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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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決絕果斷,嘉善情不自禁地想發(fā)出一聲嘆息。兩輩子了,表哥還是這么個一模一樣的臭脾氣。 她想了想,喝了口茶潤喉,溫聲道:“那你便好生與舅舅說,別為了這事兒,反倒讓父子倆鬧得不睦?!?/br> “成親本是喜事兒。要是親沒結(jié)成,另添了一身晦氣,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迸滤仲€氣上人家竇閣老府上去給人家難堪,嘉善不得不用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和他說。 裴元棠似有幾分不耐:“知道了。” “在家有他們給我說教,來了這兒還得挨你教訓(xùn)?!迸嵩纳裆训?,“真不知我是圖什么?!?/br> 嘉善道:“我們不都是為你好嗎?” 裴元棠盯著她,十分沒有滋味兒地笑道:“我可真不想讓你這樣為我好?!?/br> 他今日說的話都古里古怪,嘉善已存了幾分疑心,只是不敢深想罷了?,F(xiàn)下見他這幅模樣,嘉善不由更覺奇怪。 她側(cè)首去打量他的神色,裴元棠卻徑自起身了。 “時候不早了,”裴元棠說,“把元康叫出來,我和他道聲別,這就要回去了。” 嘉善狐疑地看著他,裴元棠挑眉:“怎么,還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 他神采飛揚(yáng),轉(zhuǎn)瞬就恢復(fù)了原先的頤指氣使。嘉善只好勸說自己是她想多了,她道:“沒有,我去叫元康?!?/br> 嘉善扭身走了,裴元棠的視線卻追隨在她身上,不愿移開。直到嘉善進(jìn)了屋,他方低下頭,輕揉了揉鼻尖,目光微黯。 趙佑澤正在一心一意地抄經(jīng)文,聽說裴元棠要走了,他頭也未抬,只是揚(yáng)聲說:“阿姐幫我送送表哥吧。我這節(jié)馬上要抄完了,我就不去了?!?/br> 嘉善見他模樣認(rèn)真,心里也有幾分欣慰,說聲好,便自己去送了裴元棠。 她將他送到小院門口,又往外走了幾步,裴元棠自覺道:“就到這兒吧。我未娶你未嫁,給人看到,總不相宜?!?/br> 嘉善有點驚訝,會從他嘴里聽到這話來。要知道,他于人情世故上,一向不大精通的。 嘉善靜默片霎,頷首道:“回去路上小心些。記得我的話,不要與舅舅起爭執(zhí)。這些時候,我若得了空,一定會帶著元康上門去看望外公,以及舅舅舅母。” 裴元棠不以為然道:“你還是別來。你打著為姑母祈福的幌子出來,要是來我們家,不必御史提,我爹就會說你個狗血噴頭。說你以權(quán)謀私,道貌岸然。” 嘉善輕哂。 大舅做了十多年的國子監(jiān)祭酒,桃李滿天下,自來愛護(hù)名聲,為人多少有幾分迂腐,這倒的確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兒。 她妥協(xié)道:“那等我回了宮,再找機(jī)會去看他們?!?/br> “嗯。”裴元棠頷首,他望著嘉善,目光里像是裝了一汪清水,“我走了。若是你的婚事再有新的消息,我會書信傳你?!?/br> 嘉善笑道:“好?!?/br> 稍作思慮,嘉善又不放心地補(bǔ)充了一句:“如果出去的時候,碰上了展指揮使,你待人家客氣些?!?/br> 見裴元棠不做聲,嘉善叮囑道:“知道嗎?” 裴元棠的神色冷硬,他語氣疏淡:“知道?!?/br> 聽他應(yīng)承了自己,嘉善才漸漸安心。送走了裴元棠以后,嘉善慢悠悠地往自個的院子里走。 這是個有風(fēng)的秋日,垂落的花藤隨著風(fēng)起而輕輕搖曳,茂密的蘭花的花粉團(tuán)兒潔白如玉,含羞待放地如同是嬌俏的姑娘。 嘉善本是想上前去聞聞蘭花的幽香,卻不料,抬首時,正在一旁的柳樹枝丫下見到了一雙墨黑色的尖頭皂靴。