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插曲沖散了李臨杰的忐忑,石副隊脾氣差,但能力沒得說,很快就能下來了。 結(jié)果報案人隱瞞實情,出了岔子,厲鬼先石漫一步出逃,一路鬼魅潛行,黑暗中膚色慘白凝紫,眼珠外翻,紅衣獵獵直奔他而來。 這可和隊里的鬧著玩不一樣,他終于感受到石漫口中的“殺意”是什么要命的東西。 他僵在車里一動不敢動,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厲鬼抬起尖銳的漆黑指甲,瞬間刺穿車玻璃,在崩裂的碎片中直直捅向他的眼睛。 指甲停在李臨杰眼球前半厘米,勁風已經(jīng)穿透了他的視線般,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他被蛛絲全力扯出車里,迸濺的血珠像乍起的煙花,涂抹了眼前的黑暗。 石漫捂住流血不斷的胳膊,身形從厲鬼的紅袖下一滑,蛛絲反手繞緊厲鬼的脖子,狠狠一絞:“沒有腦子就算了,腿總長了吧,滾!” 李臨杰被罵醒了,連滾帶爬地跑走,頭都不敢回,卻滿腦子都是石漫白嫩的胳膊流血不止,被刺出一個大窟窿的樣子,順帶刺穿了他不自知的天真。 他忐忑地給隊里打電話,但沒人有空,就叫了出租車等,本以為會被石漫臭罵一頓,結(jié)果石漫出來時只是瞥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 啞巴先生猶豫到8號門口,才醫(yī)學奇跡般開口:“你不生氣嗎?” 石漫熟練地纏著繃帶,有些詫異:“你就要和我說這個?你真夠無聊的?!?/br> 李臨杰急忙張嘴,欲說些什么,結(jié)果被石漫截斷:“兇宅房主的妻子在他出差的時候給他戴了帽子,被發(fā)現(xiàn)就拋夫棄子和小白臉私奔了,房主傷心欲絕,不想再看到這個地方,于是租給別人,去別的地方生活了?!?/br> 李臨杰沒懂她話題的轉(zhuǎn)變,又不敢詢問,干巴巴地說:“這妻子真壞?!?/br> “哈?!笔豢蜌獾匦Γ捌拮泳褪莿偛抛纺愕募t衣厲鬼,事實是她的狗丈夫疑心病重,她和客戶笑著聊了兩句工作就被認定出軌,他喝多后直接把枕邊人肢解,埋進了墻里,案件已經(jīng)轉(zhuǎn)交刑偵大隊了——你這腦子,報案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遲早被騙去投胎。” 李臨杰:“那妻子好無辜,她明明才是……” “哈?!笔中Γ扒皫滋爨従蛹业男∨⑹й?,就是用貝殼敲墻的時候回答了她的呼喚,被她拽進了墻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薄薄一片了,剛挖出來——你心也太軟,同情她的瞬間,你也可以成片了?!?/br> 貝殼?小女孩?那不就是剛才…… 李臨杰震驚得說不出話。 “真正的黑與白很少,世界的大部分在中間的灰,尤其是我們這群不見光的人,沒教條,也沒什么指南,這不在是非和正邪,因果錯雜糾纏,很多時候功德與罪孽在你一念之間。”石漫下車,不輕不重地點了點他的胸口,“你這顆心,能承受得起別人的因果和命數(shù)嗎?” 那是石漫第一次和他平和說話,還是不帶“滾”的一長段話,他記在了心里。 他夢了一晚,午夜驚魂像逐幀播放的影片,不斷重復他忽略的細節(jié),小姑娘叫他早點回家是別有深意,他若沒給那顆糖,她也會殺了他嗎? 翻來覆去過后,只剩下石漫為救他被貫穿的傷口,明明只有筷子尖那么大,卻像一個無底洞,吞沒了他。 他想,別人的命他還不知道,但他已經(jīng)欠下了石漫的恩情。 這也算他壞脾氣前輩嘴里的因果嗎? “李警官的性格,能在特偵大隊工作下去,的確不可思議?!笨字砜陀^道。 “他提交過辭職信,不過第二天就要回去了?!笔f,“非但沒被嚇到辭職,還主動申請去做文職,跑來說了句似是而非的‘我會努力承受的’……全隊都說我精神虐待了他?!?/br> 她踮了踮腳尖,直視孔知晚的眼睛:“他真的很菜,但好歹是我?guī)С龅年爢T,就像我還是警察一天,就不能見死不救,我還是副隊長一天,就要保證隊員們的安全,這是不能推卸的責任?!?/br> “……我知道了?!北M管孔知晚經(jīng)過評估,李臨杰現(xiàn)在沒到真正的危險,她還是在石漫的眼神下妥協(xié)了。 她松開了手,卻在咒令成形前,拉開了九班最后面的窗戶,翻了進去,正停在李臨杰的身后,金色鎖鏈從她衣袖鉆出,一并鎖住了她和李臨杰的手腕,如影隨形地血蟾蜍靠近,將他們兩人籠罩進去。 孔知晚舉了舉手腕:“臨走前我向鄭警官要的保命物,說能鎖住兩人暫成一體,就不用你多浪費一份力氣了?!?/br> 石漫當然認得隊里的金手銬,仿照了向家祖墳里挖出的連枝金鎖——向子旭手里的那條能勾萬物甚至因果的金鎖,黃金礦工的必備神器,只是也沒版權(quán)和沒原材料,僅僅仿了“手銬”的功能,除了外貌有點像,完全是兩個東西。 “你要去毀了那座雕像?!笨字碚f。 石漫第一眼看到直入云天的蛇像,就感受到死寂之下的詭異生命力,她扯了扯刀尾的蛛絲,連接了來路的每處蛇身:“我可不是在飯后遛彎?!?/br> “我不會打殺,跟著你反而令你分神,我……”孔知晚漸漸沒了聲音,她垂下了頭。 “孔知晚?”石漫察覺不對,也鉆入窗戶,輕推了推她,沒有回應。 她的警惕心拉滿,輕輕抬起孔知晚的下巴,對上一雙非人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