聲，又不說話了。

    看林夕的樣子極是疲憊，臉色更加地蒼白，憑添一種韻味，我見猶憐。王宵獵心中一蕩，只是天色已經(jīng)大亮，只好忍住了。穿上衣服，吩咐親兵準(zhǔn)備早飯。

    王宵獵的早飯很簡單。無非是一碗白粥，一個咸鴨蛋，一碟咸菜而已。只是身份在那里，粥不是普通的粥，要是黃河邊的水稻熬的粥。鴨蛋也不是尋常的鴨蛋，要是光州固始縣產(chǎn)的鴨蛋才好。

    親兵端了來，王宵獵看著粥菜，不由怔在那里。對林夕道：“你早餐吃什么？我讓他們做了端來?！?/br>
    林夕小聲說道：“我平常都是吃兩個rou包子，喝一碗新磨的豆腐腦。不過這些都要出去買?！?/br>
    王宵獵笑道：“府衙里，一般是不到外面買東西吃的。罷了，讓親兵到食堂去，看看還有沒有rou包子。豆腐腦食堂也有的，只是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沒有剩?！獙α耍垢X你喝咸的還是甜的？”

    林夕抬起頭，奇怪地問道：“怎么，豆腐腦還有甜的嗎？”

    王宵獵不由大笑，沒有說什么。

    受前世的豆腐腦甜咸之爭的影響，王宵獵特意吩咐食堂的豆腐腦分甜咸，用的是川蜀來的糖。因為這個年代糖是稀有之物，還真有人喝甜豆腐腦，成了府衙的傳統(tǒng)。市井上沒這么講究，外人就沒聽說過。

    吩咐親兵，去食堂取了rou包子和豆腐腦來。由于太晚，豆腐腦有些涼了。

    林夕在那里拿著勺子，一小勺一小勺舀著豆腐腦吃，不時抬頭看一眼王宵獵。王宵獵只是假裝看不見，趴在桌上吃著自己的粥和咸鴨蛋，心里暗笑。

    等到吃完，林夕拿起碗碟，對王宵獵道：“卻不知道哪里去洗碗？”

    王宵獵急忙道：“你放在那里就行了，自有親兵收拾?！饷娴挠H兵宣撫司派來服侍我的，你有事盡管吩咐他們就好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干，反讓他們不自在?！?/br>
    林夕點了點頭。又小聲問道：“外面不許雇傭人了，怎么你這里還有親兵？”

    王宵獵道：“不是不許雇傭人了，而是雇人要有保人，他們又有行會，比以前麻煩了。許多有錢人家，以前雇個孩子在家里，多少給些錢，什么活都要他們做，現(xiàn)在則不行了。十五歲以前的孩子，一律不許雇傭，只有大上一些才可以。大的孩子，就不像以前一樣便宜了?！?/br>
    林夕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是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反正沒有再問。

    吃完飯，換了衣服，王宵獵準(zhǔn)備出門。剛剛邁出門檻，林夕在后邊問：“今天我干什么？”

    王宵獵回過身，對她道：“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事情就吩咐外面的親兵，想出去走走盡管出去。這院子里景色還是好的，上個月他們移來了許多菊花?！?/br>
    林夕輕輕搖了搖頭：“可是這些我都不喜歡?！?/br>
    王宵獵道：“那可以看書。旁邊就是書房，里面的書應(yīng)有盡有?！?/br>
    林夕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前些日子，我的店里面接了幾樁生意，要大幅的織錦綢緞。這幾天忙，也不知道他們忙得怎樣子。我能不能到店里去，看一看做得怎樣了？”

    王宵獵想了想，回身道：“你的店給你父親了。你與我成親，是宣撫使的夫人，不好再做生意了。不管有沒有收別人的錢，總有人想方設(shè)法地討好你，諸多不便?！?/br>
    林夕聽了怔住。過了一會急忙問道：“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那豈不是要悶死！”

    王宵獵點了點頭道：“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你的身份已經(jīng)不同了，做生意難免瓜田李下之嫌?！?/br>
    “??！什么瓜田李下？”林夕看著王宵獵，滿臉疑惑。

    王宵獵道：“你現(xiàn)在我的夫人，我是幾路宣撫使，掌管著無數(shù)人的生死。只要你做生意，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想盡辦法接近你。我這樣說，你明白不明白？”

    林夕茫然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明白沒有。

    王宵獵只能暗中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大步出了門。

    或許，需要時間才能讓林夕熟悉自己的身份，才能明白這個身份意味道什么。她現(xiàn)在還不明白，昨天成親意味著什么，還不明白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