靴上繡著白絲步云,委實眼熟得緊。 嘉善一雙美目微張,默默打量了那顆柳樹半晌,方才緩緩出聲道:“大人,這于柳樹下偷聽墻角,可并非君子所為。” 她的話傳過去不足少頃,柳樹后終于走出了一人。 展岳今日依舊是一身常服,他不知在樹下站了多長時間,袖口處沾上了幾片薄刀似的柳葉。在他全身通黑的衣裳下,那兩抹青色好像珠翠一點,被襯得格外明顯。 聽出了嘉善話里的擠兌之意,展岳只是心平氣和地睇了她一眼。 他慢慢踱步到她身邊去。 靜了靜后,展岳微俯身,他啞聲呢喃:“為何非讓他待我客氣些?” 第017章 嘉善想不到展岳會以這樣的方式反客為主。他喘氣聲雖平和,但是身量高大,蜂腰寬臂,健碩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在她的上方形成了一種壓迫。 嘉善微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她笑笑,片刻間,嘴里已備好了一套說辭:“大人官威顯赫,我那表哥初入官場,你官階既然高于他,他自然該待您客氣些?!?/br> 展岳嘴唇動了動。 他的視線,一動不動地還停留在嘉善身上。他聲線溫柔,只是口吻寡淡:“殿下與我說話時,似乎更喜歡打官腔。” “可你和裴大人說話,分明不是這樣。” 展岳抬眸望她,許是嘉善看錯了,總覺得他的目光里,帶了幾分若有似無的落寞。 他在為什么而落寞? 嘉善心中一動。 展岳繼續(xù)道:“殿下是不是覺得,我很難相處?” 嘉善含笑說:“自然不是。我若覺得大人不好相處,也不會在這兒與你暢所欲言了?!?/br> 展岳抿了抿唇,他拂去沾在衣袖上的樹葉,半側(cè)過臉面向嘉善。 沉默了許久后,展岳微微向后一靠,他輕倚著樹干,目光停留在樹藤上,長眸微睞:“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請教殿下。” 展岳頓了頓,他抬首看她,緩緩道,“既然殿下說要暢所欲言,我便直說了?!?/br> 他這樣講,也勾起了嘉善的好奇心,她眉飛色舞地一笑,神情煞是燦爛:“大人請講?!?/br> “我心里,住著個姑娘?!闭乖赖纳ひ舸己?,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事兒。不等嘉善露出驚駭之意,展岳已經(jīng)平平淡淡地繼續(xù)道,“從前,我總自覺配不上她?!?/br> “可這些天,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又以為與其讓她配了那些凡夫俗子,倒不如請她嫁給我。”展岳濃密的長睫輕眨,他牢牢地盯著嘉善看,語調(diào)認(rèn)真,“至少我會待她好?!?/br> 他的聲線乍一聽是四平八穩(wěn)的,但是是仔細(xì)品起來,卻又察覺得到他在微微發(fā)顫。 “會待她好”的那幾個字的尾音,像是坐了秋千一般,極有韻味地在空中飄忽。 嘉善不知怎么,見到這樣嚴(yán)肅而拘謹(jǐn)?shù)恼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大概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番心事吧,所以才會如此緊張? 展岳抬眼:“殿下以為呢?” 嘉善“唔”了一聲,真的有模有樣地與他分析道:“憑大人的才貌與品德,這世上,恐怕甚少有女子,能得你一句‘配不上’?!?/br> 展岳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目光未曾移開,他聲音干澀:“我是庶出,母家更是獲罪之身?!?/br> “大人以庶出為恥嗎,”嘉善語氣淡淡地,她一針見血道,“你覺得你身上,流著永定侯傅家的血,是極不光彩的事嗎?” 展岳靜默不言,須臾,他道:“自然不?!?/br> “安國公世子不及大人,安國公府上下,我只敬你是英雄?!奔紊坡曇羟宕啵淖齑轿?,雙目晶晶,不似作偽。 