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后人于《風(fēng)月錄》中寫：楚平宗四年，九清公主設(shè)浮萍宴，京中傳為盛事，家家皆以有浮萍盞為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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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取這浮萍之名做什么？不吉利呢。

    就這個(gè)名字吧。

    記我此生如水中浮萍，少無父母，長無夫婿，老無兒女。

    水流如急箭，人世若浮萍。

    第49章 陸妍芷番外無定骨

    求道堂中是一貫的安靜，連小道童走動的聲音也輕微得幾可忽略。

    陸妍芷步履輕輕地走過那一條長桌邊，細(xì)白的手指慢慢地從那一封封書信上劃過。

    指尖是陳年泛黃的紙張?zhí)赜械挠|感，指下是一個(gè)個(gè)清俊飄逸的字。都說字如其人，陸妍芷忽然有了個(gè)荒謬的想法，她拂過這些字，是不是就像拂過了他？

    五十一歲的陸妍芷早已不是當(dāng)年濯纓亭里因?yàn)橐痪渥脚陀謿庥中呙骘w紅霞的姑娘了，這樣的想法只是讓她自嘲地笑了笑。

    五十一歲，她的年紀(jì)已經(jīng)算是大了，就連看著這些字都會覺得有幾分模糊不清，像是漫長的時(shí)光在她眼前蒙了一層煙霧，要阻止她再去清清楚楚地回憶那些故事。

    可是時(shí)光不知道，有些事，早就鐫刻于心了，任眼前霧靄層層也掩蓋不去。

    模模糊糊間，透過這些俊逸的字跡，她似乎又能見到那個(gè)少年?duì)N如晨星的眸子。

    孫期行生得溫柔斯文，唯有那一雙眼睛不同，眼角一點(diǎn)鋒芒，鋒利無比，像是利刃破出。多情繾綣的眼里偶爾會不經(jīng)意地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而那一刻他的眸就會亮得猶如天上的星子。

    那日自濯纓亭一遇，陸姸蕪便氣惱不已。也不知怎的，從前的養(yǎng)氣功夫似乎在那一刻全都不做了數(shù)，怒氣上頭就去了封信。

    待她反應(yīng)過來，孫期行的信已經(jīng)回來了。

    他誠懇地道了歉，字也是那日濯纓亭一樣的板板正正，叫人一看就覺得他定是個(gè)規(guī)規(guī)矩矩羞澀怯懦的少年郎。卻又在末了用一筆清俊飄逸的字問她：陸姑娘也愛字？

    陸妍芷又氣，又不氣，只覺得頭都大了。索性也硬著頭皮給他回了封信。

    孫期行站在書桌前，看著那娟秀的簪花小楷，又望了望半開著的窗外那一叢芭蕉，垂眸笑了。微風(fēng)從窗戶里悄悄地鉆進(jìn)來，吹動了少年郎垂落在青衣上的碎發(fā)，也吹動了那如云的袖擺。

    提筆落字，袖如流云，竟是晃開一片不自知的少年心事。

    書信去去來來，陸妍芷竟然也漸漸對他有了幾分感情。只是少女心思總是難猜，更不提陸妍芷自個(gè)兒也只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些，自然不肯流露出來。兩個(gè)心懷鬼胎的人便只能努力在一封封書信里展現(xiàn)著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欲說還休又遮遮掩掩。如今看來，盡是小兒家的羞怯。

    數(shù)月后的元宵佳節(jié)，陸妍芷赴了孫期行的約。

    月上柳梢，滿城燈火，她走在孫期行身側(cè)，看他體貼地為她隔開人潮。

    大抵是燈火太過璀璨，身側(cè)的少年好看得有些過分。

    人潮洶涌中小指輕輕地勾一勾，隨后一點(diǎn)點(diǎn)碰到無名指、中指、食指。忽然孫期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在掌心，力道卻又很輕，不至于弄疼了她。

    陸妍芷驚訝地抬起頭，恰逢他偏過頭，笑著看著她。

    視線相撞，淺淺的紅暈悄悄染上面頰，陸妍芷羞得連忙想抽回手，卻感覺到他攥緊了些。

    陸妍芷抬頭，暗暗瞪他一眼，只能紅著臉解釋：攥緊了，就、就不會走丟了。

    孫期行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溫和：嗯，我也這么覺得。

    陸妍芷又瞪了他一眼，卻被他抓了個(gè)正著，慌不迭地轉(zhuǎn)過頭去，胡亂指了盞花燈：我想要那個(gè)。

    好。孫期行低低應(yīng)了，聲音中帶著三分笑意。

    花燈到手，方才的事情便算是揭過。陸妍芷輕輕舒了口氣，卻不防孫期行又轉(zhuǎn)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她。

    怎、怎么了？

    拿了在下的花燈，陸姑娘不應(yīng)該回禮嗎？

    你想要什么？

    期行所求不多。但若是姑娘不愿意給的話，期行也不會強(qiáng)求。

    期行想要陸姑娘以身相許。

    空氣似乎有片刻的凝滯。

    孫期行悄悄地握緊了左手，眼底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緊張和慌亂。

    絢爛的煙火在天邊綻放，少女仰起頭，盈盈目中是流光溢彩的燦爛：好啊。

    我等你來提親。

    可是她等來的最終只有一句銜草結(jié)環(huán)，生死不負(fù)。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她的少年最終長眠于不知名的戰(zhàn)場，而她卻是連衣冠冢都無法立下。

    陸妍芷收回手，笑了笑。

    若是黃泉之下，得上天垂憐能再度相見，他會不會不認(rèn)得她？

    畢竟君永少年郎，我已霜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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