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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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侯爺坐膩了,想要龍椅來打瞌睡。” “你們懂什么呀,聽說是這兩年前線戰(zhàn)亂吃緊,朝廷拿不出銀兩來了,想要再次推行變法,被王大人堅決阻攔,這才隨便找了個由子把他殺了,家也抄了。” “文壽侯爵位承襲,家底殷實著呢,官家此舉震懾了保守一派,還能現(xiàn)撈點(diǎn)銀子,一舉兩得呢!” “你說得玄乎,至于為了錢吵家嗎?” 飯桌下,一個身形瘦小的稚童正躲在里面,外面的討論聲他就想絲毫沒有聽到一半,眼里只有這個掉到桌子底下的半塊饅頭。 明熙落在他肩頭,十分復(fù)雜地望著這個孩子。 從汴京一路走來,已經(jīng)不知道聽了多少這樣的言論,真真假假,她也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只是每一次望見他面無表情,空洞無物的雙眼,她都只覺得心痛。 他如今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只知道往前走的傀儡,就在明熙以為他就這樣一步步走到北境,變成季飛紹的時候,變故又發(fā)生了。 靠近北部的一座城鎮(zhèn),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街上十分混亂。 一路都有人在慌亂地跑動,明熙有些害怕,停在他肩頭。 “朝廷在找那個叛軍路家的孩子,如今已經(jīng)搜到這兒來了,聽聞只要是年歲相當(dāng)?shù)模紩粠Щ厝パ孕锌絾?,若是為了你家孩子好,就快收拾收拾離開幾天吧!” 路邊有婦人在告誡,聽聞有人問:“幾歲的孩子?” “哎呀,”那人飛快回答,“四五歲的模樣吧?!?/br> 聞言,明熙心里咯噔一聲,見季飛紹也是面色驟變。 他這段時間從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身形瘦小,他一旦被抓……季飛紹飛快地在人群中跑了起來。 一步都不敢停,直直地往前跑,明熙都快跟不上他,只能望著他的背影。 從他瘦削臟污的背后,看到扭曲又挺拔的,對生存下去的欲望。 城門口積攢了很多人,沒有多少孩子,明熙停在季飛紹肩上,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一張臉。 年輕的趙自平抱著一個孩子,衣服包裹了整張臉,隱匿在人群中,神情緊張。 明熙頓了頓,又望了望離得不遠(yuǎn)的季飛紹,像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飛舞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不會吧…… “那個人!你抱的是什么?!” 附近的官兵看到了人群中極為扎眼的趙自平,正欲往那邊走去,瘦弱的季飛紹不知被誰一推,飛出了人群,正巧落在那群官兵面前。 他有些怔愣,瞬間反應(yīng)過來,從地上彈跳而起,就要往城外跑去。 “往哪跑!” 眼疾手快的官兵直接將他按到在地上。 “放開我!” 季飛紹許久沒進(jìn)食,喉間喑啞得不像樣,劇烈的掙扎間,貼身放著的護(hù)身玉摔在塵土之間。 他一下停了動作,見那塊唯一留下來的,家里的念想和未來的生路落在眾人腳下,被踢來踢去,瞬間發(fā)起了瘋。 這個孩子一路的空洞,隱忍了許久的悲切和撕裂,終于在這一刻歇斯底里地發(fā)xiele出來:“放開我!我的玉,我的玉?。 ?/br> “我的……,阿娘!不要踢了!娘——!” 飽滿分明的眼淚落在地上,他想張嘴去哭,卻吃了滿嘴的塵土。 孩子凄厲的叫喊響徹天地,帶著聞之心碎的巨大悲愴,趙自平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面露不忍地回頭望了眼,也正是這一眼,讓季飛紹記住了他的樣子。 護(hù)身玉在踩踏中消失不見,他也被士兵扛著帶回了獄所,明熙在原地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是這樣的發(fā)展。 她緩了許久,左右為難了下,還是跟著那塊玉走了。 人們忙著躲避胡亂抓人的官兵,腳步匆匆,誰也沒有在意這塊其貌不揚(yáng)的玉佩。 明熙找到的時候,落在上面,想要抓著將它還給季飛紹,卻無法觸碰到。 她這時才領(lǐng)悟到,自己真的已經(jīng)死了,并不是寄身為一只蝴蝶,而是作為微弱的精神力,在觀看季飛紹慘痛的過往。 就像他所說的,自己只是簡單的知道原因,卻從來不去想這其中的苦痛,她刻意忽略了季飛紹的過往,所以上天懲罰她親身經(jīng)歷一遍嗎? 明熙想哭,卻再也沒有眼淚,她只能失魂落魄地躺在這塊玉上,望著晦暗的天空,心亂如麻。 一道陰影投射下來,身下的玉被人拿起。 再次找到季飛紹時,他已經(jīng)心如死灰,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任何神采。 孩童原先漂亮的眉眼此刻呆滯無比,他被鐐銬禁錮,在經(jīng)歷了幾日的拷問后,得知他并不是要找的孩子,便帶著一群抓錯的孩子即將押送到邊境的軍隊去。 充軍入伍。 在路上,明熙聽聞駐守邊境的林家軍,因為jiejie牽涉到了文壽侯謀逆一案中,不滿六歲的小外甥同jiejie一道被抄家燒死了,便伙同路家一道起義,統(tǒng)統(tǒng)被就地正法了。 明熙都已經(jīng)麻木了,對于這坎坷跌宕的一路。 玉佩沒了,舅舅也死了。 季飛紹最后的生路也被徹底斷送了。 他聽聞這個消息時,連頭也沒抬,只是怔怔地望著不遠(yuǎn)處的河流,眼底像是飄過了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骯臟苦澀的霧靄。 當(dāng)天深夜,季飛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將血骨淋漓的手從枷鎖中抽了出來,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那條湍急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