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好軍陣的金軍，不是堡寨的好漢們能對付的。只是地形所限，金軍的陣形無法變化，只能硬扛宋軍。刺倒了二三十人，慢慢退到了院子邊緣。

    阿里不見大勢已去，不敢過多糾纏，只好帶著軍隊向后衙退去。

    衙門外面，張廣和解宗元坐在茶棚里，看著自己身邊的飛鳶堡好漢，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張廣才道：“看著不是我們兄弟，這是哪里的人？我們的人，說是明天才到。”

    解宗元看了一會，指著里面一個人說道：“那不是飛鳶堡的韋壽佺？難道這是飛鳶堡的人？”

    張廣點了點頭，看著面前人群，沒有說話。

    飛鳶堡在嵐州北方，岢嵐水的上游。與嵐水上游距離很近，走不多遠就可以進入嵐水河谷。沿著嵐水河谷，比赤泥堡到嵐州近得多。不過阿里不是沿著嵐水河谷逆流而上，飛鳶堡是怎么知道的？

    看見韋壽佺正提著長槍，大步流星走向州衙，張廣急忙追上。一把拉住韋壽佺的胳膊，道：“哥哥，你怎么到了州城？阿里不這廝，是沿著嵐河上來，消息傳不到飛鳶堡?！?/br>
    韋壽佺道：“前些天聽說了阿里不來嵐州的消息，我特意來堵他。梁興在方山，遲遲不進攻，著實讓人心焦?，F(xiàn)在嵐州空虛，豈容一百金兵縱橫來去！”

    張廣一拍大腿：“真是巧了！前天阿里不這廝，拿住了從赤泥堡回樓板寨的周大娘。我一路跟來，想著把周大娘救出來。怎么奈手下兄弟明日才能到，正在這里嘆氣！”

    韋壽佺聽了，從旁邊漢子手里拿過一把長刀，交給張廣。道：“如此甚好！隨我殺進州衙！”

    張廣接了長刀，手中掂了掂，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里不帶軍隊到衙門，就聽見個面人聲鼎沸，殺聲震天?？磥砹x軍已經(jīng)殺到了后衙，阿里不心中叫苦。

    義軍不斷涌入衙門，金兵抵敵不住。阿里不沒有辦法，只好開了后門，帶著軍隊殺了出去。

    韋壽佺和張廣殺進州衙，一眼看見柱子上的周大娘。急忙奔上前去，就見周大娘胸口插了一把尖刀，氣絕多時。

    張廣上前，把周大娘的胸襟掩起來，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面容。心中悲苦，不由流下淚來。

    雪花變得大了，飛飛揚揚，灑了下來。不多時，周圍的土地變成了白色。

    想著兩三天前還跟自己笑語盈盈，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仙去，張廣只覺得世間再沒有樂趣，心中空落落的。

    韋壽佺道：“我已派人圍住了后衙，阿里不這廝無路可去。兄弟，我們一起把那廝剮了！”

    張廣猛地抬起頭來，一挺手中的長刀，道：“好，去剮了那廝！”

    說完，挺著刀，跟在手持長槍的韋壽佺身后，大步流星的地向后衙趕去。

    阿里不殺出后衙，身邊只剩下五六十人。緊密結(jié)成陣形，向嵐州城東殺去。如果逃出城，向東可到憲州。憲州是金軍重點防守的地方，離得近了，可能有軍隊接應。

    雪越來越大了，隔幾步遠的距離就看不清人影。宋軍漸漸不再進攻，只是緊緊綴在后面。

    到了城東門，只見大門緊閉，路上面一個行人也沒有。

    阿里不左右看看，吩咐幾個金兵去開城門。嵐州是座小城，并沒有甕城，只要開了城門，自己就可以逃出生天。

    四個金兵朝著城門奔去。離著城門還有十幾步，就聽見城頭弓弦響。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勁弩射倒在地。