展岳險些被這笑容迷了眼睛,他低聲道:“你當(dāng)真這么認(rèn)為?” “是啊?!奔紊菩φf。 即便展岳是庶出,可他總有一天會高高在上,而且,金吾衛(wèi)都指揮使本已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差使了。至于永定侯府的事,嘉善一直覺得此有“莫須有”的嫌疑。不過是為了不礙先帝英明,不便宣之于口罷了。 她前世去得早,不知道展岳最終有沒有為永定侯府平反,不過她猜,多半是會的吧? 畢竟他看起來那樣厲害。 其實,除去庶出與永定侯府,展岳幾乎沒什么好讓人挑剔的地方,何況,他還長得這樣惹人喜歡。 只是不知道,被展大人放在心里的這個姑娘,究竟是誰呢,馮氏嗎? 似乎不像。 嘉善埋頭思忖,如果展岳說的是馮氏,那么他該不會與馮氏相敬如賓才對。他剛才親口說,他要是娶到了那人,至少會待她好。上輩子的馮氏,過得肯定不算差,但也不能算太好。 所以,他最終,其實沒能娶到他心里的那個姑娘…… 嘉善惋惜地想,再抬頭看展岳時,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能告訴我,那女孩兒是誰?!奔紊七€記得汝陽長公主教給她的任務(wù),正好也趁著今日展岳一吐真言的機(jī)會,趁熱打鐵。 她笑說:“若是名門之后,你將她風(fēng)光大娶,豈不是一段佳話。” 展岳正細(xì)細(xì)地看著她,順著淺淡的日光,他的眼神也有如日月一般光輝溫暖。 他眼底深邃:“你如今曉得了,或許會后悔的。” 嘉善奇怪道:“怎么會?” “我知道,舅母托了你來關(guān)心我的婚事。”展岳避而不答,他唇角掛著一點笑意,雪白的容顏溫雅清俊,“殿下可以幫我轉(zhuǎn)告舅母,到了合適的時候,我會親自告訴她?!?/br> 嘉善沒料到,原來汝陽長公主與她私下商議的事情早就被展岳知曉了。聽他這樣講,不由頗覺尷尬。 她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又與展岳非親非故,被展岳這樣一戳破,也不好意思再多問了。 嘉善點頭說:“大人能明白姑姑的一番苦心就好?!?/br> “我明白?!闭乖赖馈?/br> 他從倚著的柳樹干上起身,抿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展岳唇微張,緩緩幾步,走到了嘉善跟前,他微低了頭看她,聲色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反倒帶了幾分誘哄之意:“我與殿下分享了一份心事,殿下是不是也該禮尚往來,與我也分享一樁?” 嘉善可沒這么容易被他騙過去。 她仰首看了他一眼,懶洋洋說:“這話錯了。大人是主動告訴我的,我可沒逼你。我從來不知,現(xiàn)如今還有這等禮尚往來的道理?!?/br> 嘉善哼道:“該叫強(qiáng)買強(qiáng)賣才是。” 她聲音嬌俏,小小的瓜子臉上神采煥發(fā),難得地帶了幾分少女之意。展岳一直望著她,見此,眼角的笑容不禁都加深了幾分。 他道:“或者,我問,殿下答?!?/br> “想說的說,若有不愿說的,不說便好?!?/br> 嘉善的視線轉(zhuǎn)向他,展岳就稍稍拉開了幾分與嘉善的距離。他神色不動,只是目光緊緊地看著她:“殿下,不喜歡我那侄兒,是不是?” 嘉善抬起頭,幾乎沒有任何猶疑,她干脆道:“是?!?/br> “關(guān)于這點,大人可以放心?!奔紊票犞浑p大大的眼睛看他,瞳孔如彎鉤星月,亮晶晶地,“我與你已這樣相熟了。我若是嫁給展少瑛,豈不是平白矮了你一個輩分,日后見面,還得管大人叫四叔。這種吃虧的事兒,我不喜歡干。” 她聲音慵懶,仿佛真是為了這么一個理由,不喜歡展少瑛的。可展岳凝視著她久久,分明見她眼里,有絲恨意與嘲諷一閃而過。 她恨展少瑛? 展岳薄唇微顫,他不露聲色地吞下了這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