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33節(jié)
她這一走,卻也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先后起身了。裴元棠是挨著幾位翰林侍講而坐,他雖然家世好,可如今官職一般,因此座位不太打眼,和左右同仁們打了聲招呼,便自發(fā)離去。 淑嫻卻就在清河身邊,她見嘉善先走了,眼里有絲微恨閃過。正好母妃此時還在應酬宮外的命婦們,無心管自己。淑嫻偏頭與惠安說了聲什么,馬上追著嘉善而去。 嘉善也沒有走遠。宴席還未散,這可能是她出嫁前給父皇過的最后一個壽了,須有頭有尾才好。 嘉善在一邊的備好的小閣里,將那件微染了酒氣的長褙脫下,另換了身海棠紫的上衫。 素玉接過嘉善換下的衣裳,笑說:“晚上雖有風,可公主竟然還出了些汗,幸好備了衣裳。在夜里這樣回去,最是容易染風寒。殿下馬上就要成親了,生病可不吉利?!?/br> 嘉善瞧了她一眼,微勾著唇笑道:“哪里就是馬上,還有近三個月呢?!?/br> “三個月也很快了?!钡ご浣舆^話,陪笑說,“眼瞅著就要過年,年一過完,就是殿下大婚的日子。這些時日,禮部的人得馬不停蹄地轉了?!?/br> 素玉替嘉善梳理了一下被風吹得有些亂的頭發(fā),奇怪道:“今天在宴席上,奴婢好像沒有見到展大人?!?/br> 嘉善對著鏡子抹上口脂,平靜道:“他今日在金吾衛(wèi)當值。他現(xiàn)在身兼兩職,想必要比原來更忙?!?/br> “原是這樣?!钡ご潼c頭說,“殿下將大人輪值的日子,算得真清楚?!?/br> 素玉一哂。 嘉善不由扭頭,輕輕掐了一下丹翠的臉蛋,直到丹翠小聲地說“奴婢錯了”,嘉善才道:“你這丫頭!” 丹翠嘻嘻一笑。 主仆三人從小閣里往外走,卻在門口撞見了久等多時的淑嫻。 淑嫻身旁跟著的還是那夜的兩個宮女,嘉善見到她們,只做看不見,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 她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示意素玉與丹翠在前方開路。 素玉道:“請殿下讓一讓吧,大公主要出去?!?/br> 淑嫻冷下眼看她,目光里猶帶三分火氣:“憑什么是我讓?” 素玉笑說:“大公主居嫡又居長。無論是從哪個方面講,也是您讓大公主,斷沒有公主讓您的道理?!?/br> 淑嫻不及嘉善高,得微微抬了頭,才能與嘉善的雙眼對視上。淑嫻便狠狠揚起首,她略過素玉,走到嘉善身邊去,銀牙緊咬道:“你不過是有個好母親,有個比我稍稍高貴一點的出身。” “我要是有你的出身,我想要的東西,也都能得到。我想嫁的人,也能屬于我!而不是被別人橫刀奪愛!” 說到“橫刀奪愛”幾個字時,淑嫻的情緒明顯很激動,連表面的平靜都快要克制不住了。 她雙眼微發(fā)紅。 嘉善先是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她輕輕搖頭:“看你這樣子,是誰奪了你的愛不成?” “不會是我吧?!奔紊拼篌@小怪道。 她單手微扶了下頭上的白玉簪子,側過頭,悠悠張嘴道:“奪人所愛,還得要那人也愛你才行。自作多情可不叫愛。” 淑嫻雙眼冒火,她狠狠唾了一口道:“你才自作多情。” “你真傻。”在嘉善眼里,淑嫻實在是連對手都算不上,像是上趕著來被罵的,她輕道,“也真可憐。” 淑嫻眉眼發(fā)青,她張著嘴道:“不許你這樣說我?!?/br> “那,我說點別的給你聽?!奔紊菩α诵Γ拿忌已劢潜M是光彩燦爛。 許是啄了酒,嘉善比從前要大膽,她含笑啟唇,聲調清脆悠然:“我可不止有個好母親。