    這個時候，韋壽佺和張廣帶人殺到。指揮義軍結(jié)成軍陣，向金軍殺了過來。

    阿里不見再無退路，兇性起來，指揮部隊結(jié)成圓陣，與宋軍殺在一起。依義軍的戰(zhàn)力，自己這五六十人，最少可以換一百余條人命。一個換一個，總不會虧了。

    義軍平時的訓練很少，軍陣并不熟練。一個對一個的戰(zhàn)斗還好，結(jié)成軍陣，戰(zhàn)斗力就差了很多。只是憑著一腔熱血，與金軍死戰(zhàn)。一個人倒下了，身邊幾個人趕上去。

    第864章 前進嵐州

    王宵獵把最近戰(zhàn)爭中的俘虜編為工程隊，分到各軍之中，幫助工兵部隊修筑道路橋梁。梁興的部隊中也分來了幾千人，怎么分配，著實傷腦筋。

    這一日正在案頭觀看工程隊的分配，親兵突然進來。叉手道：“副都統(tǒng)，嵐州來人，說是州城已經(jīng)破了?！?/br>
    梁興一聽，急忙問道：“是哪些人攻進去的？我不是說過，等兩個月再攻嵐州嗎？”

    親兵道：“不是我們的人。聽人說，是飛鳶堡和赤泥堡兩軍，因為樓板寨的周大娘被捉，才攻入了州城。”

    梁興一拍桌子，道：“那就沒有辦法了。嵐州誰來了？讓他見我。”

    親兵道：“是赤泥堡的張廣?，F(xiàn)正等在外面。”

    梁興點了點頭：“讓他等一等，我去見他?！?/br>
    親兵出去，梁興起身在桌前轉(zhuǎn)了兩圈。

    之所以不占嵐州，是因為占了嵐州之后，需要盡快占領岢嵐軍和寧化軍，與金軍在憲州決戰(zhàn)。以現(xiàn)有兵力，戰(zhàn)斗梁興是有把握的，不會有太大困難。但是，這些地方山路崎嶇，會極大的拉長補給線。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哪些地方歸府州管轄，哪些地方歸姜敏管轄，王宵獵還沒有做出決定。姜敏的想法，自己只管嵐州、憲州和寧化軍，其余地方歸府州。只是府州雖然有軍隊，卻未經(jīng)改造，總是不能讓人放心。

    進了客廳，就見張廣坐在那里，滿面都是焦急之色。見到梁興進來，急忙起身來。

    行個禮，張廣道：“副都統(tǒng)，因金軍抓了周大娘，我和韋寨主一起奪了嵐州。嵐州城里，正等副都統(tǒng)主持大局！”

    梁興示意張廣坐下。道：“你們破了嵐州，算是為朝廷立了大功。既然來請我，我豈有不去的道理？你回去之后告訴韋壽佺，三天之后我到嵐州。這幾天，就麻煩你們了?！?/br>
    張廣沒想到這么順利，千恩萬謝。

    梁興在方山縣駐有近萬大軍，一直不進攻嵐州，讓周圍的堡寨非常困惑。紛紛猜測，或許是朝廷有什么政策，暫時不會北進。張廣來的時候，也早做好了準備，梁興可能會拒絕。

    張廣坐下，梁興道：“你們滅了阿里不，嵐州再沒有其他金軍了?；厝サ臅r候，你可以告訴山里的百姓，早早回歸田園，不要誤了來年春耕。附近的州軍這幾年過得很慘，要早早恢復?！?/br>
    張廣拱手稱是。

    梁興道：“金軍占領這幾年，百姓春不得耕，秋不得收，還時時有勞役，生活艱難。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地方盡快恢復。我可以答應你，接下來三年時間，朝廷免稅免糧?！?/br>
    張廣喜道：“若是如此，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

    梁興道：“當然，勞役還是有的。沒有辦法，數(shù)萬大軍進駐，怎么會不sao擾百姓呢？但是請盡管放心，如果要征勞役的話，都是按天算錢的。做一天活，給一天錢，絕不拖欠！”

    張廣連連拱手，滿口道謝。

    梁興道：“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知道赤泥堡有許多本地百姓，為了躲避兵禍上山。你回去之后，可以跟飛鳶堡一起，讓他們回家了。對了，你和飛鳶堡有多少兵力？”

