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366節(jié)
進了采風(fēng)院,王宵獵問葉隆吉:“現(xiàn)在有多少采風(fēng)官員?” 葉隆吉道:“三十八人。宣撫說人還是太少,我們正在招募?!?/br> 王宵獵道:“確實是太少了。不過,你們招人,要來的人自愿才好,若是不得不來,就失了采風(fēng)的意思。采風(fēng)官員總的來說比較辛苦,收入也不高,不要誤了來的人?!?/br> 葉隆吉點頭稱是。 到了院子里,王宵獵左右看看,道:“今日陽光明媚,天氣極好,我們就在院子里說話吧。你去把采風(fēng)的官員全部喚到院子里來,擺幾張桌子,弄些茶水給他們喝。這是閑談,不是官員訓(xùn)話,放松些。” 葉隆吉猶豫一下,還是照做了。 王宵獵和高穎在院子里的幾棵棗樹下坐了,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眾人。 不多時,眾人落座,在下眼巴巴看著王宵獵。 王宵獵道:“今日無事,來跟你們說幾句閑話。你們不必緊張,喝著茶,放松心情?!?/br> 從人一起稱諾。 王宵獵見眾人還是放不開,笑了笑,端起茶來喝茶。 放下茶,王宵獵道:“我昨天到了桃源仙鄉(xiāng),先去一戶農(nóng)家,看他生活如何??偟膩碚f,農(nóng)民在桃源仙鄉(xiāng),因為土地充足,農(nóng)具齊全,又不收賦稅,過得還是不錯的。為什么這里叫桃源仙鄉(xiāng)?五柳先生《桃花源記》里說桃花源,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這樣的生活,簡直是農(nóng)民的理想了。” 王宵獵說完,見下面的人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暗嘆口氣,王宵獵道:“所以我們建一處桃源仙鄉(xiāng),算是實現(xiàn)農(nóng)民的夢想。當(dāng)然,是不是這樣一處絕境,就真的是農(nóng)民的理想?當(dāng)然不是。這只是戰(zhàn)亂年代,人們受夠了國破家亡的流離之苦,把自己的欲望放到最低,所想出來的場景罷了。真到了太平歲月,人們的欲望總是越來越多,就不能滿足人們了。佛說人生是苦的,人不應(yīng)該有欲望。我們終究是一個俗人,我們生活的是俗世,俗世當(dāng)然不能限制欲望?!?/br> “人有了欲望,就有了向前進的動力。怎么知道我們現(xiàn)在比上古之世好?我們吃的五味調(diào)和,比上古之世沒鹽沒滋味強得多了。我們有衣穿,又用火,比上古之世獸皮圍體好的多了。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不必一一解說。所以這處桃源仙鄉(xiāng),并不禁止人們外出,就是正常的生活。來到這里的貧苦百姓,相當(dāng)于得了五年的好運氣,可以不稅不賦,過上五年??匆豢催@五年里,他們有什么成果。” 說到這里,王宵獵看著眾人,加重了語氣道:“你們不要以為這是對百姓的恩賜,我要告訴你們,這就是朝廷努力想讓百姓過的生活。不稅不賦,朝廷的錢從哪里來?本朝以前有鹽鐵司,現(xiàn)在提舉茶鹽,錢要這樣來。當(dāng)然,鹽鐵茶是生活必需品,我們不主張用必需品賺錢。但除了必需品,朝廷還有其他行業(yè)。從在襄陽時,我們便就辦有各種各樣的工廠,辦有供銷社,辦有銀行,都可以賺錢。我們投錢已經(jīng)幾年了,從今年開始,大部分工商業(yè)都賺錢了。” “除了我們直接投資的工商行業(yè),還可以從工商業(yè)收稅。一家工廠收的錢,相當(dāng)于多少農(nóng)戶?一個縣里面,有幾家工廠,收的錢就足夠用了。這比從平常農(nóng)收錢,方便了多少?” “這幾年,我們的農(nóng)稅降了很多,苛捐雜稅全部取消,又大力投資工商行業(yè)。錢從哪里來?不怕告訴大家,是印出來的。每年幾千萬貫,這可不是小數(shù)字。但是印錢不是長久之計,沒有計劃的亂印,早晚把這行業(yè)搞垮。由于我們的地盤在擴大,工商業(yè)在發(fā)展,印的錢還在增長。但是增長是有極限的,早晚有印不動的一天?!?/br> 見下面的人在竊竊私語,王宵獵端起茶來喝茶,停了一會。 王宵獵的治下明明賦稅不重,為何還能夠用度無缺?