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春摁著太陽xue慢慢坐下來，他們一家的勞動力只有兩個半，顧大江還不正干，每年糧食都不夠吃，從入冬后到麥?zhǔn)罩澳嵌吻帱S不接的日子特別難熬，老太太一開口就是二百斤糧食五十塊錢，這是要逼死他們家。

    這是老虎不發(fā)威，把他當(dāng)病貓。

    第22章 最新發(fā)現(xiàn)

    顧立春安慰了田三紅幾句,  無果。

    他氣歸氣，還是一臉地鎮(zhèn)定自若：“都別慌，這算什么。給我打起精神來。立冬去燒火，小滿去擇菜,  立夏,  你給我去打二斤酒,  我一會兒要用?！?/br>
    顧立春開始做飯,  他心情不好,  也懶得做別的,  索性從農(nóng)場里拿出一包掛面,  燒開水把掛面扔進(jìn)去，打了三個雞蛋，再扔幾片青菜葉子。

    立冬和小滿看著白生生的掛面驚訝地張大嘴巴,  顧立春隨口解釋道：“在農(nóng)場那邊買的，小雨去叫娘起來洗臉吃飯?！?/br>
    不一會兒，小雨就沮喪地跑回來說娘不想吃飯,  叫他們先吃。顧立春只得親自去叫人。

    “娘，你再生氣也得吃飯。況且，這事咱有解決的辦法?！?/br>
    田三紅啞著嗓子說道：“還能有啥辦法？咱家總共才分多少糧食？一年到頭也沒有五十塊錢,  本來就是年年借糧,  年年還不上,  再來這么一出,  咱年哪年哪月才能爬起來？你奶這是要逼死咱們呀。我就納悶了，咱們家到底咋得罪她了,  突然來這么一出？本來你爹就是過繼出去的，當(dāng)時說好的，兩家再沒關(guān)系,  我倆結(jié)婚，他們不管；生你弟弟meimei，我沒吃她一個雞蛋，鄰居還送來兩個呢；你生病，你奶裝不知道，還走親戚去了。現(xiàn)在倒好，拿著孝道壓我跟你爹。不給就要從大隊扣，立春你說咱以后怎么活呀？”

    顧立春道：“吃完飯，我去找長明叔，讓他先別給糧食。明天我就去公社找領(lǐng)導(dǎo)問問管不管?！?/br>
    好說歹說，田三紅才起來勉強吃了半碗面條。雞蛋面條，這飯菜要擱往常，幾個孩子早高興得蹦起來了，今天這種情況，人人心情都很沉重，大家默默地吃完了飯。

    吃完飯后，顧立春就拎著酒去了葉長明家。

    田桂英見到顧立春就替他家鳴不平：“這次是你奶做得太過了。別說你爸是過繼出去的，就算沒過繼，兒子家里困難，老人又不缺吃喝，但凡是個人就不會這樣逼兒子兒媳婦?！?/br>
    顧立春跟田桂英閑聊兩句，立即進(jìn)入正題：“長明叔，我現(xiàn)在就擔(dān)心我奶會直接從大隊扣下糧食，我想請你在分糧時阻攔一下，就說每家每戶的糧食必須要每家的當(dāng)家人簽字畫押才能領(lǐng)糧食，任何外人都不能代領(lǐng)?！?/br>
    葉長明不把話說死，一臉為難道：“你奶那人你是知道的，你爹是她親兒子，她占理兒，她在我這兒又是長輩，我也不好做得太過，何況隊里還有你大伯，你大伯可是大隊長，我只是個副的，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攔住，只能說盡量幫你。”

    顧立春道:“長明叔，我理解你的難處，我只是讓你阻攔一下，盡量多拖延一陣，大隊哪天分糧，你提前告訴我，我娘或是我一大早就去排隊，早領(lǐng)早完放心。叔，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若是真把我們逼到絕路，到時發(fā)生點什么事情，咱們大隊可就在公社和縣里出名了。這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葉長明看著胸有成竹的顧立春，就試探道：“看你的樣子，你好像想到辦法了？”

