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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碾過了朽木發(fā)出欲摧拉斷裂的聲響。 銅鈴被門縫刮進來的風吹響。 并不清越的鈴鐺的回音撞在大殿之中,經(jīng)久不衰。 霍驚弦側(cè)身從厚重的殿門進入。 昏暗的大殿只有一處有著光源。 那就是最中央巨大的塑金佛身周圍兩列由矮至高,呈半弧狀立著的蓮花燈臺。 數(shù)百個火花噼啪扭動,是剛剛那陣風吹過的緣故。 一道身影坐于佛臺之下,被拉出數(shù)百道搖曳的影子。 仿佛是萬千惡鬼在他身后伸展著,亂舞。 又像是在奮力往他身上攀爬,想要把他淹沒。 篤—篤——篤。 木魚聲,一聲短一聲長,然后慢慢停歇。 霍驚弦在他身后十步站定,斬月刀帶著刀鞘立在他身前。 剛剛站定,長靴落地的余音還沒消散,前面就傳來了一個溫雅的嗓音。 “驚弦一別數(shù)年,已有爾父之風,真令人欣慰?!?/br> 霍驚弦靜立著,手指在刀柄用力握緊,“大師年歲已高,不辭辛苦,究竟所為為何?” 兩人,一個沒有轉(zhuǎn)身一個沒有上前。 卻都悉知對方身份,都心照不宣。 火光終于不再搖晃,那些影子就如長箭射出的黑影,恰好指在霍驚弦的靴前。 霍驚弦將刀尖釘在影子之上,抬眸看著披著月白袈裟,禪坐于前的人。 眸色轉(zhuǎn)濃,唇逐漸抿緊。 檀香裊裊升起,氤氳著凝神定氣的熏香。 “為了大周,為了圣上?!?/br> 溫雅的聲音款款而落,卻又帶著劍雨義無反顧落地的執(zhí)著。 霍驚弦抬起頭,望向大殿內(nèi)高達兩層樓高的塑金佛像。 一副慈悲的面容,一雙半開半合的丹鳳眼,似乎正悄然俯視著他們二人。 跪坐在蒲團之上的身影慢慢有些蜷曲,像是虔誠地匍匐,又似乎是痛苦弓起背。 霍驚弦忽然一笑,“大師是在拜眼前佛么?” “阿彌陀佛?!彼b了一聲。 一聲冷笑傳來,霍驚弦昂起下顎,緩緩問道:“還是,在拜你心底的魔?” “六王爺?!” “貧僧法號一念,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六王爺?!币荒罘◣煆钠褕F上慢慢站起,轉(zhuǎn)過身來。 一張儒雅清俊的臉,在半昏半明的光線下顯露出青白之色,像是透露出深深的病氣。 衣袖帶起的風,將火苗吹得輕微晃動。 光影在兩人之間交錯著,跳躍著。 仿佛隔著漫長的時光,兩人才從記憶深處把對方最初的記憶摘了出來。 “為什么?”霍驚弦咬著后牙槽,劍眉壓著星目,手指緊握在刀柄之上。 “為了圣上。”一念法師一嘆。 最終他是棄了黎民,只為一人。 “是西平戰(zhàn)事?” “是?!?/br> 二十年前引西丹入關(guān),嫁禍三皇子,排除異己最終肅清燕都坐上王位的正是他孿生兄長。 但是曾與定北王一起保家衛(wèi)國、除jian邪誅敵寇,并肩作戰(zhàn)的也是他。 所以霍驚弦一直不明白。 為何所有的事情最后牽連成線,順蔓牽瓜,會牽出他來。 “圣上以仁治國,圣名不墜,才能國泰民安、海晏河清?!?/br> 霍驚弦再次用力一握刀柄。 分不出是想拔出刀來,還是抑住自己的力氣。 定北王不是傻子,在驅(qū)逐西丹的時候他肯定能發(fā)現(xiàn)不少端倪,這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多年前,鷹騎之事就給我們敲了警鐘,定北王忠于大周嗎?不——他忠于的始終是他心底的信念。” “我爹的信念,就是大周!”霍驚弦冷冽的目光射來。 一念法師和藹地笑了起來,仿佛還在看當年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信念是會變得,你看,有了你娘和你后,他的信念就變了啊。” 圣上不放心定北王,拘了王妃和小世子在燕都。 就是為了扼住定北王的腳步,讓他不得不放慢,不得不忌諱。 但是,逼急了,圣賢也會瘋狂。 當初在燕都刺殺小世子霍驚弦的人來自北狄。 但是明面上,卻是皇帝的心腹。 這一場刺殺一下激起了狂浪,瞬間席卷了燕都和通州。 維系平衡的那絲線終于崩裂,從皇帝手掌脫離。 “所以……”一念法師緩慢抬起頭。 “鳥盡藏弓?!”霍驚弦已經(jīng)奪過他的話,冷笑出聲。 一念大師搖了搖頭,往前踱了幾步。 “圣上要是能有這樣的決斷,我也不會這般cao心?!彼⑽⒁恍Γ跋鹊畚遄?,取字為仁,所以我五哥最是心慈手軟?!?/br> 一念法師嘆了口氣,微側(cè)過頭,看著霍驚弦道: “要不是他遲遲不決,還處處給你們機會,甚至只要兵權(quán)不要性命,怎么會容定北王一拖再拖,將你扶持長大,又怎么會有后面的十三鷹騎策變、乾北軍生變的事端?!?/br> “那也是你點的火?!?/br> 放不下心的人是他,忌憚定北王、乾北軍的人也是他。 所以一直在后面煽風點火,想要讓乾北軍自己走向滅亡的人是他。 “若非可燃木,何懼星火撩?” 霍驚弦眼中再也壓不住怒火翻涌而上,瘋狂地鼓動著他的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