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等到房間的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賀懷抬手摸上文棉的臉頰，低聲問她：“是不是害怕了？”

    文棉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地說：“一點點?！?/br>
    “是怕師哥沒有辦法治好你嗎？”賀懷問。

    女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顫顫地叫了一聲：“師哥……”

    “嗯?！?/br>
    “如果治不好，我們是不是就不可以在一起？”

    不是害怕沒有辦法治不好，而是害怕……如果治不好，是不是就一直不能在一起了。

    “我的病會遺傳……以后不能有寶寶。不會有人想娶?！?/br>
    “師哥，我害怕……”

    說話時，她一直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賀懷一眼。

    男人撫著她臉頰的手，卻緩緩地下移。

    溫?zé)岣稍锏奈兜?，混著薄繭，滑到她的頸間。

    摩挲著，將她下頜輕柔地抬起。

    下一刻，男人的氣息乍然近了……

    她近乎本能地閉了眼。

    在一片黑暗里，一切都像是停滯了。

    唯有唇上的溫?zé)帷?/br>
    濕軟的吮吸。

    勾著她。

    溫柔沉溺。

    等到一吻結(jié)束，賀懷輕柔地把她放開。

    文棉近乎本能地朝他傾身，把整個人都窩進男人懷里。

    賀懷就安靜地環(huán)著她。

    手指一下下地撫著她柔長的發(fā)。

    “是不是又亂看了什么東西？”

    文棉點點頭：“看了陳俊那個視頻……”

    在麗江的那個暴雨天，視頻里黑底白字的話，落進她的眼里，只剩下關(guān)于mama的病和那兩人做過的惡。

    現(xiàn)在再看過一遍，才發(fā)現(xiàn)……還有那么多她當(dāng)時沒有注意的事。

    很多她之前沒有在意過的……無奈又現(xiàn)實的細節(jié)。

    “別聽陳俊那種渣子的話?！辟R懷說：“惡人的觀念和認知都不值得學(xué)習(xí)?！?/br>
    “棉棉，這世間有各種類型的女孩，她們的追求都不一樣。有人向往結(jié)婚，也有人渴望生子。有人追求事業(yè)，也有人甘于奉獻。”

    “不管是什么樣的理想，都是理想。”

    “理想沒有對錯，也沒有高下之分。理想就是理想。每個人都一樣，都在奮力地活著?！?/br>
    “棉棉，你有自己的人生，有你存在的意義。這些意義不是任何一個缺點能否定的，也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判定的。你就是你。”

    “在師哥的眼里，棉棉是一個獨立的、有自由意志也有悲歡喜樂的人……”

    墻上的時鐘噠噠地響著。

    分針繞著轉(zhuǎn)盤轉(zhuǎn)過一圈又一圈。

    賀懷一直把文棉抱在懷里……

    輕輕地、緩緩地在她耳邊絮叨。

    文棉有些聽懂了，有些又沒聽懂。

    但有一句她記住了。

    他說：“棉棉，你在人間，就是星火?！?/br>
    存在，炙熱，而后消亡。

    她想，每個人走過這世間，都是這樣的一粒星火。

    第五十四章 他贏了。

    3月1日, 文棉早上被帶進了手術(shù)室。

    通體純白的房間，沒有安排無影燈，卻擺滿了各種儀器。

    這是一次納米手術(shù), 只需要很少的人工cao作。

    房里的工作人員，也都是文棉認識的：常為她做干預(yù)治療的俞詩清、負責(zé)項目的三位老師。還有穿了一身白褂, 干凈又好看的師哥。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醫(yī)護人員了。

    祝晚虹把她扶上手術(shù)臺, 笑著摸摸她的頭發(fā)：“寶貝加油，師娘會為你祈禱的。等你睡醒，這個世界就不一樣了。都會好起來的……棉棉和你mama都會一個一個好起來。”

    文棉輕輕地“嗯”了一聲, 乖乖地說：“謝謝師娘。”

    而后轉(zhuǎn)身望向賀懷, 彎彎眼睫, 說：“也謝謝師哥。”

