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本想問他什么事沒整明白，一想兩人還鬧著矛盾呢，因此就忍住沒問。

    顧立春也不等他問，就自顧自說道：“今天有人告訴我說，我們倉庫里的雜活快干完了，我有可能被調(diào)到別的地方去，最有可能的是來養(yǎng)豬場打掃豬圈，我就來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都涼了。你說我在這兒掃豬圈，又臟又累，一整天看到的不是豬就是你，這日子怎么過？還不如回家算了?！?/br>
    趙高聽到那句‘不是豬就是你’氣得不行，本想罵回去，可一想到顧立春的遭遇，不知怎地，心情突然好了許多，一想到他以后的生活，他覺得不罵回去也沒什么。

    顧立春看了一圈，撇撇嘴，準(zhǔn)備離開，臨走時，他看了一眼趙高，突然說道：“其實你們真的沒必要排擠我，我一個臨時工，干完這個月說不定就走了，何必呢?！闭f完，一臉頹然地離開。

    趙高看著顧立春的背影，突然，福至心靈，生出一個想法。

    第31章 發(fā)工資

    又過了幾天,  倉庫里的玉米脫粒得差不多了，有些人被分流過去干別的。

    至于顧立春，他種下的種子已經(jīng)發(fā)芽了。這幾天,  趙高被調(diào)到養(yǎng)豬場后,  不像李寬那樣天天磨著要轉(zhuǎn)崗,  而是說自己是新手,  怕忙不過來,  需要一名幫手,  并且指名要顧立春去。

    白大姐正愁怎么安排顧立春呢，一聽到趙高的要求,  立即便同意了。

    不過，陶梅聽到顧立春要去養(yǎng)豬場,  就有些不贊同：“那豬場的活可不是好活,  味道難聞,  活重，而且咱們分場的養(yǎng)豬場還很邪門，每到冬天總要死一批豬,  別的分場都笑話咱們說,  提前吃豬rou,  那豬又瘦又材，又是病死的,  誰愿意提前吃？”

    顧立春道：“我娘以前養(yǎng)過豬,  我多少懂一些。沒事,  我且去試試。我一個臨時工，也沒有提要求的權(quán)利?！?/br>
    陶梅一想也是，別說顧立春，就像她這種家屬工人也不是場里安排什么干什么嗎？轉(zhuǎn)正的事遲遲沒影兒。

    于是倉庫里的活還沒忙完,  顧立春就去了養(yǎng)豬場，弄得大姐大嬸們都有些不舍，這小伙多好啊，嘴甜還勤快，關(guān)鍵是人長得好看。

    顧立春帶著滿臉的不情愿去了養(yǎng)豬場，趙高心里高興，表面上還假惺惺地安慰了他一頓。

    養(yǎng)豬場地方很大，有前后兩個院子，前面那個破敗的院子里住著一批成分不好的黑五類，他們主要負(fù)責(zé)打掃豬圈，挑豬糞，一些臟活累活都是他們的。

    后院暫時歸趙高管，不過他嫌這兒的味道大，基本都不住這里。

    趙高的工作主要是監(jiān)督這些人干活，記錄豬們生長的情況，發(fā)現(xiàn)有豬生病及時告訴獸醫(yī)，平時也喂豬，有時還得學(xué)習(xí)一樣養(yǎng)豬知識，母豬下崽時得整夜守著?；铍s又臟，說出去還不好聽，反正沒幾個年輕人愿意干這個。

    現(xiàn)在顧立春一來，趙高就準(zhǔn)備把自己的工作推給他。

    顧立春雖然每次都是滿臉的不樂意，但活干得很好。

    趙高對他的態(tài)度略有改善，他還難得大方一回，從自己家里拿出三塊豬蹄，說要請顧立春吃飯。

    后院院子挺大，空房多，不但有住的地方，甚至還有個廚房，里面放著幾口大鍋，應(yīng)該是煮豬食用的。做飯也可以，屋里的柴火都是現(xiàn)成的。

    顧立春親自動手把其中一個鍋灶收拾干凈，他先把豬蹄輕洗干凈，再用火把豬蹄上的毛給燒干凈，然后出門一趟，半小時后回來，帶回來一包東西，趙高一看，家伙還挺齊全，醬油、蔥、姜、蒜、八角、桂皮、花生、黃豆，還有一點點酒。

    入鍋等水燒開，去掉浮沫。再把八角桂皮等作料入進去，黃豆先扔進去，花生一會兒再扔。大火燒開，小火慢燉。

    豬蹄還沒燉好，吳胖來了，他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樣靈，還沒進門就嗅到香味了。

    顧立春允諾給他一個豬蹄吃，吳胖笑得見牙不見眼，聽說豬蹄是趙高拿來的，對他也有了一點好臉色。

    顧立春正好有事要找吳胖，就順便說了。

    “吳胖，你跟咱們農(nóng)場里的孩子熟不熟？”

    吳胖說：“我跟農(nóng)場的狗都很熟?！?/br>
    顧立春點頭：“那就好，現(xiàn)在交給你一個任務(wù)，我給你1塊錢，你去讓這些孩子幫我搜集大豆葉、橘子皮、花生殼、玉米桿，還有各種野菜野草種子，有多少要多少。報酬你隨意定，給糖給零錢都行。錢花完了，你再找我要?！鞭r(nóng)場里的大人都有工作，孩子閑著沒事，反正這活也不重。