    張廣道：“我有六百多人，飛鳶堡應該差不多。兩堡加起來，應該有一千五百人左右?！?/br>
    梁興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nèi)绾翁幹?，等我到了嵐州再說吧?！?/br>
    張廣稱是。

    又說了一些閑話，張廣便辭別梁興，急急返回嵐州。

    看著張廣離去，梁興搖搖頭，嘆了口氣。再不愿意去嵐州，現(xiàn)在義軍攻下來了，也不去不行。既然去了嵐州，就不能夠再有絲毫猶豫，要迅速占領各州軍。

    想了一會，梁興叫來中軍統(tǒng)制秦祥和都監(jiān)馬成忠，商量戰(zhàn)事。

    兩人進了梁興房間，各自落座。

    梁興道：“剛才赤泥堡的張廣來方山縣，說是因為樓板寨的周大娘被金軍捕獲，他和飛鳶堡的韋壽佺一起，攻下了嵐州城。要我們派出兵馬，前去嵐州?！?/br>
    馬成忠聽了，不由皺起眉頭：“我們糧草不足，大部分的輜重部隊也沒有到齊，現(xiàn)在去嵐州不容易。”

    梁興嘆了口氣：“不管容易還是不容易，都不得不去了?！?/br>
    馬成忠道：“這些義軍，無組織，無紀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梁興聽了這話，臉立即崩了起來。道：“你這是什么話？義軍本就是百姓自己組織起來，反抗金軍。既然有機會攻下州縣，他們怎么會放過！我們在方山縣逗留不進，他們早就有想法，只是不好說出來罷了?，F(xiàn)在占了嵐州，也不是給我們找麻煩，只是意外而已！”

    馬成忠不語。想了一會，嘆口氣道：“是我心急，說錯話了?！?/br>
    秦祥道：“我們軍中再三強調(diào)，不急著占地盤，要先把后路建設好。說得太多，馬都監(jiān)一時忘了，這些話義軍并不知道。他們作戰(zhàn)，只能根據(jù)自己的情報?！?/br>
    梁興對馬成忠道：“你是都監(jiān)，說話怎么能不過腦子？這次算了，以后要注意！”

    馬成忠稱是。

    梁興道：“嵐州雖是要地，但是那一帶的交通要地卻是憲州。嵐州、憲州本是一體，我們占領了嵐州，金軍必然會加強憲州的防務。到時候攻擊憲州，必然多費一番手腳。所以我想，進嵐州的時候，順便把憲州也攻下來?！?/br>
    秦祥道：“副都統(tǒng)找我們來，是要中軍團去憲州？”

    梁興點了點頭：“不錯。今天你們準備，明天一早出發(fā)。于北方馬坊村一帶東行，取道樓煩，逆汾水而上，直攻憲州。我?guī)渌筷牭綅怪萑?，從東方與你們配合?！?/br>
    秦祥想了想，叉手道：“末將遵命！”

    梁興點了點頭。又道：“金軍把附近州縣的偽軍全部集中于憲州，約有兩三千人。加上駐守的五百金軍，單從兵力上不能小瞧他們。不過，偽軍的戰(zhàn)斗力值得懷疑，這一點你們要善加利用?！?/br>
    秦祥點頭稱是。

    梁興又道：“這一路上山路崎嶇，不好行走，大車、火炮更加無法運輸。你們多帶幾日糧，火炮拆了，用人力運過去幾門就好。我到嵐州之后，不管你們有沒有攻下憲州，都可以給你們提供后勤。總而言之一句話，盡快攻下憲州！”

    第865章 大迂回

    今年春天來得早，才正月十七，后天就是九九了。不過石州苦寒，野外的荒草還沒有發(fā)芽，河流還沒有解凍。只有迎面吹來的風，沒有了刺骨的寒意，告訴人們春天近了。

    王宵獵坐在陽光下，隨手翻閱著最近的公文，時光顯得慵懶。

    汪若海進來，對王宵獵道：“這幾天的陽光隔外好，宣撫身體大好了嗎？”