    第785章 你到行在去吧

    到了官廳，王宵獵處理了一些公文，便拿起姜敏、張均的報告來看。

    過幾天要去一走趟石州，看看那里怎么樣了。說到底，王宵獵還是放不下心，怕姜敏和張均搞砸了。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伙子，頭腦容易發(fā)熱，誰知道惹出什么事來？

    到了中午的時候，王宵獵吩咐崔青回府，看一看林夕在做什么。如果她不知道怎么吃飯，就從食堂給她打些飯菜回去。王宵獵的住處是有廚房的，rou菜都齊全，只是不知道林夕會不會用。

    過了中午，沈遵來到河南府衙。

    到了官廳行禮如儀，王宵獵吩咐賜座。

    時間長了，屬下的官員都知道到王宵獵這里是有座的，也慢慢習(xí)慣了落座。甚至成了一個傳統(tǒng)，王宵獵的手下不管官職高低，都是坐著說話。

    沈遵坐下，王宵獵吩咐上了茶來。道：“你在梁縣這段時間做得還不錯，梁縣甚是興旺。這次找你來，是有一個新的職位給你?！?/br>
    沈遵拱手：“宣撫在哪里用卑職都好，自該盡力！”

    王宵獵點了點頭。道：“現(xiàn)在我們到朝廷的官員越來越多，臨安府的驛站住著諸多不便。我想在臨安城內(nèi)開一處客棧，專門用于我們的官員到臨安時下榻。你去管這處客棧如何？”

    沈遵怔了一下。道：“本朝歷來的規(guī)矩，不許地方在京城建立場所，處理地方事務(wù)——”

    王宵獵擺了擺手道：“非常時期，自然該有非常之舉。我們孤懸在外，剛剛才把襄陽進(jìn)京的道路打通，路上還不太平，怎么跟其他的地方比？由襄陽赴行在，還是件危險的事?！?/br>
    沈遵急忙拱手：“一切憑宣撫吩咐！”

    王宵獵道：“這處地方，完全由宣撫司出錢。你不要想著賺錢，重要的把事情做好?！?dāng)然，如果能夠賺錢當(dāng)然是好的，到底是客棧嗎。我們決定，由鄭州錄事參軍饒興去幫助你，這幾天你好好跟他聊聊。”

    沈遵稱是。

    王宵獵沉吟了一會，道：“除你們兩個人外，參謀廳需要派幾個人去?，F(xiàn)在定下來的，只有一個朱伯康，他到那里做主管。其他的人，你們商量著辦吧?！?/br>
    看了王宵獵的樣子，沈遵就知道這個朱伯康不比尋常，自己以后要小心一點。

    王宵獵道：“朝廷的事情，你們要盡皆知曉，多與朱伯康商量。每半個月回信一封，由商隊帶回來。信里要把朝廷發(fā)生的事情詳細(xì)說清楚，包括來龍去脈?！@些事情，不用我多說了吧？”

    沈遵忙道：“卑職明白?！?/br>
    王宵獵點了點頭：“這就好了，你明白就好。這幾天你與饒興和朱伯康多見見面，什么事情商量一下，看看要從洛陽帶什么東西。——茲事體大，你切不可掉以輕心！”

    沈遵心中明白，這絕件事絕不是迎來送往那么簡單。只是王宵獵限于身份，不好明說。到行在設(shè)客棧，確實有必要，但派這么多官員就不尋常了。

    自己和饒興好說，真正神秘的是朱伯康和參謀廳的人。參謀廳是干什么的？做了幾年官，沈遵心里面也能夠猜得到?？隙ㄊ鞘占閳笾悾蛔銥橥馊说?。

    汪若海下面的參謀廳里，有一個機(jī)宜廳，相當(dāng)于一般軍中的主管機(jī)宜文字。不過王宵獵這里，除了管理機(jī)宜文字外，還管搜集情報，分析情報，及相關(guān)的工作。當(dāng)然，僅限于情報搜集，并不牽涉其他的事情。

    這個年代，雙方交戰(zhàn)，對于情報工作并不重視。像王宵獵這樣，單獨成立一個機(jī)，每年花大量金錢，是不可想象的。而這個機(jī)構(gòu)，帶給王宵獵的好處是巨大的。在洛陽城里，王宵獵就可知天下事。

    見沈遵一切明白。王宵獵道：“好，這幾天你們幾個人多商量。——一定要多商量，一個人總是難免會有想不到的地方。十天之后，你們起程?！?/br>
    沈遵稱是，起身告辭離去。

    看著沈遵離去的背影，王宵獵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走了兩圈。

    宋朝并不注重保密。重大的軍情就連劉豫和金人都知道，王宵獵又怎能不知道？不過在以前，王宵獵只是派人收集情報，并不會特別注意?，F(xiàn)在不同了，再那樣做就不符合自己要求了。