答案就是印錢。當(dāng)然,還有一個原因,此時的政府開銷不高。 宋朝的二稅收入,通常不超過五百萬貫。王宵獵治下不過一路或者二路,實際不足一百萬貫。王宵獵全部免了二稅實錢,也只是少收八一百萬貫而已。至于糧稅,王宵獵治下并不輕,還要多過從前。 每年印的錢,加上工商業(yè)發(fā)展帶來的商稅增多,供應(yīng)軍隊之后王宵獵的財政依然寬松。總的來說,這個年代官府的開銷較少,稍微上點財政手段,就足夠官府支出了。 民間的負(fù)擔(dān)重,并不是官府的正常課稅,而是正常課稅之外的手段。王宵獵嚴(yán)格控制這些手段之后,民間的負(fù)擔(dān)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課稅之外收錢,從民間征收一貫錢,征錢的成本就要十貫。當(dāng)政府不收這一貫錢后,民間得到的好處就是很大的。當(dāng)然,前提是官府不需要這一貫錢。 把茶杯放下,王宵獵道:“總而言之,我們就是希望從工商業(yè)收上來更多的錢,同時減少農(nóng)民的錢。農(nóng)民生活很苦啊,諸位衙門在這里,沒事的時候可以出去看一看。農(nóng)民春天要耕,夏天要耘,秋天要收,冬天還要收藏,一年到頭都沒有空閑的時候。這個國家,現(xiàn)在可以說,農(nóng)民過好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隨著技術(shù)的進步,從農(nóng)業(yè)國家發(fā)展到工業(yè)國家。農(nóng)業(yè)化到工業(yè)化,這個過程可以是有序的,可以是混亂的。歐洲由于國王代表著封建領(lǐng)主,工商業(yè)則是城鎮(zhèn)里發(fā)展起來,混亂幾乎是必然。其他國家,例如德、美等國,就相對有序得多。在亞洲,由于日本是后發(fā)國家,迅速追趕也帶來了很多苦難。但是其他的亞洲國家,就相對比較溫和。 現(xiàn)在的宋朝沒有必要采取酷烈的手段,很多事情可以慢慢來。用時間,來換取工業(yè)化對農(nóng)業(yè)的沖擊。 王宵獵設(shè)立桃源仙鄉(xiāng),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觀察工業(yè)發(fā)展對農(nóng)村的影響。采風(fēng)院設(shè)在這里,也是讓他們親身感受這種變化,不要對民間的變化一無所知。 在桃源仙鄉(xiāng),這么好的條件,如果農(nóng)民的生活還比不過城中的普通工人,其他地方就不用說了。只有這里的農(nóng)民生活優(yōu)越,最少相當(dāng)于城中的中等階層,才能說明社會不受影響。 有了對社會的清醒認(rèn)識,這些官員外出采風(fēng),才真正能把社會的基本情況把握清楚,才能提供有價值的參考。如若不然,只靠著官員個人的良心與學(xué)識,那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第885章 民情 看著眾人,王宵獵道:“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要設(shè)立采風(fēng)院?包括你們在內(nèi),雖然做了打風(fēng)官員,大概知道了自己要干什么,可還是不知道自己干的這些到底為什么?!?/br> 這話一出,下面就嘁嘁喳喳。很顯然確實這樣,很多官員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 王宵獵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道:“皇帝為天子,依靠群臣治理天下。這條線,來自于天,皇帝為天子所以有權(quán)力。又把這條線稱為類比于父,治理天下子民,就好像父親管教子女。父親怎么管教子女?嚴(yán)父慈母,父親當(dāng)然要嚴(yán)。一言九鼎,話出不改,子女必須遵從。很多人以為,這樣就天下太平了。會太平嗎?天下間,這樣的嚴(yán)父來管教子女,就沒幾個太平的。不太平怎么辦?這個時候,就需要慈母了?!?/br> 說到這里,王宵獵笑了笑,道:“其實把天下比作一個家庭,并不完全對。雖然不是完全對,但也能夠說明一個道理,我們就這樣比較了。