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后，嘉善再無多的話，她肅然轉(zhuǎn)身。

    陳楚忙招手，有十幾個人訓(xùn)練有素地悄悄撤了回來。陳楚帶著嘉善走到了內(nèi)室的書柜前，他漲紅了臉，雙手使力，那兩組書柜竟從中間分開，露出了一條每次僅能供一人通行的密道來。

    嘉善訝異不已：“這……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嘉善日日住在這間院子里，陳楚卻從沒進來過，他如何會發(fā)現(xiàn)這有條密道？

    陳楚道：“您先隨屬下進來，屬下再幫您解疑?！?/br>
    密道的空間狹窄，嘉善一手護著肚子，一手抱著瑄哥兒，實在力有不支，只好將瑄哥兒交給陳楚。

    除了陳楚，前方另有一人拿著蠟燭探路。侍衛(wèi)們都有條不紊地，更讓嘉善驚訝的是，他們似乎很熟悉這條路。

    走了約一盞茶的時間，陳楚才敢真正松口氣。

    見嘉善正在用手去試探著腳邊的泥土，陳楚便知道瞞不過她了，他主動道：“這條密道，是兩個月前，大人秘密帶我們挖的?！?/br>
    眼前的燭火明明暗暗，陳楚的聲音也在這個空曠的密道里顯得分外清晰有力。

    陳楚道：“大人說，若出現(xiàn)了困獸之局，這將是您與小公子的最后一道保險，只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讓公主知道。”

    兩個月前……

    嘉善仔細回憶著兩個月前的事情，那會兒傅驍已經(jīng)出事，安國公也開始了纏綿病榻，她過安國公府探望，初初得到了張氏下毒的消息。

    原來，從那么久以前，展岳就在為今日未雨綢繆嗎？

    嘉善的眼中有一絲凝重。

    她心中微動，忍不住問：“信安居士知道這條密道嗎？”

    陳楚遲疑了下，方回：“不知?！?/br>
    嘉善還想說話，最前面帶路的人卻激動道：“出來了！”

    月光一泄千里，忽地照亮了整片大地。

    嘉善未說完的話，便順勢默然隱在了口中。

    陳楚道：“屬下特地在山下留了十匹快馬，這就去牽來。看如今的形勢，京城恐怕回不去，屬下就近護送您去京郊田莊?！?/br>
    京郊田莊可謂是展岳的老巢，里面皆是展岳最為忠心和得力的下屬。嘉善剛出京的時候怕引人注目，所以不敢去。眼下的形勢，卻正應(yīng)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他們這個時候去京郊田莊最合適不過。

    一來，京城有何異動，可隨時便宜行事，二來，除了京郊田莊外，陳楚也信不過別的人了。

    陳楚今夜已經(jīng)在嘉善面前展露了他的本事，嘉善本也覺得能靠得住他，于是答應(yīng)了：“好?！?/br>
    第132章

    一行人護著嘉善往山下的方向走, 山腳不顯眼的位置上，有一處小茅屋，茅屋里果然如陳楚所說，養(yǎng)著十匹快馬。

    算上嘉善與瑄哥兒, 他們總共是二十人, 兩人一匹, 正好夠數(shù)。

    嘉善到底是嫡長公主，擅長的不僅僅是平常的繡花管家的事情。在騎射功夫上，她縱然比不上展岳這等男子, 普通的御馬還是不成問題。

    嘉善一手翻身上馬, 一手將瑄哥兒抱在身前，也幸好瑄哥兒這孩子尚算乖覺, 一夜的折騰，他倒沒有任性抱怨, 只是哈欠連著天。

    看著瑄哥兒熬紅了的雙眼, 嘉善一邊忍著心疼，一邊不住地開始快馬加鞭。

    剛剛駛離長春觀的方向，前方就傳來了輕微的sao動聲。

    陳楚正沖在最前面, 見此，他連忙拉緊韁繩, 低聲道：“前面有人, 找地方就地隱蔽，先保護公主與小公子?！?/br>
    馬上有人牽住了嘉善的馬，護著她與瑄哥兒隱在了草叢里。

