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世家?去他媽的世家。 她這些年走南闖北,爭命奪魂,咒具填滿地下室的咒陣,就是為了守住老頭的心血。 他石詠志普通出身,無依無仗,靠著一身血性和本事,成了滿烏城不可來犯敬三分的石大隊長。 虎父無犬女,她也可以。 甚至她可以比他更好。 于是她回到特偵大隊,該清算的清算,韜光養(yǎng)晦了許久,終于等來向家二夫人這塊墊腳的金磚。 其實那日向家人還算體面,雖然抱著砸場子的通知姿態(tài)來,但行事言語都文縐縐的。 還拿出了祖?zhèn)鞯闹渚?,提議以寶換寶,就是完全沒給拒絕的機會,好像他們還該感恩戴德。 老陳當時沉默許久,為了不得罪向家而得罪全烏城,他本想妥協(xié)。 沒想到石漫那天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取消,正好沒走成。 她早五點趕飛機,又大包小裹回來,心情極差。 進門就見一群人烏泱泱占著院子,為首華貴的女人面上雖笑,但不達眼底,一股子根骨被傲慢泡出來的矜貴。 她看見石漫,來了點見到路邊野貓野狗的興趣,含著笑點了她一眼:“這就是石詠志的女兒?” 哦,法制社會給她演古惑仔那套。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她氣得憋壞了。 “我不是誰的女兒,阿姨?!笔λ鹛鸬匦α艘幌?,本來已經(jīng)怒意爬臉的隊員立刻退避三舍。 她搭著攔路保鏢的胳膊一撐,過單杠似的輕巧一翻,穩(wěn)穩(wěn)落到她跟前,在眾人驚愕的視線里,捻起向家二夫人一縷寶貴的頭發(fā)絲,咧嘴一笑。 她學著二夫人的調(diào)子客氣道:“我是你奶奶?!?/br> “那天真是,”鄭康嘖嘖稱奇,“滿地雞毛啊。” 石漫扯了扯嘴角:“女人打架,不扯頭發(fā)我對不起她?!?/br> “那是普通女人,”鄭康摸了摸腦袋,“你可是差點把她頭皮連根拔起,那天晚上慶功吃火鍋,我都沒敢點腦花。” 多虧了向家二夫人的秀發(fā)和眼睫毛,梁子是結(jié)了,但殺雞儆猴也表了。 向家又如何,還不是被她一下子近身,所有咒具被朱砂血干擾了一瞬,敢來長蔭道8號犯賤,就是向家挖墳供著的神明來了,也得禿著出去。 “能查的都查了,但戒指就是憑空消失,鄭哥已經(jīng)在打聽最近圈子里的‘古董交易’,看看有沒有什么特別的風聲。” 石漫舔了舔干澀的唇,似笑非笑地問:“向家那邊呢?” “還是那樣唄,該賺錢的賺錢,躲在深山老林神叨的繼續(xù)神叨,他們家不是一向‘尋?!飺棋X,養(yǎng)活‘非?!铩!?/br> 鄭康知道她最不待見向家,對她眨眨眼:“但怎么看都和他們脫不了關系,這就得靠你的人脈了,漫姐?!?/br> “巧了,”石漫泄出一點邪性的笑,“我也這么想,很久沒和那棵墻頭草聊聊天了,朋友之間,感情就得經(jīng)常聯(lián)絡?!?/br> 孔知晚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她緩緩地睜開眼,長風衣從她的肩膀滑落,她揉了揉太陽xue,只覺得夢里的一切都過分清晰了,然后慢慢消退。 ……夢? 她皺眉,昨夜種種亂象又被她硬生生拽回腦海,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定格在她昏倒前的最后畫面,是石漫推開門的那只手腕上,還未褪干凈的血,在她潔白的肌膚上,痛得那樣鮮紅。 她受傷了? 夢境最后的朦朧瞬間消散,扯去騙人的遮羞布,那都是現(xiàn)實。 孔知晚反應過來,碰了碰唇,如果不是她刻意去品,根本察覺不到那點鐵銹般的血腥。 是石漫讓她“忘了”,以為這些只是一場夢。 孔知晚手僵在唇邊,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默之中。 石漫就像曾經(jīng)一樣,再次把她推遠了,推出那個光怪陸離又充斥危險的世界。 她耳邊好像還殘留一聲溫柔的“好夢”,其中暗藏的冷酷意味,卻令她感到熟悉的無力與倉皇。 她六年前也感受過,被不知什么存在無情地將她愛意的具象,剝離出她的生活之后。 整日看著那條蒼白的短信,動用了各種手段,但怎么也找不到鬧人的舊影,她的世界又陡然安靜了下來。 那是她從未懼怕過的孤獨,生命軌跡原本的狀態(tài)。 但如今,令她失控了。 孔知晚拿起眼鏡,好像還能感受到石漫悄悄珍重她的余溫,她將眼鏡輕抵在額首,金屬的冷從眉傳到心,她低頭沉默了許久。 她感受了六年這種千刀萬剮般的無能為力,她捫心自問。 她這輩子,再也不想有這樣的感覺了。 再抬頭時,她的眼神已恢復了冷淡,只是多了些她從不示于人前的陰鷙。 趁著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她回了一趟公寓,看著窗外東升的朝陽,她漫不經(jīng)心地打了一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顯然沒睡醒,全是困意,但精神本質(zhì)已經(jīng)自動巴結(jié)出笑意,“緣分啊,我正想著今天給您傳消息,剛才8號那邊來電話了?!?/br> 長蔭道8號,特偵大隊的消息。 孔知晚整理西裝的手一頓,她壓了壓領子:“說了什么?” “昨晚丟了一個戒指,二夫人當年想強取豪奪、但被灰頭土臉揍回來的那枚刻字‘滄海’的法戒,小石隊親自來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