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雞蛋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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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人,我想吃紅糖雞蛋了。” 第18章 陳砜背著水壺和干糧,左手拎著一只死透了的山雞,右手拿了個手電筒。 背后是一大片深涼茂密的林木。 發(fā)財站在他腳邊。 家養(yǎng)的小土狗,干著獵狗的活。 西邊不知道是有什么異響,發(fā)財猶如脫韁的小馬,蹭一下就躥出去,橫沖直撞相當(dāng)蠻橫,兩條小短腿跑出了幻影。 “咻——” 一聲哨響,嘹亮又尖利。 陳砜吐掉唇邊的長口哨,嗓音沉穩(wěn)充滿厚度:“發(fā)財,回來!” 跑遠了的發(fā)財沖西邊低低吠叫幾聲,掉頭回到主子身邊。 它這時才往另一個人那湊。 然而它還沒湊上去呢,就被它主子的大手薅住后頸一塊皮毛,拎了起來。 男人咬住手電筒,一手拎山雞,一手撈小黑狗,他轉(zhuǎn)過身,長勁的雙腿往林子深處邁。 后面的草地樹枝被踩,伴隨著一聲哀怨:“我大半夜的來找你,腳都走酸了……” “你怎么都不看我,也不理我?”梁白玉貼上停住腳步的男人寬背,朝他耳后吹了一口氣,“我要傷心了啊。” 陳砜的喉頭發(fā)緊,沒有說話。 梁白玉勾住男人脖子后面的口哨掛繩。 陳砜把狗放下來,他拿掉嘴邊的手電,低頭抓住身前被拉扯的口哨,還是不言不語。 但他也沒強行把掛繩從青年指間拽走。 任由對方扯著玩。 逗他玩。 “半天都不出聲,是因為你爸讓我按的那份保證書?”梁白玉輕悠悠道,“迷信要不得啊,砜哥?!?/br> 陳砜一愣。 “還是不那么叫你了?!绷喊子褡匝宰哉Z,“我才不要和別人一樣呢,你是菩薩嘛?!?/br> 他松開手上的掛繩,繞到前面,仰視高他很多的男人,笑得像春天里被太陽曬得暖呼呼的貓,“菩薩。” 陳砜轉(zhuǎn)移注意力似的,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電筒。 “你下山的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門前等你……”陳砜小心道,“我以為你……” “那晚我找我爸媽去啦。”梁白玉說的輕輕松松,手電的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視線向上移,晃過黑漆漆的樹影,嘴里咕噥了句,“我沿著河走啊走,從上午走到下午,從下午走到晚上,一直走,腿疼死了,身上的衣服也都濕了,所以當(dāng)時我從你身邊走過去了,沒睬你,不是因為保證書的原因,要和你一掰兩段?!?/br> “就算哪天我被天打雷劈,也一定不會是因為違背約定,和你說了話?!绷喊子駥催^來的男人柔媚一笑,“好啦,過去啦,帶我回家吧,我真的好想吃紅糖雞蛋?!?/br> 陳砜的袖子卷在手肘位置,麥色的小臂暴露在外,當(dāng)濕熱的觸感擦著他鼓起來的血管經(jīng)絡(luò)搭上來時,他聽見了胸腔里的震鳴。 “啊……對了,謝謝你送的栗子,我吃過了,挺面的,也挺甜?!绷喊子袢杠S的像個小孩子。 陳砜舉起手電,照他的臉,又怕光刺到他眼睛,就把手電下移了點:“你怎么了?” “沒什么啊,我這幾天心情都不好,現(xiàn)在變好了。”梁白玉摸了摸打在他頭上的枝葉,“看什么都順眼了?!?/br> 這個時間點,山下的村里亮著不少燈,陳砜在山上能看得到,他也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他卻沒有跟梁白玉打聽。 他的心神都聚集在了挽著他的那只手上,連自己同手同腳都沒發(fā)現(xiàn)。 兩人一狗朝著平房的方向走。 梁白玉摘了幾片樹葉,有綠的黃的紅的,都被他喜愛的貼在鼻尖上,嗅淡咸微苦的氣味。 “最近我每天都要長時間的巡邏?!标愴亢芡回5拈_口,“我爸那邊我也看不了,我請親戚幫的忙?!?/br> 似乎是在解釋,我沒時間下山了,顧不上你。 梁白玉走路不看腳下,草藤繞上了他臟得看不出鞋面的皮鞋,他還沒往前栽,顫著他的草藤就被一只腳踢開了。 “你爸的身體有好轉(zhuǎn)嗎?”梁白玉問。 陳砜搖頭。 “待會兒我不進去了,就在門外等你吧,你也別跟你爸說我來了?!绷喊子駠@氣,“他幫了我忙,我才幾天就出爾反爾,很不厚道。