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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遠山蟬鳴在線閱讀 - 遠山蟬鳴 第50節(jié)

遠山蟬鳴 第50節(jié)

    第44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3)

    此論一現(xiàn), 游照儀和宣峋與都變了臉色。

    宣峋與只覺得荒謬透頂,和一臉凝重的游照儀對視了一眼。

    良久,游照儀才問:“你去尋過裴緒云了嗎?”

    宋品之搖搖頭, 說:“如果還要再查此案, 必然提審裴緒云,但一旦提審,在外人眼里,這件事就落在了帝姬府的院子里, 如果罷手, 那便全然斷了。”

    她向宣峋與行禮,道:“這事如何向下,還待世子殿下指示?!?/br>
    宣峋與握緊了游照儀的手,半晌, 才道:“你且按下不表,明晚來府,我與你詳說?!?/br>
    宋品之稱是, 行禮告辭。

    二人相攜回院,臉色都算不上好看。

    夜色深深, 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復又脫衣就寢, 但兩人再沒睡意, 只半坐著, 在床上夜話。

    宣峋與窩在她懷里, 雙手環(huán)抱著她的腰,兀自沉思。

    燈火未滅, 房中暗光沉沉,良久聽見游照儀問:“之前我協(xié)宋大人查案, 你如何得知那些人來自洛邑?”

    那時候她辦完案,殺了人,整個人情緒都不對,后來又立刻去賑災,遇到了生母和弟弟,完全把這個案子拋擲腦后,根本沒想起來問他這一句。

    “因為,洛邑已然糟爛透了,”宣峋與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安心了些許,繼續(xù)說:“我進入太常寺之后,接手了各個州縣的祭祀、郊廟事宜,比如每年國誕,會要求每個州縣都舉辦儀式,殺牲或是祝祀,中衢畢竟地大物博,起于割據(jù),每個地方不一樣也是有的,我那時候就沒想那么多?!?/br>
    “但洛邑有點不一樣?!?/br>
    他頓了頓,有些可憐的抬頭看了一眼游照儀,他是王侯公府的后裔,生來就有為民立命的責任和心氣,可是皇權(quán)巍峨之下,竟然被他發(fā)現(xiàn)全是污糟。

    游照儀溫柔的摸了摸他的眼睫,低頭與他輕輕的交換了一個吻,宣峋與雙手慢慢的攀上她的脖頸,舌頭乖順的被她纏到口中。

    親完后,他得到了些許安慰,繼續(xù)靠在她懷中,用著甚感荒謬的語氣,說:“洛邑曾經(jīng)拿人祭天。”

    “宣懿十九年的時候,洛邑大旱,姑姑就派了當時還是戶部侍郎的左相賀昀早去賑災,沒想到災旱情太過嚴重,帶去的糧草、銀錢根本不夠用,還沒到上京再送來,災民已然暴亂?!?/br>
    “這時候不知道那里來了一個算命的道士,和還是洛邑王的今上說只要以人祭天就能降下甘霖,還能一步登天?!?/br>
    “那時候還沒人察覺到一步登天是什么意思,但是天降甘霖,對當時的洛邑誘惑太大了,于是今上就偷偷抓了幾個男女,把人塞進牛羊肚子中,偽造假象,以此祭天?!?/br>
    “誰知沒過多久洛邑真的開始下雨,百姓把那道士當作神仙,甚至給他立廟撰書,供奉香火,一時間天佑中衢的言論甚囂塵上?!?/br>
    “左相雖然不信這種事,但災情得緩,也松了一口氣,賑完災便回京述職了,誰知沒過多久,姑姑的身體開始越來越差,太醫(yī)也查不出病因,到后面更是神思不矚,還認不清人,姑父整日以淚洗面,太醫(yī)也日以繼夜的看顧,可仍舊沒留住姑姑,沒過兩年她便撒手人寰,沒過多久今上便登基了?!?/br>
    游照儀無意識的摩挲著宣峋與的肩膀,思忖了片刻問:“所以,那個道士說的一步登天,是指今上登基?”

