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相柳沒了聲音,歸入沉眠,而在祂的遮蔽之下,只有非常道之人能聽到的鈴聲清晰起來,碰撞在孔知晚的綠松石鐲子里,反復疊頌在回紋間,水波般回蕩在整棟公寓。 女人終于意識到孔知晚一直在拖延時間,表情一變,刀鋒瞬間而至。 孔知晚的腰輕輕抵在僵住的木偶,長腿一抬,高跟鞋狠利地踹到女人的手腕,在女人閃避的時候,早已埋藏的咒令瞬間將女人封鎖。 木偶瞬間而動,撐住了封咒的縮緊,女人那把濃縮著咒令的菜刀砍出一條縫隙,就要鉆出來,孔知晚將手鐲放到她耳邊,古韻悠長的低語頃刻間填滿了她的腦海,女人昏了過去。 孔知晚冷淡地整理下西裝,她蹲下身,探了探女人的手腕,摩挲片刻,拿過女人另一手的刀,就像解剖一只青蛙,劃開女人的皮膚。 沒有流出鮮血,也沒有什么皮rou和組織。 是死硬的木頭??字砝潇o地一劃到底,這是一具包裹著人皮的木偶。 果然,就像女人所說,錢昌作為普通教徒,尚且都“重生”成功了,連接了眾人夢境的“教堂”管事,明顯比普通教眾更高一個臺階,不可能仍然停留在尋常世界。 畢竟在他們看來,尋常世界才是一場荒唐至極的夢。 所以女人的真正意識就在夢境,是教眾夢境的歸處。 孔知晚微微靠在墻壁,又在觸及之前立刻離開,瞥了眼一點也看不出喜歡干凈的滿墻灰。 她去客廳不客氣地拿了一把凳子,回到暗室起封咒鎖死,然后隔開昏睡的空殼木偶,坐下。 古舊的《青燈家書》安放在她的膝蓋,孔知晚閉上雙眼。 夢境之中的白色孤島,石漫盤腿坐在夢門前的咒令中,額頭冒出冷汗,在紅白猛烈的對比里,她的臉色幾乎和地面一樣白,不停掌控著咒令的運轉。 孤島之外,無數零星的孤島被他們各自活人香的火焰引出,像從混沌間露出隱藏的星火,點點綴在漆黑的空中,圍繞著石漫的島嶼。 朱砂血順著石漫的唇縫滲出,在雙唇的紋路里蔓延開小朵繁雜的花,那是孔知晚與她接吻時留給她的暗號。 主謀入夢了。 不過正好。 石漫猛地睜開雙眼,兩指并著一抬:“來!” 星星點點的火焰融進了朱砂血,像被填了一把猛烈的干柴,唰地亮起一條條鎖鏈,迅速疊近到所有孤島之前,勾連到一起,再狠狠一拉,以石漫的孤島為中心,最近的十三座孤島不斷靠近中心。 正好除了石漫占據的302名額,公寓里其他的十三家住戶。 十三扇夢門陸續(xù)打開,露出各自門中荒唐的白日夢,被當做活人香的住戶們跨出夢門,癡傻又虔誠地站在門前,火中的人形又燒瘦了些,夸張地仰著頭,齊齊看向最中心最高處孤島上的石漫。 石漫不動聲色地看過每一扇門,身形和記憶相同,還是各自的住戶,但唯獨兩扇門遲遲沒有打開。 一個是702,一個是301。 主謀是301,那個暴躁的鄰居? 不對,鄰居是被獻祭的活人香。 ——是他的妻子。 她眉眼間沉了沉,耐心地等待,安靜地被朝拜中,302的夢門輕輕推開了縫隙,石漫抿住了唇。 301的活人香推開夢門,走了出來。 高而窈窕的身形淹沒在火焰之中,趁著其他活人香都燒到神志不清了,垂在身側的手悄悄對她比了一顆心。 是孔知晚。 石漫暗自松了口氣。 孔知晚提前封鎖了702,又頂替了301的名額,現在石漫將整棟公寓的主動權從301拉到了她的302。 那么接下來,就該是她反利用主動權,逼出躲藏的主謀了。! 第86章 教主 石漫剛開始學習非常道的時候,只憑一股子憎恨變成的狠勁,只要有用,什么都學,像一個充滿氣的罐子,隨時都要爆開。 她半路出家的天賦也沒有令她失望,生殺之道上,她簡直像裹著上輩子的煞氣轉世了,但同樣也暴露了她的問題,凡事不夠細膩。 咒令咒文這種東西,一筆之差千里之別,不容細節(jié)的失誤。 尤其是咒令的巧用,和咒的統籌。 陳朗曾經和她說,學不會靜,她這輩子都成不了。 石漫不服氣歸不服氣,但還是找遍方法,最后還真有一個管用——看佛經,半是囫圇吞棗半是逐字逐句,一本本看下來,她雖覺自己悟性太差,把經文當催眠曲,但睡著還要做噩夢,她不靜也得清醒地靜下來,于是只好被迫鉆研咒文,反而成了。 這么混著走,竟然也能一令控百場了。 朱砂血融化,從石漫的手腕攀爬到后背,將小小的身影籠罩住,血慢慢凝實,成了一身鮮紅的長披與面具,遮住了她纖瘦的身材,和那張有些乖巧的臉。 血鐵般的面具之上,浮動無數細小的咒文,匯聚到中心處,成一個“火”字的咒令,很快又被一張女人的怪異人像覆蓋,正是301的女主人。 希望她裝的還算不錯。 石漫姿態(tài)隨意地坐在孤島的邊沿,一腿彎曲,一腿落下來晃蕩,從她滿身鮮紅不斷蔓延出去的咒字順著鎖鏈,爬向活人香,再從他們的夢境繼續(xù)擴散出去,就像燎原而去的火海,牽動起無數的夢境而來。 一扇扇夢門推開,在越發(fā)彌散的香火味之中,一個個虔誠的信徒踏出門,熟練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