嚴(yán)父必須配慈母,家庭才是完整的。如果只有嚴(yán)父的話,縱然教的孩子再好,這個孩子也有很多缺陷。這樣的缺陷不會表出來的人是有的,但是占比極少。大部分會表現(xiàn)出各種缺陷,這是常見的?!?/br> 王宵獵看著眾人,抬起手來,指著眾人,道:“你們,就是扮演慈母的角色?!?/br> 說到這里,王宵獵的神情變得嚴(yán)肅。對眾人道:“我一直告訴你們,做官就是表演,扮演官員的角色。你們是官員嗎?是的,也不是的。官員都有一個要求,忠于上級,正直無畏,愛護子民,做事公平公正,等等。各位不妨捫心自問一下,你們能夠做到嗎?可能有一部分人能做到,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做不到怎么辦?要明確地知道自己扮演的是那一個角色,努力地去做到。不能夠有好處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官,無所不管。沒有好處的時候,就關(guān)我屁事,一推了之。人活在世界,時時都要扮演各種角色。有的演員外,有的演雇工,有的演讀書人,有的演農(nóng)民。這種角色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所喜歡的,而又不得不演。所謂官員,只是其中的一個角色而已?!?/br> “采風(fēng)的官員,對于朝廷來說,就是扮演慈母的角色??雌匠0傩眨瑢Τ⑹┱膽B(tài)度。是欣然接受,還是破口大罵,還是憤憤不平,還是扭過頭捂嘴偷笑。你不能夠一方面不讓百姓講話,或者只講自己想聽的話,然后說你看百姓都沒有意見。那等到百姓們表達意見的時候,就是地動山搖,朝廷也不保了。” 下面的官員聽王宵獵講得如此直白,不由目瞪口呆。這種話可以想想,最多小圈子聚在一起說說,怎么能這么公開講出來?如果被朝廷知道了,不知道會怎么想。 王宵獵道:“官員遇到了問題,覺得棘手,無非是三個原因。上司的要求錯了,自己能力有限解決不了,這件事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大部分時候,其是自己能力有限解決不了。可大部分人不是這樣想的,總是為自己找各種借口。這個時候施政,就有很多匪夷所思的辦法出來。百姓們看在眼里,會怎么想?” 說到這里,王宵獵喝了一口茶。道:“我們治理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一個一個的人。作為官員,不能是笨蛋,也不能是王八蛋,最少要是一個各方面正常的人。只有這樣,才能正常施政。在能夠正常施政時,種種政策措施,在百姓眼就有是各種色彩。是贊同,是嘲笑,是譏諷,還是激烈反對,就有了意義。一個人的意見不重要,甚至很多人的意見也可以不重要,但是是不是共同的意愿,就很重要了?!?/br> “我一直在講,官員要學(xué)統(tǒng)計學(xué),要能夠用統(tǒng)計學(xué)的方法分析百姓的意見。分析出來的百姓意見,非常重要。老子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什么是天?什么是地?天可以認(rèn)為是官府的行政系統(tǒng)。地呢?地就是百姓表現(xiàn)出來的這些統(tǒng)計學(xué)傾向。人法地,就是官府,或者說皇帝,必須研究這些統(tǒng)計學(xué)規(guī)律。根據(jù)研究的結(jié)果,來決定自己的施政。天之上,道和自然我們說不清楚。天之下,官府的施政,和百姓的反應(yīng),我們必須搞清楚?!?/br> 說到這里,王宵獵感覺自己也被剛才講的話弄得有點迷糊。停住嘴,看了看旁邊的花樹,又看了看天空。 天空很藍,飄蕩著幾朵白云,好像棉花糖一樣。白云在空中就幻著各種形狀,有時像動物,有時又像風(fēng)景。 王宵獵記得自己小時候,經(jīng)常躺在村口河邊,看著天空中的白云。那時候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現(xiàn)在自己講這些政治經(jīng)濟概念,講得口干舌燥,講自己都有些煩了。 但是不講又怎么樣呢?這個采風(fēng)院,是自己弄出來的一個系統(tǒng),必須要講透了,別人才好做事。這個體系在以前沒有過,以后也沒有過,是自己弄出來的體系,怎能不認(rèn)真? 