    王宵獵道：“基本沒有大礙了。這幾天我吃也吃得好，睡也睡得好，應該是沒有事了?！?/br>
    說完，吩咐親兵搬了一把交椅來，讓汪若海坐下。

    把手中的公文放下，王宵獵道：“本來讓梁興在方山縣多住些日子，等我們準備好了，再大舉北進。哪里想到因為一個周大娘，赤泥堡和飛鳶堡把嵐州攻下來了，不得不北上。昨日來文，梁興已經(jīng)攻占了嵐州和憲州，問我們要不要繼續(xù)進軍。依他的意思，是沿汾河繼續(xù)北上，占領寧化軍?！?/br>
    汪若海道：“這不只是他的意思，還是師司令部的意思，特別是姜敏的意思。”

    王宵獵嘆了口氣：“是啊，姜敏的心大，一直要占領寧化軍。那里是古之寧武關啊，北上的要道。”

    晉中地區(qū)，南下北上有三條道路。最西邊的偏關，最東邊的雁門關，還有中間的寧武關。在明朝之前，偏關和寧武關由于位置偏遠，蕃漢雜居，行軍不便，起的作用不大，戰(zhàn)爭主要發(fā)生于雁門關。明朝之后就不同了，由于地方發(fā)展，人類活動的增加，條件改善，寧武關代替雁門關，成了要地。

    為了修建道路，王宵獵把最近戰(zhàn)役的俘虜，全部編成工程隊給了姜敏。如今姜敏手中，有工兵部隊兩個團，工程隊約兩萬人，工程能力極其強大。有了這么強大的力量，姜敏也就多了想法。

    如果把寧化軍的道路修通，打通了寧武關，姜敏對金軍的威脅就不再是雁門關以南，而是直插大同府。

    這是怎樣的場景？王宵獵不敢細想。總之攻破了大同府，金國的西路就土崩瓦解，相當于切斷了金國一支臂膀。

    王宵獵有沒有這種想法？從把姜敏派到石州，不斷增加其兵力，就已經(jīng)有了。只不過這個想法太過大膽，王宵獵不敢說，別人也不敢問。

    但姜敏是知道的。所以他拒絕配合太原之戰(zhàn)，而是要自己行動。自己行動，就是要直插大同府。

    現(xiàn)在并沒有寧武關，那里早已經(jīng)在歷年的戰(zhàn)爭當中，埋沒于荒草之中。甚至在寧武關，都沒有州縣設置。附近只有一個名字，陳家谷口。正是在這里，雍熙年間楊業(yè)與遼軍苦戰(zhàn)，最后兵敗被俘，絕食而死。

    遼、金兩朝，戰(zhàn)略重心在東部，西路主要為了攻略陜西。占領大同府后，對于外圍的防御并不在意，主要防御方向在雁門關。寧武關這些地方，大多荒廢，沒有重兵把守。王宵獵甚至懷疑現(xiàn)在的金軍，并不知道寧武關，也不知道它在歷史上的赫赫威名。

    汪若海沉默一會，道：“宣撫雖然沒有說過要攻略大同府，但對姜敏的做法還是支持的。最少沒有反對?！?/br>
    王宵獵道：“為什么要反對呢？真能攻破大同府，則西路大勝，連太原府之戰(zhàn)都不置一提。不成功，也無非是這幾萬人受些苦，就當磨煉好了。最少這是一個積極的想法，只要認真準備，也可能成功?！?/br>
    汪若海點了點頭，有些明白王宵獵的想法。

    姜敏來石州，剛開始汪若海不理解。后來王宵獵優(yōu)先給姜敏增兵，讓其自由挑選將領，甚至把全軍的良兵、良將集中到這里，認為是王宵獵對姜敏和張均的偏愛。從參謀長的角度，汪若海反這樣做，認為是把全軍的重要力量用在了不重要的地方。直到轉(zhuǎn)戰(zhàn)陜西，姜敏的軍隊表現(xiàn)出了價值，才勉強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