要是讓他知道我們還有聯(lián)系……” 后面的話被狗叫聲打斷。 發(fā)財又焦躁起來,它先前是沖西邊吼的,現(xiàn)在各個方向亂吼,明顯是感受到了威脅,又沒法鎖定對象。 梁白玉說:“外面有偷狗打狗的,鄉(xiāng)下也有?” “沒?!标愴堪矒嵝」?,他壓著深邃堅毅的眉眼,盯視遠處。 “那發(fā)財怎么這么躁?”梁白玉抱起小狗,“怎么回事啊,有外地人進山了?” “不確定。”陳砜瞥一眼窩在青年懷里蹭來蹭去的狗,眉頭皺了皺,手一伸就給拎了下去。 “有棵老樹上面出現(xiàn)了一個記號?!彼f。 梁白玉把幾片樹葉放進西褲口袋里:“樹很值錢?” 陳砜:“嗯?!?/br> “那做記號的人肯定不會輕易就召集同伙,”梁白玉摸男人下巴上的胡渣,摸到一根扯了扯,調(diào)情的力道和口吻,“你可要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 陳砜黑色的鬢角泛潮,他用很輕的手勁弄開青年的手,腳踹了踹蹲地上的小狗,悶聲往前走。 “山雞是怎么死的?。俊绷喊子褡咴谒砼?,看他手里的山雞,“不清楚的話,還是不要吃了?!?/br> “沒事,腌著吃?!?/br> 梁白玉“噢”了一聲,又問:“現(xiàn)在山里還有沒有野豬啊?” “有。”陳砜打著手電,一直讓燈光照在青年腳前。 “我還是小時候見過一次,”梁白玉嫌棄地撇撇嘴,“我現(xiàn)在都記得野豬rou的味道,好臊,咬不動,塞牙,我乳牙都蹦了,我媽還笑我貪吃,我爸把我的牙齒扔到了床下……” 陳砜的耳邊是山風(fēng)和青年柔柔的話聲,腳下的山路仿佛不是他平時走的那條,一點都不崎嶇。 從他身上劃過的紙條荊棘都是溫柔的。 陳砜煮了紅糖雞蛋端出去,門口卻沒有人影。 青年早就走了。 陳砜半晌才動了下扣著碗的手指,他體內(nèi)的信息素有瞬息的飆升,充滿了厲氣,又一哄而散。 “發(fā)財!”陳砜幾乎是質(zhì)問喝斥的語氣。 小黑狗被這一聲嚇得從窩里跑出來,甩著尾巴看他,狗臉無辜。 陳砜:“……” “你怎么不看好他。”陳砜煩躁的說完,瞥見了左邊地上的小石頭,底下壓著樹葉。 陳砜拿開小石頭,撿起那幾片樹葉,一一抹掉上面的灰塵,他沉默著凝視它們,像透過它們看已經(jīng)走了的人。 不是很想吃嗎? 為什么又不吃了…… “這么晚了,又是上山又是下山,”陳砜看向深黑的山林,“不累嗎?” “別摔了?!?/br> 陳砜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就收回目光,坐下來吃溫?zé)岬募t糖雞蛋。 吃完了雞蛋,他的唇抵住濕潤的碗口,碗朝里傾斜。 混著姜味的紅糖水淌入他口中,慢慢滑進喉嚨,眼前是青年捧著碗坐在鍋洞口的模樣。 這紅糖雞蛋,是他家人給他做的吧。 家的味道。 陳砜拿著空碗和樹葉回去,他把樹葉放在抽屜里,同那串干了的山芋藤手鏈挨著。 看了會那兩樣?xùn)|西,陳砜關(guān)上抽屜,翻出了很久都沒碰的口琴,擦擦,送到了嘴邊。 夜深人靜,這座大山的現(xiàn)任看守者穿一身迷彩服,叉著腿坐在井蓋上,吹起了輕揚的小調(diào)。 誰能想到外形粗糙剛毅的人,內(nèi)心是個文藝分子。 隔壁屋的陳富貴醒了,他聽不出兒子吹的《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只感覺不是什么歡快的曲子。 屋里烏漆抹黑,陳富貴翻了個身,床咯吱響,尋思兒子還是想上前線的吧,退役了當(dāng)個護林員,心里頭肯定是不甘的。 陳富貴睡不太著了,昨天親戚講說楊家要把閨女嫁給趙家那小子。 孩子的態(tài)度先不提,兩家都很滿意,已經(jīng)在談彩禮了,這事能成的可能性不小。 楊家閨女是村里最有文化的知識分子了,她嫁到了別家的話,那他兒子可咋辦…… 陳富貴越想越愁,又無能為力,他山都下不了,只能盼著楊家閨女來看他,到時候他才好辦。 人一輩子都是cao心跟被cao心的命,小時候被爸媽cao心,長大了cao心自己cao心身邊人,老了cao心孩子。 什么時候不cao心了呢,得進棺材。 這一晚好幾家都沒怎么睡。 不包括梁白玉。他回家倒床就睡了,天亮了還在夢里。 直到太陽曬屁股,梁白玉才從床上爬起來,他和往常一樣,醒來牙不刷臉不洗就去開院門。 外頭的落葉跟塵土往他院里跑。 梁白玉早飯午飯一塊兒吃,他隨便煮了點芋頭粥,搬著竹椅去門口,坐那吃芋頭。 誰從他門前過去,都能被他收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