    王宵獵感覺，接下來的兩三年，應(yīng)該會特別重要。

    岳飛進(jìn)駐荊湖北路后，王宵獵到朝廷的道路終于暢通，朝廷對王宵獵治下的事務(wù)干涉得越來越多。等到條件成熟之后，奪了王宵獵兵權(quán)，吞并這支勢為，朝廷也不是做不出來。

    怎么應(yīng)對？王宵獵不想在獨立的事情上硬來。而是要步步為營，小心應(yīng)對。這就要求，對朝廷的動向一清楚。派精干的人到行在，隨時掌握朝廷的動向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關(guān)中之戰(zhàn)之后，沈遵歸順王宵獵，這幾年在地方為官。根據(jù)觀察，王宵獵發(fā)現(xiàn)他做事小心，心思縝密，是到杭州的合適人選。再配上參謀廳里挑選出來的朱伯康等人，應(yīng)該能夠完成任務(wù)。

    停下腳步，王宵獵呼了一口氣。說到底，現(xiàn)在自己受到的壓力不大，可以從容應(yīng)對?？墒寝D(zhuǎn)過年來，情況會不會發(fā)生變化，誰說得清呢。

    看看太陽西垂，王宵獵出了官廳，回到后衙自己的住處。

    林夕坐在院子里，在椅子上抱著膝蓋，正看著盛開的菊花出神。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頭看是王宵獵回來，急忙站起身道：“你回來了！”

    王宵獵道：“回來了?！阍谶@里看什么？”

    林夕指著菊花道：“你看，那幾朵菊花真正是好！竟然是墨色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墨色的菊花！”

    王宵獵扭頭看了一眼，道：“宣撫司下面有一個園林司，專門培養(yǎng)異色花卉，各貴草木。若是你喜歡，閑時帶你到那里轉(zhuǎn)一轉(zhuǎn)，才真是開眼呢！”

    林夕笑道：“怎么宣撫司下面干什么的都有？培植異色花卉，還要專門的人？”

    王宵獵道：“這世上的事，處處皆學(xué)問，什么都要專門的人來做才好。到那里看過之后，你才知道為什么要專門的人來做。他們培植的花草，確實好得多?！?/br>
    第786章 賭徒

    到了晚上，王宵獵沒有喝酒。熄燈之后上床，林夕膚如凝脂，摸著又滑又嫩，果然與他人不同。倒在王宵獵的懷里，帶著三分嬌羞，說不盡的溫柔。

    第二天王宵獵起的晚一點。吃過了早飯，對崔青道：“今日就不去官廳了，你去把緊急的公文拿回來。休息一刻之后，我與夫人去園林司，閑走看看。”

    崔青稱是。

    等到林夕收拾罷了出來，見了王宵獵還有些嬌羞，臉紅紅的。

    王宵獵心中暗笑。道：“昨日你說菊花好看，卻不知園林廳里有多少奇花異樹。今日沒有什么大事，我與你一起到園林廳看看，也算是長一長見識?！?/br>
    林夕點點頭。道：“只是怕誤了你的公事。”

    王宵獵道：“本來新婚就要幾天假期，這是應(yīng)該的事，有什么好耽誤公事的？”

    崔青準(zhǔn)備了車駕，護(hù)送王宵獵和林夕出門。

    王宵獵騎馬，林夕則乘了一輛牛車，衛(wèi)士們都換了便服。

    入洛陽后，王宵獵禁止民間用馬騾拉車，出門只能乘牛車或者驢車。哪怕是王宵獵，也遵循這樣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正是戰(zhàn)爭時期，馬騾是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自然應(yīng)該限制。因為關(guān)中驢生得雄健，這兩年販驢成了好生意。

    園林司在恭安坊。王宵獵把僅剩的人家全部遷走，空了地出來，作為園林司用地。本來王宵獵想把園林司放在城外的，只是現(xiàn)在洛陽城里空地太多，城外又太遠(yuǎn)，便放在了這里。

    上了長夏門大街，剛剛轉(zhuǎn)到建安門大街上，就見旁邊一個巷子里突然沖出一個漢子。在他后面，有五六條大漢緊緊追趕。不幾步追上了，大漢把漢子推倒在地上，不停地拿腳踹。

    王宵獵停住馬，看了一會。叫過來崔青，問道：“現(xiàn)在洛陽城里這么亂嗎？”

    崔青叉手。道：“附近本就是占候、卜筮者居住之地，近來逃難到洛陽的百姓住在這里。人員又多，官府也難以管束，是以特別亂。每日里打斗是常見的事情，左右百姓早已習(xí)慣了。”

    王宵獵黑著臉，對崔青道：“你去問問是什么事情。若不是有冤情，就不要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