    顧立春可沒忘記兩人能夠合作的基礎(chǔ)，那就是有共同的敵人和共同利益，鋪墊了這么久，合作該進(jìn)一步升級了。

    顧立春憤憤不平地說道：“我本來不想用這個辦法，他畢竟是我大伯，可是如今我奶要逼死我們家，我不得不這么做?！?/br>
    顧立春的話頭一提，葉長明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精光，顧立春裝作沒看見，繼續(xù)說道：“這秋收過后，公社或是縣里的領(lǐng)導(dǎo)都閑了，說不定會下來視察一下各個大隊的情況，你說我要在他們視察時把這個情況反應(yīng)給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會怎么看我大伯？治家不嚴(yán)，老娘飛揚跋扈，連親兒子親孫子都要逼死，何況是對外人？這種思想覺悟，配當(dāng)領(lǐng)導(dǎo)嗎？俗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齊家治國平天下，家都沒治好，能管好別人嗎？”

    葉長明的眼睛更亮了，在這個年代，任何一點小事都能上綱上線，更何況這還不是小事，只要讓有心人抓住，再好好運作一番，就能讓顧大海下來。顧大海下來了，誰頂上他的位置還用說嗎？葉長明心里舒坦，看顧立春就更順眼了。他當(dāng)時拉攏顧立春就是想讓多給顧大海添堵，沒想到這小子還給他個驚喜。

    顧立春心中冷笑，顧大海要是給領(lǐng)導(dǎo)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還能好嗎？他記得書里，顧大海一路高升，從大隊長到公社書記，再到縣里。這一次，我看你怎么升？

    從葉長明家出來后，顧立春又拐去二奶奶家，誰知二奶奶不在家，估計串門去了。

    他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二奶奶正在陪田三紅說話。

    兩人的眼睛都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二奶奶一見了顧立春就問他農(nóng)場的事怎么樣了。田三紅暗罵自己糊涂，這么大的事竟然忘了問了。

    顧立春道：“他們讓我大后天去看看，還不知道結(jié)果。”

    二奶奶道：“只要他們招人，你就肯定能進(jìn)?！?/br>
    顧立春笑著點頭，接著話頭一轉(zhuǎn)就問二奶奶：“當(dāng)年我爺奶把我爹過繼給你們家時，有沒有寫什么文書證明之類的？我記得有規(guī)定說，送養(yǎng)出去的孩子跟生父母沒有關(guān)系?！?/br>
    二奶奶瞇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含糊地說道：“好多年了，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有這么一張紙，可我不知道放哪兒了?！?/br>
    顧立春便道：“二奶奶，你好好想想，再在屋里找找?！?/br>
    二奶奶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便要回家去找。

    顧立春送她回去，順便幫忙一起找。

    然而兩人翻箱倒柜半天，也沒找到那張紙。二奶奶頹然地坐下，唉聲嘆氣。

    顧立春反過來安慰她：“二奶奶，沒事，這事還有別的辦法?！?/br>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問道：“對了二奶奶，這文書應(yīng)該是一式兩份吧？你們一份，我爺奶一份？”

    二奶奶點點頭：“應(yīng)該是的?？赡隳棠欠菽苷抑膊粫o你們的?！?/br>
    顧立春點頭：“我明白?！?/br>
    二奶奶看著顧立春皺眉不展，長長地嘆息一聲，“要是你二爺在就好了，你奶奶那性子，我不是她的對手，年輕時就鬧不過她。上午她來鬧那會兒，我跟她講理，人家根本不聽。”

    顧立春反過來安慰她：“那是因為你比她更體面更要臉?！编l(xiāng)下老太太吵架，除了對罵，還比誰更能撒潑打滾，這種要豁出臉面才能做到。

    二奶奶想了一會兒，低聲道：“咱先想辦法，無論怎樣，也不能真讓你們一家挨餓?！彼呀?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她就私下里補貼他們。

    顧立春心中感激，但是他不能讓二奶奶和姑姑吃虧，憑什么？

    顧立春跟二奶奶聊了幾句就告辭回家了，一路上他都在想，他要怎么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楊老太家的那份證明？

    回家后，顧立春把立夏叫到自己屋里，他懶得繞彎子，直接問道：“立夏，你知道咱們奶奶平時喜歡把東西藏在哪里嗎？”

    立夏一臉驚詫：“大哥，你是想讓我去偷偷奶奶家？”

    顧立春賞了他一個腦瓜崩：“偷你個頭，我想去他家找一份過繼咱爹的文書，證明咱爹不用養(yǎng)咱奶?？墒俏也恢浪褨|西藏在哪里?！?/br>
    立夏抓耳撓腮、苦思冥想，最后突然叫出一聲：“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么？趕緊說?！鳖櫫⒋捍叽俚?。

    “哥，你記不記得，我五六歲時，咱們跟驚蟄哥一起在爺奶屋里捉迷藏的事。”