    前方的人馬也逐漸靠近，在月色的映照下, 領(lǐng)頭人的那張臉很快映入到了嘉善的眼簾中。

    “是他，”嘉善目光一頓, 大惑不解道，“他不是去了西北嗎……”

    來的人竟然是如今的金吾衛(wèi)都指揮使，那個已經(jīng)被章和帝派去西北的呂思賢。

    呂思賢是永寧侯世子，與展岳的私交甚好，世子夫人也曾向嘉善示好過，只是目前正是生死關(guān)頭，嘉善不敢拿自己與瑄哥兒的性命去冒險。

    于是，一行人仍舊在暗處按兵不動。

    呂思賢此時卻停了下來，他道：“再往前是長春觀的方向了，你確定他們?nèi)チ碎L春觀？”

    “是。屬下日夜未合眼的追蹤，敢拿項上人頭擔保，他們走的就是這條路?！?/br>
    呂思賢奇怪道：“長春觀里只有一個信安居士在，這些人冒著生命危險從邊關(guān)趕來，找信安居士一個出家人做什么？”

    停下來思索片刻也未思索清楚，呂思賢再懶得想了，干脆道：“管他們做什么，先抓到人再說！”

    他們御馬離開，嘉善卻也思慮清楚了，她對身旁的陳楚說：“我們跟上他們?！?/br>
    陳楚道：“公主？”

    嘉善懷里抱著瑄哥兒，未有片刻的猶豫：“呂大人是忠心父皇的，否則父皇不會讓他這個時候去西北。何況他與駙馬相交甚篤，我們此時出去，憑呂大人的身手，必能護我們周全?！?/br>
    “我聽他話里的意思，也是沖著李維安等人去的。叫住他！我們與他們的人一起，活捉李維安！”嘉善恨恨道。

    陳楚不想嘉善還有這樣的膽略，片刻的死寂過后，陳楚忽然大笑道：“好！不愧是公主！”

    他們幾人重又翻身上馬，不過須臾，便追上了呂思賢等人。

    呂思賢見到嘉善在此，不由地大吃一驚：“公主怎會在此？展硯清呢，也在嗎？”

    陳楚把京里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呂思賢聽完后，眼角頓時流露出了冷意來：“好一個魯王，好一個李維安。”

    “硯清既然將公主率先送出京城，想必京城里已有了萬全的應(yīng)對，公主不必擔心京城的安危。”呂思賢抿著唇，目露厲色，“倒是這個李維安，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西北的哪位大將與他私通?！?/br>
    呂思賢大手一揮，豪氣千云地道：“走！這就去隨我捉拿亂黨歸案！”

    長春觀里，齊氏與弘哥兒還未來得及冒充嘉善出去，陳楚留下來的人尚在與他們周旋。

    李維安本來已經(jīng)等得極其不耐煩，預(yù)備強攻了，不料他的弩|箭還未用上，他們的人馬卻先一步被射倒了幾個。

    “是誰？”李維安頓時惶恐不安，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前后張望，他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在這個時候趕來長春觀。

    京城里的勝負絕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就見分曉，會是誰來了？難道展硯清不顧忠孝，私自帶人出京了？！

    “你呂爺！”

    呂思賢人未到，弓箭先至。呂思賢在金吾衛(wèi)和神樞營都待過，騎射的功夫只比展岳略遜一籌，對付一個半桶水的李維安絕不成問題。

    何況他們還占據(jù)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先機。

    呂思賢先讓人沖著他們手上的弩|箭射，沒有了弩|箭的加持，李維安的手下很快潰不成軍，不到一炷香時間，就被呂思賢與陳楚聯(lián)手秒成了個渣渣。

    在打掃戰(zhàn)場的時候，呂思賢的手下很快來報：“大人，我們追蹤的那幾個突厥人都在這里?！?/br>
    “有死傷嗎？”呂思賢問。

    手下答道：“有兩個死了，其余的也都受了輕傷，不過領(lǐng)頭的被我們活捉了?！?/br>
    呂思賢滿意道：“行，綁起來，到時候一起押進京城里。”

