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懷“嘖”了一聲，說：“沒有。剛出來，去實驗室看看那幾只小猴和神經(jīng)細胞。別讓助理又給我毀了，耽誤我年少成名?！?/br>
    “賀老師, 我從本科就特別崇拜您，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在大褂上簽個名！”有實習生在里面喊。

    賀懷順著聲音看去，見著一個斯斯文文的男生。

    小孩長得周正，戴著一副圓眼鏡，披著個白大褂，兩只手都抱著一疊工作簿，和哈利波特似的。這會正朝他招手。

    賀懷挑眉：“來了就好好學習。等畢業(yè)了，過來跟我做同事。好好的白大褂，才第一天穿，就往上頭涂涂畫畫的，有沒點對學術(shù)的尊重？”

    說話間，又有一位實習生悄悄拿起手機。

    女生雙手捧著手機，垂著腦袋看屏幕，假裝在刷資訊的樣子。偏偏攝像頭擺得不高不低，正正對著賀懷的臉。

    賀懷：……

    當他眼瞎看不見嗎？

    正要呵斥，另一頭突兀地又響起“咔嚓”一聲。

    循聲看去，梳著雙馬尾的實習生，正慌亂地藏起自己的手機。

    賀懷都給氣笑了，劈頭蓋臉地就罵：“一個個的不務(wù)正業(yè)，論文發(fā)幾篇了？課題做幾個了？研究生都快畢業(yè)了，出了多少成果？有心思在這給我拍照，沒空搞學術(shù)？你們導(dǎo)師都誰??？看來push你們的還不夠，我給你們導(dǎo)師群發(fā)個消息吧?！?/br>
    說著，掏出手機，煞有介事地查起來。

    剛踏出校園的學生仔，齊齊擺手，討好地告饒：“不用了不用了 ，我們特別自覺，哪能這么麻煩您?！?/br>
    然后，把照片刪的一張都不剩。

    賀懷一聲嗤笑，吸著他的電子煙，步履生風地走了。

    *

    一直等到他進了實驗室，“啪”一聲關(guān)了門，實習生們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那天還聽老板們議論呢，說賀老師年輕有為，可厲害了。他現(xiàn)在搞的神經(jīng)元再生實驗，還有神經(jīng)突觸人為牽引手術(shù)，簡直就是神級難度。聽說小白鼠和計算機模擬已經(jīng)實驗成功了，現(xiàn)在正拿猴子做實驗?zāi)?。如果攻克了這一關(guān)，說是重寫大腦回路也不為過。他百分百會成為‘實現(xiàn)大腦突破和改造技術(shù)’的奠基人，百年之后，要被載入史冊的那種。”

    “到時候恐怕要轟動全國吧？”

    “豈止全國啊，全世界都得轟動了。尤瓦爾·赫拉利的《未來簡史》不就有專門的一部分，講解了這個內(nèi)容么？人類將編碼dna，重塑大腦回路，至此，人將逐漸趨向于無所不能的神?！保?注

    “《未來簡史》我也看了，我還以為那得至少一百年以后的事了，這么快就能實現(xiàn)嗎？”

    “只是一個奠基人。當初愛因斯坦的時空扭曲學說，其中就提出了蟲洞和空間躍遷的概念，這都多少年了，不也沒實現(xiàn)么？但他用光學計算證明了質(zhì)量導(dǎo)致的空間扭曲確實是對的。假如以后真的研究出時間回溯或者科研人員找到了宇宙蟲洞、實現(xiàn)了空間躍遷，那愛因斯坦不也是這些的奠基人嘛?！?/br>
    “好家伙，這位仁兄，你是物理專業(yè)的吧？”

    “過獎過獎，我是數(shù)學專業(yè)的，哈哈哈哈。萬物皆數(shù)。物理的盡頭是數(shù)學嘛。”（*注

    “……”

    hr聽這群實習生講的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一直以為咱們所里的賀老師，之所以一進來就變成鎮(zhèn)所之寶，靠的是顏值呢……沒想到賀老師這么厲害?。」植坏盟锏男」媚飩?，每次看見賀老師都一臉崇拜，天天追著要微信號。是我膚淺了?！?/br>
    人群里頭立刻有個女孩弱弱地舉起手來：“我我我……我什么都不大懂，就想對著照片舔個顏……那個，我不是見識淺哈，我是化學專業(yè)的，和賀老師專業(yè)不對口……之前真不太知道他?！?/br>
    hr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那jiejie作為過來人，可得友情提醒你一句了。賀老師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這是咱們所里的第一生存守則?！?/br>
    然后……故作高深地回身。

    瘋狂在小群里打字：

    [又有一位實習生小meimei被doctor賀給俘獲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人家，賀老師疑似名花有主了。]

    下面立刻炸出一排回復(fù)：

    [嗚嗚嗚，你瞎說，不就是錢包里頭掉出來一張照片嗎，怎么就名花有主了！賀老師那么高嶺之花，怎么可能被人給摘了。我不相信！]

    [都怪圓圓，為什么非要在那一天的那個時候，去賀老師的辦公室和他要身份證，辦什么材料……如果不是這樣，賀老師也不會在掏身份證的時候，掉出來張照片……]

    [如果沒有掉出那張女孩的四寸照片，我還可以安慰自己，男神依舊是available的男神……]