    顧立春道：“那么久的事，我哪記得?！?/br>
    立夏一臉得意：“我就記得。當(dāng)時，我就想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最后藏到了爺奶的大床底下，我沒想到那床底下有幾塊磚頭是空的，下面是一個坑，我還沒來得下去，就被爺爺發(fā)現(xiàn)了，爺爺狠狠地揍了我一頓，還威脅我不讓往外說，我都嚇傻了，也一直沒敢說。你這么一問，我突然想起來了。你說那坑里到底藏著啥呢？”

    顧立春覺得腦子飛快地閃過一些什么，他打了個手勢打斷立夏的話，開始專心致志地思考這個問題。

    他終于抓住了那一閃而過的線索，他記得原書的后半部分半吐半露地提到過兩次。

    一次在顧驚蟄跟江穆一起去首都，臨行前，楊老太送給顧驚蟄幾根金條；第二次是改革開放后，顧驚蟄要做生意，楊老太又拿出幾根金條，書中順便解釋幾句，說是顧老頭當(dāng)年幫了一個有錢人，這些金條是有錢人答謝他的，說他好人有好報?，F(xiàn)在顧立春表示懷疑，真相真的是這樣的嗎？

    而且書中還提過一句，楊老太是從饑荒年代走過來的人，對糧食有執(zhí)念，她在家里的地窖里藏了很多糧食，而顧驚蟄因為江穆的爺爺喜歡古董就冒險藏了不少古董，也是放在地窖。

    楊老太的金庫和地窖里的糧食古董，要是這兩樣被領(lǐng)導(dǎo)和村民們發(fā)現(xiàn)，效果會怎樣？不用想，肯定會很震撼。

    第二天，顧大江還沒回來，不過有人看見他在隔壁村王老漢家。顧立春懶得理會這個人，只當(dāng)他不存在。

    吃過早飯，田三紅照常去上工，幾個孩子也各有任務(wù)。只剩顧立春自己在家。

    正當(dāng)他考慮怎么對付顧大海和楊老太時，顧驚蟄卻找上門來了。這讓顧立春很意外。

    “你來干什么？”顧立春堵在門口問道。

    顧驚蟄笑得一臉和煦，“立春，好歹咱們也是堂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不要總對我有敵意。”

    顧立春冷笑：“你好像搞錯了，有敵意的人是你?！?/br>
    顧驚蟄好脾氣地道：“行啦，立春，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br>
    顧立春懶得繞彎子，單刀直入地問道：“說吧，到底什么事？”

    顧驚蟄做了個深呼吸，醞釀片刻才開口：“立春，我很好奇，你在去市里的汽車上到底對白華和張艷說了什么，讓他們這么排斥我？”

    顧立春又是一愣，他還不知道有這出？

    他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顧驚蟄，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才如此恐懼我跟知青點的人正常接觸？”

    顧驚蟄的神色漸漸嚴(yán)肅起來：“立春，我希望你不要狡辯。你不止一次敗壞我的名聲。”

    顧立春認(rèn)真糾正他的錯誤：“你似乎弄錯了，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叫敗壞名聲，你只是露出來了本來的面目。有位名人曾說過，‘你可以在一段時間內(nèi)欺騙所有人，也可以永遠(yuǎn)欺騙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永遠(yuǎn)欺騙所有人。’還有位名人說過，‘只有在退潮時，才知道誰在裸泳’。完畢。  ”

    顧立春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掌聲：“說得好?！?/br>
    顧立春：“……”

    第23章 我的巴掌需要你的臉龐

    顧立春推開院門一看,  見外面圍了不少人，一大部分是知青點的知青，還有一部分是閑得沒事聽墻根的鄉(xiāng)親。甚至，他還看到善于隱藏的某反派,  今天來得可真齊。

    他正想著,  就見白華和張艷走了出來,  張艷對顧立春說道：“顧同志,  自從跟你在汽車上接觸后,  我就覺得以前對你的看法是錯誤的。你不是一個陰暗、妒忌成性、報復(fù)心強的小人；相反,  你是一個聰明又有愛心的好同志,  在對于你的問題上，我跟知青點的同志產(chǎn)生了一些分歧，白華也幫我說話。本來這沒什么,  可是顧驚蟄同志似乎有點誤會，今天聽人說，他要來找你對質(zhì),  我覺得不妥就來看看?！?/br>
    顧立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從張艷身后走出來一個身材豐滿、含胸駝背的女孩，怯生生地跟他道謝,  “我是張艷的表姐陳潔,  謝謝你給她換座,  她回來跟我說了,  說你其實是個好同志?！?/br>
    顧立春：“……陳潔同志，我謝謝你的認(rèn)可?！?/br>
    陳潔赧然一笑,  轉(zhuǎn)身又向人群中的江穆解釋：“江哥，其實小艷只是說顧同志的好話，這不并等于在說驚蟄的壞話,  你們誤會了。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不要因為這點小事生分了。”