我還有個好父親,有個好兄弟。未來——” 嘉善特地頓了頓,吐詞清晰地說:“再會多一個好夫婿。” “你有什么呢?”嘉善點了點她的肩,“你只有嫉妒。” 淑嫻的眉目間帶著沖動的郁色,她發(fā)狠地盯著嘉善瞧。兩個小宮女怕她惹事,在陛下壽誕上惹了陛下不快,忙一左一右地牽住了淑嫻。 淑嫻的雙手被拉著,她的視線片刻不離嘉善。嘉善說:“回去和你母妃多學學,再來跟我叫囂?!?/br> 淑嫻的眼淚,竟在這一時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嘉善可不會被她的眼淚嚇到。事實上,對于這種在敵人面前連自己淚水都控住不住的人,只讓嘉善覺得看不起。 她略過淑嫻,半側過身離開。 兩個宮女勸淑嫻道:“殿下,我們回宴上吧。已經(jīng)出來了這么久,娘娘要是知道您來找大公主,心里會不高興的?!?/br> 淑嫻抹干凈臉,她咬著牙,選擇了和嘉善截然相反的一條路走回去。 然而,這個時候,聽到了這番對話的,卻不止是嘉善與淑嫻身邊的宮女們。小閣的左手旁有個掖池,右手邊還有座假山。 此時,掖池邊上坐了一個人,假山上還藏著兩個人。 假山上的兩人聽到了嘉善說的話以后,一個小聲地問了另外一個:“大人,您要出去嗎?” 展岳的眼角有幾分笑意,想到嘉善講“她未來會有個好夫婿”,他精致的側臉染上了耀眼的星辰之色。 展岳薄唇翹起:“我若是出去,公主只怕要害羞了?!?/br> 那人道了聲“是”,心里卻默默地想:公主那么大方,可不像是輕易害羞的人。大人別是不敢出去,背地里框我呢。 第035章 展岳遵守君子風度, 也是為了給彼此都留點遐想的小空間??捎行┤?,顯然沒有做此想。 裴元棠不是習武之人,當不如展岳耳聰目明。因此他偷聽時,所待的位置比展岳要顯眼太多。 他單腿屈膝地坐在掖池邊上, 嘴里銜了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狗尾巴草。嘉善幾人一走出去, 正好撞見裴元棠低著頭若有所思的那幕。 丹翠小聲問:“殿下要和裴大人打招呼嗎?” 嘉善的眉眼黯淡, 慢慢才恢復如常,她說:“他就是在等我們?!?/br> 果然,三人一過去, 裴元棠便微微抬起了腦袋。 他的皮相自然屬于極好看的那一類。即便不如展岳的五官俊美無暇, 可也相貌俊朗,眉目間自有一股傲氣溫柔在。 裴元棠吐出嘴中的草, 他望向嘉善,眸光一閃道:“我都聽到了?!?/br> 至于究竟聽到了哪些, 裴元棠沒有說清, 嘉善也不會仔細去過問。她想了想,說:“你的信,我也都收到了?!?/br> 裴元棠似乎是笑了笑, 嘉善只見到他雙目認真地彎了起來。 裴元棠說:“哦。嚇到你沒有?” 他的語氣平常,好似說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杉紊浦灰氲? 他那龍飛鳳舞的筆跡下, 藏著的小心翼翼的真心,便覺渾身都不大自在。 嘉善說:“你這個樣子,才有些嚇到我?!?/br> 裴元棠微笑。 嘉善慢慢問他:“你以后,還會娶妻嗎?” 裴元棠睨了她一眼, 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怎么,你不會指望我為你守身如玉吧?” 想到上一世時他的外室, 以及他始終空懸的正妻之位。嘉善抿了下唇,只凝視著他不做聲。 裴元棠卻有些受不了地說:“別拿這樣rou麻兮兮的眼神看我,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可憐蟲?!?/br> 嘉善的神色異常平靜,她道:“那我不看你了?!?/br> 這話剛落地,嘉善果然從善如流地移開了目光。