    “那……平陽侯世子呢？”手下猶豫著問。

    這回不等呂思賢回復(fù)，嘉善率先道：“逆臣賊子！一道綁起來。”

    “是。”

    長春觀里，此刻正滿地的血腥，地上還散落著打斗時掉下的兵器。

    陳楚等人正在收拾院子，京里尚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嘉善與瑄哥兒多半還要在此繼續(xù)休息。

    嘉善站在長春觀門口，正與呂思賢搭話：“這次，要多謝呂大人相救。不過，大人不是去了西北，怎會在這里出現(xiàn)？”

    “此事兒，真是一言難盡?！眳嗡假t感嘆一聲。

    “陛下派臣去西北，明里是為了幫助安定侯退兵，暗里卻讓我調(diào)查清楚，西北是否真有人暗中通敵?！?/br>
    “我到西北不足一月，發(fā)現(xiàn)突厥人竟在私下入境，于是使了個障眼法，一路追蹤到此。”

    嘉善沉思良久，問：“那，大人在邊境，可有聽到傅驍?shù)南?？?/br>
    呂思賢語氣微頓：“聽過些許。這便涉及軍事機|密，恕臣不便說與公主?！?/br>
    好在嘉善沒有糾纏，她只是斂了斂眉，道：“既如此，便罷了。我這里如今已經(jīng)安全，京城卻還不知是什么情況，大人稍作休整后，還是趕快入京吧！”

    呂思賢非常感謝嘉善的善解人意，忙行了個禮，答道：“是！”

    皇宮里，承乾宮。

    宮門緊閉，燈火通明。莊妃穿著華服，直直地坐在梳妝臺前畫眉，紅燭高照，她坐在光影里，一張臉好像一如剛進宮時的模樣。

    “娘娘！”竇嬤嬤一路小跑著進寢殿。

    莊妃畫眉的手一頓，終于忍不住地轉(zhuǎn)過頭去，她深深地看向竇嬤嬤，沉聲問：“怎么樣？”

    竇嬤嬤笑著答：“還是讓魯王殿下親自跟您說吧！”

    竇嬤嬤側(cè)過身去。趙佑成的身影顯現(xiàn)了出來，他穿著一品親王服，抬起一雙漆黑的雙眸，一字字清晰道：“成了！”

    第133章

    莊妃直接從梳妝臺前站了起來, 連身懷六甲的魯王妃也扶著肚子，快步走到了莊妃與趙佑成跟前。

    魯王妃的面色還如平常一般平穩(wěn)而從容，只是隱隱顫抖的嗓音還是顯露出了她的緊張，她問：“全部都成了嗎？宮外如何, 與衛(wèi)子謙有過聯(lián)系嗎？”

    趙佑成激動地點著頭：“宮里已盡在我們掌握中, 宮外也燃了信號, 一切都成了！”

    “你父皇呢？”莊妃問，“你見過他沒有？”

    提起章和帝，趙佑成還是有幾分緊張。他沉默了會兒, 垂眸道：“父皇那邊是秦王叔去的。等全部事情處理完畢, 我再去見父皇?！?/br>
    趙佑成是章和帝一手教導(dǎo)的，到底余威尚存。趙佑成聯(lián)合秦王逼宮, 乃是名不正言不順，因此提到要面見章和帝, 他便有些不安了。

    莊妃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膽怯, 她的眼眉微微挑起，柔聲道：“你父皇老了，再厲害的老虎也要掉光牙齒的時候。日后的天下, 做主的是你。”

    趙佑成點點頭，他的瞳孔黑沉沉的, 像是一輪被烏云遮住的隱月。

    比起母子二人對章和帝的討論, 魯王妃則鄭重嚴肅地問道：“殿下今晚有見過秦王嗎？”

    趙佑成無所謂地搖頭說：“尚未。秦王叔還在東宮那邊處理趙佑澤的事情?！?/br>
    所謂的“處理”當然便是“殺人滅口”這等腌臜事兒。即便趙佑成與趙佑澤已到了同室cao戈的地步，為了身后清史，趙佑成也不愿臟了自己的手。正好秦王主動提出來替他解決了趙佑澤，既然如此, 趙佑成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