    陳潔，張艷，顧立春猛然想起這兩個女孩的關(guān)聯(lián)劇情。怪不得他在汽車上聽到張艷的名字感覺耳熟，原來劇情線藏在這兒呢。

    這個陳潔是江穆未來的妻子，對，江穆結(jié)婚了，但并不影響他跟顧驚蟄相愛。因為在這個壓抑的時代，他和顧驚蟄的感情是見不得光的，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傳宗接代，江穆和顧驚蟄一起選擇了陳潔。

    陳潔出身不錯，父親有軍中背景，但生母早逝，后媽冷待，弟妹輕視。導(dǎo)致她的性格非常自卑羞怯，而且嚴(yán)重缺愛，再加上當(dāng)知青時因為身材豐滿被人嘲諷sao擾，甚至差點失去清白，江穆不嫌棄她，這讓陳潔萬分感激，對江穆產(chǎn)生畸形的依賴和愛意，也讓她在以后的婚姻中處處矮江穆一頭，她對江穆和顧驚蟄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壓抑隱忍。

    但做為表妹的張艷對此十分不滿，在原書中，張艷經(jīng)常找顧驚蟄的麻煩，還勸陳潔舉報他倆。其中一個高潮片段是，陳潔與江穆成婚幾年后生下雙胞胎后病死。徹底為江顧兩人鏟平了道路，此時社會風(fēng)氣開化了，障礙沒了，孩子有了。這對兩位主角是皆大歡喜的事，但張艷卻崩潰了，她堅持認(rèn)為是兩人聯(lián)手害死了陳潔，還說要告他們。當(dāng)然，張艷最后死得很慘。

    顧立春看著書中的反派之一張艷，臉上露出一絲迷之微笑。原諒他一生酷愛改劇情。

    顧立春臉上的笑容刺痛了江穆，他總覺得這個家伙似乎知道些什么，這讓他很不爽。

    江穆站了出來，抱胸而立，一臉地倨傲：“顧立春同志，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可笑嗎？上竄下跳的，在村里散播謠言還不夠，還把手伸到知青點，你的手未免太長了吧？”

    顧立春一臉詫異：“我說江同志，你的語文是跟體育老師學(xué)的嗎？上竄下跳？咱們之間，到底是誰在竄誰在跳？我現(xiàn)在可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是你和顧驚蟄竄到我家。我把手伸到知青點？我看不是我的手太長，是某人把知青點當(dāng)作自己的地盤了吧。我想請江同志和顧驚蟄同志注意，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是人民當(dāng)家做主的時代，不是過去那種土匪橫行的時代，咱們祖國的土地屬于每一個公民，不是某人圈起來的私人地盤?！?/br>
    江穆正要反駁，顧立春才不給他講話的機會，就是要堵別人的嘴，讓別人無話可說。

    “江同志，你到鄉(xiāng)下來，是來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我希望你能端正態(tài)度，深刻反省。做為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nóng)，我對你提出以下批評教育：第一，做人不但要長個子，還要長腦子，不要輕信別人；第二，你喜歡男人或是女人是你的自由，但不要把別人當(dāng)踏腳石，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dān)結(jié)果，而不是找各種借口和理由，讓別人來替你承擔(dān)；三，”顧立春話還沒說完，江穆已經(jīng)暴跳如雷，若不是陳潔和白華拉著，他就要撲來揍顧立春。

    顧立春后退一步：“行，你暴跳如雷，說明我說到點子上了。我把第三條補充完，這條是，希望你以后跟女同志交往一定要坦誠。”

    江穆雙眼赤紅，語氣中含有強烈的威脅：“顧立春，我江穆記住你了?！?/br>
    顧立春面容平靜：“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眾人：“……”

    幸虧來的知青多，大家伙才把江穆拉住，一路拖拽著把他勸回知青點。顧驚蟄陪著大家走了一段路，又折了回來。

    這次，他沒在院子里跟顧立春說話，而是沉著臉進(jìn)了顧立春的房間。

    顧立春冷淡地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快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