    宣峋與:“現(xiàn)在想來是這個意思,但是亂力怪神之事我并不相信。”

    “除此之外,洛邑的官府貪污也很嚴重,都仗著曾是今上的封地,便覺得自己是第二個上京,四處搜刮民脂民膏,估計一個縣令,吃穿用度都比得上朝中三平大員?!?/br>
    游照儀:“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宣峋與輕輕瞪了她一眼,說:“我是世子,有些東西我自然查得到?!?/br>
    他十七歲時就接手了廣邑王府的死士組織,叫做雪刃,只有百來號人,但個個身手不俗,明面上出現(xiàn)的只有許止戈。

    這算廣邑王府秘辛,雖然宣峋與沒刻意瞞過她,但她十七八歲知道后也從沒打聽。

    游照儀:“那你覺得,那些人為何指認帝姬。”

    宣峋與:“假設那些人說的都是實話,說明行事之時,全部用的是帝姬的名號,如果那些人說的不是實話,可能是有人見帝姬下令查案,臨時決定拉她做擋箭牌,阻止宋品之再把這件事鬧大?!?/br>
    游照儀:“你覺得是哪一種?”

    宣峋與:“都有可能,現(xiàn)在還不好說,現(xiàn)在這件事幕后最大的黑手只有可能是皇帝和太子,否則其他人不敢這樣指認帝姬?!?/br>
    游照儀:“明日你打算怎么辦?”

    宣峋與:“先找堂姐商量一下對策吧,現(xiàn)在宋品之雖然手持卷宗,但不代表審訊的那么多人不會把消息傳出去,不出一日,上京便要沸沸揚揚。”

    游照儀:“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宣峋與:“我以前覺得他是個昏懦草包,什么也不會,只會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事,現(xiàn)在……我覺得我可能看錯了?!?/br>
    裴毓芙一向不喜歡這個夫兄,自小沒怎么帶他入過宮,皇帝也不怎么關(guān)心他們,只有宣應亭回來之時才會象征性的見一見,是以他對皇帝也說不上有什么情感,即便那是他的叔叔。

    游照儀突然想到了什么,壓低了聲音道:“先帝常年征戰(zhàn),練武不輟,怎么會三十多歲突然沉疴不起?”

    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一絲心驚。

    難道說,手握兵權(quán)的弟弟meimei忠心不二,反而是日日尋花問柳的紈绔子弟有那份狼子野心嗎?

    后半夜睡是徹底睡不著了,兩個人在被子里相擁,像兩株藤蔓一樣纏繞在一起,在對方身上汲取一些溫暖和力量。

    但許是心里壓著大事,連呼吸都有點壓抑。

    兩個人心照不宣,知道這件大案可能會掀起血雨腥風,盡管現(xiàn)在還平和如初,但已是山雨欲來。

    “姑姑在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中衢強盛,國泰民安。”宣峋與的聲音悶悶的響起,說:“我們結(jié)業(yè)的時候,也約定要護國安邦?!?/br>
    “家國若真是如此,寧康朝才是白白付出了性命。”

    游照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心里惴惴的,只摟著他的腰輕輕的摩挲,以示安撫。

    “灼灼,別離開我。”

    怎么又說這個,游照儀有點狐疑,但還是答:“不會離開你?!?/br>
    “要出事了,你我都知道,雖然不知有多少狂風驟雨要發(fā)生,但你不能丟下我,永遠。”

    他抱緊她,語氣用力:“你保證?!?/br>
    游照儀耐心的重復:“我保證,”頓了頓又加上:“我永遠不離開你。”

    宣峋與安心了一點,又慢慢的說,聲音輕輕,像是低喃:“離開你我沒法活?!?/br>
    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論對方有多少愛,多少喜歡支撐,都不能離開他。

    至死方休。

    ……

    二人一起睜眼到天明。

    辰時中,游照儀準備起床,宣峋與也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頭疼?”