就在這當口,裴元棠的眼神,卻陡然變得放肆了一些。 他望著嘉善。少頃后,裴元棠主動將視線下移,他拿著那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輕輕晃了晃:“不怕告訴你,我也曾求過我爹,請他進宮來幫我提親?!?/br> “但他不愿?!迸嵩囊恍?。 他瞇著眼,悵然若失地說:“他覺得我前途光明,尚了主以后,難免會有人在背后說三到四。要是我升了官,士林中人會覺得我是依靠你,才得以平步青云。作為裴家的后生,他不能讓我,有給別人抓住這種話柄的機會。” “是不是個老古董?”裴元棠終于有些苦澀地笑了,他道,“所以我親自寫信來問你。我想,只要你說句好,我使勁辦法,也一定要請祖父進宮。我不會管我爹的意見,不會管別人怎么看我?!?/br> “可我,沒等到你的那聲好?!迸嵩牡谋〈礁∑鹦σ?,他側眸看向嘉善,“只等來了你和展硯清的賜婚。” 微暗的星光下,嘉善的面孔上帶了五分嬌柔,她兩腮融融。月光如碎金子般鋪灑進了掖池里,水面很快綴上冷清的月牙白色。 嘉善道:“舅舅有他的驕傲,你也有你的?!?/br> 嘉善埋下頭,她只是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上輩子,裴元棠會和大舅在他的婚事問題上鬧得那么僵。 裴元棠的父親裴子敬,是國子監(jiān)祭酒。因為桃李滿天下的緣故,他一向十分愛惜名聲。當年裴家初成為皇后外家時,本應該會有封田封地的賞賜??墒桥嶙泳磪s再三請辭了一應的所有獎賞。 為了這個,許多準備說裴家閑話的人,都不得不改口贊裴子敬一句“風光霽月”。他潔身自好這許多年,若是裴元棠尚了主,那又勢必要給清流,造成不小的沖擊。 所以他不愿去拉下臉面,向父皇求個賜婚。 上一世的嘉善,并沒有機會收到裴元棠那句“不如嫁我”的真情流露。 或許,在裴元棠心里。裴家森嚴而不通人性的家風,才是他最終沒能娶到表妹的罪魁禍首。因此他養(yǎng)外室,他特意與裴子敬反著來…… 嘉善靜靜地看了裴元棠一會兒,她聲音放低了些:“謝謝你的喜歡。但老實說,即便舅舅來了,父皇也多半不會同意的。而且——” 嘉善認真地道:“展硯清很讓人心動?!?/br> 裴元棠端詳著她,低低哼了一聲,口吻中卻比剛才多了點兒釋然:“我不喜歡聽你說這些。” “沒有辦法。”嘉善無聲無息地笑一笑,慢吞吞說,“我要嫁人了,你總得接受這個事實。” 裴元棠抿唇。 嘉善的雙目牢牢看著他:“既然你不讓我把你當可憐蟲看待,那我也希望,能適時地和你分享喜悅。” “就像是你日后成婚了,我也歡迎你把你妻子的好,講給我聽。”嘉善說。 裴元棠虎了臉,面色瞧著不太和善。 嘉善挑眉,故意問他道:“難道你真要和我說,你以后不打算娶妻了?這可不像你?!?/br> 裴元棠拂了衣袖:“你別管我這個?!?/br> “你是我表哥啊,打斷骨頭連著筋。”嘉善舉例道,“小時候,母后和舅母,都曾讓我們守望相助呢?!?/br> “你真無情?!奔紊蒲垌W了閃,來了招惡人先告狀。 裴元棠的俊臉都險些要被她氣紅了,他丟了手中的草,一股腦地說:“那你告訴我。他怎么就讓人心動了?” “不問清楚這個,我心里永遠不服?!迸嵩幕謴土讼惹暗囊鈿怙L發(fā),他睜大了眼,和嘉善的眸子對視上。 有些事兒,說開了總比在心里打成一個結好。嘉善也沒有躲閃,她雙眸一眨,直接迎上他的目光:“唔?!?/br> 嘉善掰著手指,仔細地和他數(shù):“他比你懂事,比你沉穩(wěn)。嗯……” 嘉善抬眸,看了眼裴元棠的個子,伸手比了一下后,點頭說:“約莫還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