    [心碎了，能不能不要再提四寸or照片，這兩個詞！早知道是這樣……]

    [如夢一場.jpg]

    [我和你們說，一張照片根本說明不了什么事啊。我打聽過他本科的同學，消息來源絕對可靠。賀老師之所以研究自閉癥，是因為他有個自閉癥的meimei……meimei好像是因為家里沒看顧好，自己跑馬路上玩耍，結(jié)果出了車禍，人給沒了。我懷疑那張照片，是賀老師的meimei。]

    [什么？你從哪打聽來的消息?。窟@也太慘了吧……]

    [說起來，照片上的小女孩是看起來有一點小的。我當時還想呢，賀老師看上的是未成年吧，得多禽獸?。咳绻撬莻€去世的meimei，就都說的通了??！]

    [姐妹們，我又可以了！就放我去拯救賀老師受傷的心吧！]

    [噫……]

    [噫……]

    [噫……]

    ……

    *

    賀懷并不知道，他前兩天無意間掉了藏在錢包里的那張文棉的照片，已經(jīng)在整個研究所引起了轟動。

    這會剛檢查完猴子手術(shù)后的修復(fù)狀態(tài)，正拿著手機、吹著口哨下樓。

    那群入職培訓(xùn)中的實習生，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離開了這棟樓，去往別的地方參觀了。

    樓道里沒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安靜了不少。

    賀懷到了大門口，從外賣小哥手里接過兩杯奶茶和幾盒果切，又往回走。

    小姑娘已經(jīng)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干預(yù)治療，這會應(yīng)該差不多結(jié)束，正好喝喝奶茶吃吃水果。

    等吃完，差不多也就到了午休時間，到時候開車送小朋友去醫(yī)院，順便幫她照顧一下繡裀阿姨。

    *

    事實上，賀懷敲門的時候，文棉也確實剛做完干預(yù)。

    俞詩清叮囑文棉坐好，自己起身給賀懷開門。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了冬，屋子里暖風開的足足的，所以賀懷一進門就帶進一股冰涼涼的風。

    “奶茶來了，我看木樨清露沒有熱的，就換了一種桂花烏龍。還是半糖。你倆嘗嘗?！?/br>
    他說著，把兩杯奶茶拿出來，給她們倆一人一杯放到桌上。

    之后又開了果切盒子，用叉子插了一塊蜜瓜遞到文棉嘴邊。

    “嘗嘗甜不甜？有點涼，慢一點吃?！?/br>
    文棉看看他，沒說話。但還是就著他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然后，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小姑娘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嘴巴里發(fā)出脆脆的咀嚼聲。

    像只啃白菜吃的小兔子一樣。

    喝著奶茶的俞詩清，看著身材高大的男人，半彎著身子，像喂小動物似的，一塊又一塊地投喂。

    喂一會水果，又喂奶茶，仿佛面前不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而是一個咿呀學語的寶寶。

    忍不住笑著打趣：“還是頭一回見你這么耐心。你知道咱們學校里的學生，都怎么說你的嗎？”

    賀懷挑眉：“嗯？”

    俞詩清：“說你腦袋里頭可能是多巴胺缺失，才這么無欲無求，一心向?qū)W術(shù)?！?/br>
    換來賀懷一聲嗤笑：“就這種腦子，難怪不好好學習。畢竟再怎么學習，也學不出什么前途來?！?/br>
    俞詩清：……

    *

    賀懷和俞詩清兩個人閑聊，文棉就咕嘰咕嘰地吸她的奶茶。

    窗外陽光正好，外面幾株望春玉蘭，高高地聳立著，一直向上延伸到四樓五樓的窗口。

    光禿禿的枝干都被映出幾分溫柔的顏色。

    俞詩清目光在辦公室里掃了一圈，之后看著書架角落里戳著的人體畫，一臉戲謔。

    “看不出，你喜歡這類型的畫？”

    文棉的目光隨著她看去……是她上次人體寫生之后，送給賀懷的那副人體肖像畫。

    畫上的模特，大剌剌坐在榻椅上，全身都敞開著。

    用四個字來描述，就是：傷風敗俗。

    賀懷：“你懂什么，這叫藝術(shù)?！?/br>
    俞詩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賀懷：……

    “小祖宗送的，你有意見？”

    俞詩清愣了愣……

    然后，笑到眼淚都要飆出來。

    “竟然小丫頭送你的？這畫的也不是你吧！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這是比這真人模特畫的。你就這么收了？你收完了，還當個寶貝似的供著？哈哈哈哈，我沒看花眼吧！”

    “賀懷啊賀懷，沒想到啊，你這濃眉大眼的，也有今天！你這跟頭栽的，別是把腦子都給栽壞了吧？”

    賀懷一把按住俞詩清手里的水果盒：“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干脆別吃了?！?/br>
    俞詩清一邊笑，一邊拿著叉子往另一盒里頭伸：“大男人別這么小氣嘛，我不說了還不行？哈哈哈哈哈！哎，真想往校友群里嚎一嗓子……想想都覺得快樂?！?/br>
    賀懷：……

    *

    俞詩清瘋狂嘲笑賀懷，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的文棉，忽然插聲進來。

    女孩的目光落在那幅人體肖像畫上，輕輕地咬著吸管。只說了一句話，卻像是驚雷一樣，丟進兩人的耳朵里。

    她說：“畫里有師哥?！?/br>
    賀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