    一夜沒睡,還有大事壓著,怎么可能不頭疼。

    宣峋與輕輕的嗯了一聲,游照儀便伸手幫他揉了揉,說:“不如你再躺一會兒?”

    宣峋與蹭了蹭她的手,但還是說:“不了,起床了,我們?nèi)ヒ娞媒??!?/br>
    二人便起床整裝,他眼底有些血絲,整個人顯出幾分憔悴。

    游照儀后知后覺出了一絲輕微的心疼,手僵了僵,但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宣峋與并沒發(fā)現(xiàn),自顧自收拾好自己,與她一起出門。

    ……

    太子和帝姬十四歲就可以在宮外開府了,稱作太子外府和帝姬外府,方便他們在宮外辦事的時候居住。

    自從宣芷與從叱蠻回來后,就沒怎么住在宮里過,大部分的時候都住在外府,就坐落在禁宮不遠處的明光街。

    二人入府之時宣芷與也才剛起,見他們這么早來找她詫異的問:“怎么這會兒來?案子有進展了嗎?”

    她睡眼惺忪,還在揉眼睛。

    游照儀說:“幕后黑手已經(jīng)供出來了?!?/br>
    宣芷與一下子清醒了,咽了口口水,有些害怕聽見弟弟或是父親的名字,但還是問:“是誰?”

    “是你?!?/br>
    什么???宣芷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茫然的瞪大眼睛,又問了一遍:“是誰?!”

    宣峋與皺起眉頭,說:“是你,堂姐,那些人指認你?!?/br>
    “怎么可能!我連這件事都不知道!還是照儀和我說的……什么啊,指認我!我前兩年還在叱蠻!是不是瘋了?!”

    她語無倫次,眼里出現(xiàn)驚懼。

    游照儀上前一步抓住她亂揮的手,說:“我知道不是你。”宣芷與被她制住雙手,喘著粗氣看著她,見她聲音仍是堅定平和,總算聽進去一點,漸漸安靜下來。

    “但是他們指認你,你已經(jīng)不安全了?!?/br>
    宣芷與眼淚倏忽涌出來,抖著聲音的問:“是誰!是不是太子?還是我父皇?他們想用我當擋箭牌?我是他女兒??!我是他女兒!”

    她頭暈眼花,手腳發(fā)軟,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游照儀說:“從昨天宋品之審訊完開始,消息若是不可避免的傳出去,就會有人冠冕堂皇的說要處置你,你死了,這件事就有了替罪羊,要是消息傳不出去,宋品之也會顧忌到你不敢再查,漸漸的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倒時候生意照做,暗門照開,沒有人會關(guān)注?!?/br>
    宣芷與抬頭看她,眼里都是絕望。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把她的腦子割的七零八落的,只能茫茫無依的看著對方。

    游照儀蹲下來,和她對視,聲音輕輕卻振聾發(fā)聵。

    “殿下,你不能坐以待斃,任由別人欺凌,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這話指示性太強,宣芷與良久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對方目光沉沉,可是眼底卻燒了一片野火,就如同她曾經(jīng)那樣。

    是啊……

    只有握住天權(quán),才能說出口,喊出聲,不任人擺布,不受制于人。

    幼年的自己,不是說好要站在頂端嗎?

    現(xiàn)在怎么都忘了呢。

    她看了看游照儀,又看了一眼宣峋與,聲音戰(zhàn)栗:“我、我試試……”

    “不是試試,”一直站在游照儀身后的宣峋與開口了,聲音寒涼:“若是真的到了最后那一步,你不能用試試就讓別人和你去拼命?!?/br>
    宣芷與咬牙,描畫了精致蔻丹的指甲刺入手心,淋漓的鮮血留下來,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好、好!如果到了最后一步,我定拼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