收回精神,王宵獵道:“你們是采風(fēng)官員,不是百姓,也不是行政系統(tǒng)的官員,一定要搞清自己的身份。對自己身份認(rèn)不清楚,怎么能做好事情呢?采風(fēng),采的既是風(fēng)俗民情,更是人心,也是百姓對施政的看法。不能夠因為行政官員干擾了自己的看法,也要盡量做到把握人情。當(dāng)然,我們不能靠一個人的看法影響施政。” 說到這里,王宵獵拿起桌上的兩本書,道:“這里有兩本書,一本叫《傳奇》,另一本叫《世情》。是我叫采風(fēng)院主辦,拿給你們寫東西的。它們按月出版,多種文章合在一起,就叫雜志吧?!秱髌妗分髦v各種鬼怪異聞,《世情》則主要講市井閑話。你們出采集了故事,以故事為綱,學(xué)著話本寫成文字,在這兩本上面發(fā)表。發(fā)表之后,你們會得到潤筆。潤筆也是不小的收入,算作你們的補帖吧?!?/br> 說到了錢,下面的官員明顯興奮了起來。 王宵獵道:“要注意,這兩本書上不要出現(xiàn)真實的人名、地名。地名一律用類似子虛國、烏有鄉(xiāng)之類,讀者一看就知道是你編出來的。人員一律現(xiàn)編,不可引起現(xiàn)實的人的疑慮?!?/br> 說到這里,王宵獵又拿起一本書道:“這一本,是你們內(nèi)部要印的,不對外發(fā)行。里面必須真人真事,不許用假地名、假人名。非得特旨,只給夠資格的官員看。請之《民情》?!?/br> 說到這里,王宵獵加重語氣道:“你們應(yīng)該明白,諸位的正職是寫《民情》,其他的只是兼職。諸位,各位做得好了,官方可以周知民情,不需要胡猜亂猜。如果做得不好,我們這個采風(fēng)院再說吧?!?/br> 設(shè)立這個采風(fēng)院,王宵獵希望以此知道百姓想法。如果做不到,當(dāng)然要想其他的辦法??偠灾?,采風(fēng)院不一定非設(shè)不可,百姓的想法卻是必須知道。不能夠官員高高在上,自己搞了政策出去,自己又大吹大捧,好像多么英明神武一樣。其實官員只要循規(guī)蹈矩,就謝天謝地了。 第886章 女人難纏 張棣是信陽軍羅山縣的一個小文人,經(jīng)史子籍讀了沒有幾本,尤愛各種傳奇志怪小說。為了糊口,也為說書藝人寫過幾次話本。因為文筆曉暢,竟然成了一個采風(fēng)官員。 前兩天,聽了王宵獵的話后,覺得熱血沸騰。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官員,還有那么大的作用。采風(fēng)院分配官員到各地采風(fēng),張棣被分到了新安縣。匆匆趕了兩天的路,到了新安縣城。 因為新安發(fā)生了多次戰(zhàn)爭,縣城被重新修繕過。一條大路從洛陽而來,道路平整,兩旁栽滿楊柳。在路上,不斷有馬車行過。這條路溝通洛陽與京兆府,果然繁華無比。 進了城門,張棣進了宣撫司屬下的同??蜅?。一亮官方的身份,小廝急忙領(lǐng)著張棣到了后院。 進了后院之后,小廝問道:“官人要在這里長住,還是住幾天就走?” 張棣道:“總要住上些日子再走?!?/br> 小廝道:“不知住宿費用,是你們自己給,還是官家給?” 張棣笑道:“這有什么區(qū)別?我到這里是公事,當(dāng)然是官家給。不過一日只有五十文,吃住都在里面。若是住的好了,自然吃的就差?!?/br> 小廝道:“新安小縣,吃能花幾個錢?若是想住得好,那邊有個小院,每日只需二十文錢,極是清靜。若是想在住上面節(jié)省些錢,這邊一排房屋,每間一天九文?!?/br> 說完,小廝又道:“客官不是要跟別的客人合住一間吧?若是那樣,一天只要五文錢?!?/br> 張棣忙道:“當(dāng)然不能與人合??!我住這九文錢一間的就好?!獙α?,那邊的小院也看一下?!?/br> 小廝道:“客官是要久住,當(dāng)然要清靜些。這邊房屋都是一般,里面一張床,一張桌子,再無其他,也沒有什么好看。我們到那邊看一看小院吧。官人好歹有個官身,當(dāng)然住的要體面些。” 張棣沒有說話,只是隨著小廝向前邊走去。 說起來也是有個官身,但張棣是最低級的文官,俸祿實在不高。王宵獵給低級官員加俸,似張棣這種最初級的文官,每月俸錢十一貫,再沒有其他。好在王宵獵的治下,全部是給實俸,沒有折支,并不擔(dān)心生活問題。 走到旁邊,小廝打開一個小院子,引張棣入內(nèi)。 