    ……

    文棉注射了休眠針, 很快就陷入昏睡。

    掃描儀在她的大腦一圈圈掃過, 屏幕上呈現(xiàn)出她的大腦結(jié)構(gòu)。

    原本亮起的位置漸漸熄滅，只留下低活躍值的螢火，發(fā)著幽幽的光。

    老二坐在電腦前, 做著精細的信息cao控。

    老幺和賀懷則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各項數(shù)據(jù)。

    手術(shù)持續(xù)的時間有些長, 上午九點進的手術(shù)室，到了下午四點，文棉才被推出來。

    小姑娘身上穿著寬松的病號服, 陷在白凈的棉被里，臉上紅潤潤的, 安安靜靜地睡著。

    兩條細細的金屬線從太陽xue的位置伸出來，連在床頭的顯示屏。

    而屏幕上，是正在監(jiān)控的，各項大腦數(shù)據(jù)。

    祝晚虹連忙迎上來, 問：“棉棉出來了？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賀懷單手插兜，目光一直落在女孩身上，說：“休眠針晚上八點失效，凌晨應(yīng)該就能醒過來了?！?/br>
    祝晚虹看著兒子眼底明顯的烏青，一臉心疼：“這么多天累了吧？棉棉這邊還需要你看著嗎，要不，你先去睡一覺？”

    賀懷其實昨天晚上完全都沒睡，一直在核查各項數(shù)據(jù)、檢查儀器，檢查流程。

    不只昨天晚上，從大年初一開始，就一直處于每天只睡三五個小時的狀態(tài)。

    一直到現(xiàn)在，術(shù)后檢查各項數(shù)據(jù)都正確，和當(dāng)初測算的一致，心里這顆石頭才放下。

    疲憊也一同涌來。

    他看看病床上的姑娘，轉(zhuǎn)身囑咐負責(zé)項目的幺妹，說：“安澄，你先在這邊盯著，我去隔壁房睡一下。有異常就去叫我?！?/br>
    女孩扶扶她那大黑框眼鏡，忙不迭點頭：“老大，你去睡吧。二哥三哥都去睡了，這邊有我看著?！?/br>
    賀懷點點頭：“媽，辛苦你在這邊守著文棉，晚上八點我來換班。”

    祝晚虹摸摸文棉微微泛涼的小手，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止不?。骸斑@有什么辛苦的，我又不用做什么。等我們棉棉睡醒，就是個正常的孩子了?！?/br>
    賀懷望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監(jiān)測，忍不住彎了唇角：“已經(jīng)是個正常的孩子了。”

    *

    晚上。

    賀懷吃過飯后就直接來病房，把安澄和祝晚虹換下來。

    他看了一下顯示屏上的監(jiān)控，確認沒有什么問題之后，轉(zhuǎn)而對著手機看起來。

    從今早安排手術(shù)開始，他的手機就一直處于靜音狀態(tài)。

    到現(xiàn)在，八點多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沒看手機，釘釘和微信的消息，幾乎要爆掉。

    他先是挑著釘釘上緊要的內(nèi)容回了，之后才慢悠悠地開了微信。

    [賀懷，你送來的那幅畫我給解析出來了。我們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完整解析出來，結(jié)果太驚人了！這真是你師妹？人家的藝術(shù)造詣可比你厲害多了。我給你上圖！]

    [底層.jpg]

    [一層.jpg]

    [二層.jpg]

    ……

    [七層.jpg]

    [你這幅畫才花了48萬？你賺大了。她不僅僅是七層底稿這么簡單，你看看這個表面，她著墨的凹凸，也是一個人的輪廓。還有這幾個底稿，我們測算了一下，這七層的顏色，但凡少一個，都不是畫里呈現(xiàn)的狀態(tài)。七層人像疊加的效果，你看看。]

    [底稿疊加.jpg]

    [你看這個人……錯了，你看看畫里頭的你自己！是不是很立體？你的額頭、頭發(fā)絲，甚至每一個肌rou線條，都像是能動起來！我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測算出來的，但這個疊加效果，真是現(xiàn)世的任何藝術(shù)泰斗都不敢夸口能畫出來的。]

    [這個疊加的效果，再加上最上面的一層，你再看。]

    [曝光層拆解.jpg]

    [完整畫作.jpg]

    [她的頂層單獨拆出來，就是一幅瀘沽湖的黃昏景圖，里面還有很多候鳥，本身已經(jīng)很美了！但是融合了這七層底圖，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普普通通風(fēng)景圖樣子。]

    [而且，這個肯定不是巧合！因為她給這幅畫起的名字，就是：這一晚的黃昏，孤雁與你共南歸。黃昏、孤雁，還有你，其實都在這幅圖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