這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只有兩間正房,在左邊一間廂房。房前有一個小小花園,里面種了幾棵牡丹,此時開得正艷。牡丹旁邊,種著幾棵紫薇,此時還沒有開花。 小廝領(lǐng)著進了房間,張棣見家具雖然簡單,但十分整潔,心里就有些喜歡。待得見到兩間房里,一間房擺著一張床,另一個房里面擺了一個書架,但斷然道:“就是這里!不過店家要給我把床鋪好,只等過來住才好。” 小廝連聲答應(yīng)。 王宵獵這里,只有極少數(shù)官員因為公事才會給驛券,大部分人住在驛站里也要掏錢。無非是因公出行,回去之后可以報銷旅費,或者提前支借而已。像張棣這種小官,更想住酒店,少了許多麻煩。 同??蜅J切麚崴緦傧碌倪B鎖客棧,幾乎每個縣城都有。官員不住驛站,便喜歡住這里,少許多麻煩。而且官方的客棧,里面干凈整潔,服務(wù)也好,強過私人旅館。 放下行禮,交過了押金,小廝便忙著收拾床鋪之類。張棣無聊,信步出了小院,看客棧后院的風(fēng)景。 院子里種了一棵很大的綠牡丹,此時開得正艷。這個時代綠牡丹絕少,此花的花期也晚,此時正是欣賞的好時機。 正在張棣彎腰欣賞綠牡丹的時候,旁邊小院的門響,一個孕婦從里面走了出來。 這個孕婦十八九歲,長得極是美艷。面若桃花,膚如凝脂,眉目間顧盼便有許多風(fēng)情。挺著一個大肚子,看著已是懷胎十月,馬上就要臨盆了。 那個婦人看張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不由柳眉倒豎,叉著腰挺起肚子,另一只手指著張棣罵道:“看你油頭粉面好似個讀書人,卻長了一副yin邪心思!虧我有孕在身,不然見我美貌,你這廝豈不是要生吃了我!” 張棣驚醒過來,忙道:“你怎么罵人?我見你生得美貌,多看兩眼本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奇怪?看過了,以后自然知禮,不會多看了?!?/br> 小廝聽見外面的叫罵聲,急忙從院子里出來。拉住張棣道:“官人快進來看看,還有哪里不滿意?” 張棣被小廝拉著進了院子,猶自氣鼓鼓的。 進了院子,小廝甩開張棣的手道:“官人快不要生氣了。那是莫員外的外室,名叫韓春春。仗著員外寵受,生性十分跋扈。對不如她的人,非打即罵,眾人都十分頭痛。” 張棣道:“這個莫員外又是什么人?新安縣里,我的身份再差也跟主簿、縣尉一般,難道怕了一個員外?” 小廝愣了一下,道:“是我忘記了,官人本身是個官身,何必怕什么韓春春?莫員外是新安縣城的一個員外,在縣城里開著一家宜春園酒樓,城外有千畝良田,數(shù)不盡的身家。這個員外,面子上跟誰都好,實際上心狠手辣。如果有人不合他的意,偷偷就除了去,還讓人抓不住把柄。因為太過毒辣,全縣里都怕他。” 張棣聽了恨恨地道:“這個莫員外,莫要落到我的手里。如若不然,讓他知道什么叫心狠手辣!” 小廝道:“官人不要說狠話。莫員外這種人,還是不要撞上得好。我們都是良善人家,遇到這種人物,不知要遭什么禍?zhǔn)隆:迷谀獑T外這個人,心思活絡(luò),從不與官面上的人為敵。官人只要躲著他,也沒有大礙?!?/br> 張棣答應(yīng)了,謝過小廝,讓他到前面覆命。 因為張棣是官員,小院被小廝收拾得極為整潔。房間里被褥鋪得整整齊齊,書房里窗明幾凈,店家還格外用心地在書架上面擺了幾本書。張棣看了看,無非是幾卷佛經(jīng),還有一本《論語》,一本唐詩集。 拿了唐詩集,張棣出了房門,拿了一把交椅,到紫薇樹下坐了。在陽光下,隨手翻著唐詩,其樂融融。 突然,一道黑影越過轉(zhuǎn)墻,“叭”地摔在張棣面前。張棣嚇得一下從交椅上蹦了起來。定睛觀看,原來是一副魚的肚腸,亂七八糟的。 就聽墻外面拍了拍手,韓春春的聲音道:“腌臜東西,竟然也敢偷覷老娘!哼!” 張棣再也忍耐不住??觳介_了院門,就見韓春春站在院墻外,正用挑釁的眼神看著自己。 張棣怒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何把這種腌臜東西扔到我院里?” 韓春春揚起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扔的?” “這里除了你之外,再無旁人。不是你,難道是那魚肚腸自己翻墻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