    吳胖點頭答應(yīng)，趙高卻一臉納悶道：“你收這些干啥，燒火？柴火有的是?！?/br>
    顧立春指指豬圈里的豬們，說道：“你看看這些豬瘦的，估計是糧食不舍得喂，食堂剩飯剩菜又不多，這年頭誰舍得剩飯呀？其他季節(jié)還能吃豬草，冬天喂什么？干草營養(yǎng)又不夠，咱們得自己弄豬飼料。”

    趙高還是不解：“豆葉就算了，那花生殼橘子皮，豬能吃？”

    顧立春篤定地道：“把這些磨碎了，拌在剩飯剩菜里，吃著香著呢?！?/br>
    趙高是半信半疑，反正他不管了。他準(zhǔn)備再帶顧立春幾天，找個機會趕緊抽身。

    一個小時后，三個人聚在一起，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尤其是吳胖，一直低頭吃，連頭都不抬。

    這一頓飯的功夫，大家的關(guān)系也近了一些，畢竟都是年輕人，而且矛盾又都是小矛盾，有些事說開了就算了。趙高想著，以后他還要跟顧立春共事，這人干活勤快，手藝還好，跟他也沒什么深仇大恨，他有心跟顧立春和解。

    顧立春也不端著，順勢接好了對方釋放出來的信號。當(dāng)然要兩人立馬成為好朋友有點不現(xiàn)實，但至少兩人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互相看不順眼，可以當(dāng)先普通朋友處著。

    吳胖辦事效率挺高，只一天半的功夫，院子里就堆滿了豆葉、玉米桿、花生殼、橘子皮少些，但也送來幾大筐。野菜野草種子更是五花八門，什么蒲公英、苦菜還有一些顧立春自己叫不上名字的種子，他統(tǒng)統(tǒng)是來者不拒。

    來送的多半是孩子，大的小的都有，聚集在院子里，唧唧喳喳，跟一群麻雀似的，李青青那女娃子也來了。

    至于報酬，有的孩子直接要錢，有的要糖。對方要什么，吳胖給什么，一小筐東西給一顆糖，大筐是兩顆，當(dāng)然糖是便宜的水果硬糖。要錢是一分錢十小筐，怪不得那些吸血資本家喜歡雇童工，童工便宜啊。

    顧立春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給這些孩子上了思想課：“同學(xué)們，你們這是在為社會主義農(nóng)業(yè)做貢獻(xiàn)，你們都是共產(chǎn)主義的接班人。”光夸不行，還得來點實際的。

    “這豬是咱們第五分場的豬，養(yǎng)得好了，大家過年一起吃rou。”

    孩子們一聽到吃rou便興奮起來，齊聲高喊：“過年吃rou，嗷嗷?！?/br>
    這叫聲太大，把豬圈里的豬們給驚了一下。

    孩子們拿著糖和或零花錢歡天喜地離開了，臨走還問，以后還收不好這些？

    顧立春說，只要他還在就一直收。大家放心地離開了。

    孩子們一走，顧立春和吳胖就一起把東西搬到院子里的空房子里，之后，他去找趙高問哪有粉碎機。趙高說分場就有，他去借。

    借來粉碎機，顧立春又開始把這些東西一一粉碎了，分類存放，添加的時候，比例是不一樣的。他得記錄一下，看看哪一種比例的飼料豬愛吃，效果又

    好。

    忙碌了幾天后，顧立春收到了一封從市里寄來的掛號信，他激動一下，還以為投稿有消息了呢，結(jié)果一看是姑姑寄來的，也不錯。

    姑姑在信里先是問候幾句，接著替他高興，要他好好干，爭取早點轉(zhuǎn)正。

    下面話題一轉(zhuǎn)，就說到最重要的問題上。為了避免麻煩，她寫得很含蓄隱晦，說寄東西太貴，就直接找朋友幫忙捎給她就行。他這個朋友是個司機，然后把那人的姓名電話告訴了他。

    顧立春把這人的姓名電話記到自己的小本本里，這都是人脈。他算了一下時間，月底農(nóng)場會放兩天假，他可以在回家的路上完成這筆交易。

    午飯后，顧立春去郵局打了信上這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顧立春禮貌客氣地自報家門：“你好，請問你是肖哥嗎？我是顧紅玉的親戚，家里有一些東西要想捎給她，請問你什么時候方便？”

    對方立即會意，回道：“我每隔幾天都要往市里跑，看你什么時候方便。”

    顧立春把時間定在月底，交易定點在紅河農(nóng)場南邊的樹林里，司機對這一帶門兒清，一聽就知道是在哪個地方，雙方敲定時間定點后就掛了電話。

    顧立春才到養(yǎng)豬場十來天，趙高就察覺到豬們的變化，它們變精神了，愛吃食了，好像還肥了一點點。這讓趙高對顧立春愈發(fā)刮目相看。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兩人的友情也升溫了。

    現(xiàn)在宿舍六個人，徹底分成兩派，他們?nèi)齻€一派；李寬、王小、白長三個一派。白長和王小倒是想拉攏趙高，但趙高和李寬水火不容，他們只能選擇一個，不出意外，那兩個選擇了李寬。因為李寬的家境比趙高強得多，趙高的爹是一個殺豬的，是粗人中的粗人，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脾氣還大。

    對于另外兩人的選擇，趙高一點也不傷心，他越跟顧立春混，越覺得好處多。顧立春為人大方，面冷心熱，不吃獨食，不但不會慫恿朋友做壞事，在朋友犯蠢時還會提醒你幾句。而且他廚藝好啊，十來天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吃過三頓好吃的了。燉豬蹄、溜肥腸、大骨湯面條，餐后還有水果。

    吳胖那家伙一有空就往豬場鉆，有活就干，有好吃的就吃，反正是樂不思蜀，甚至他還表示以后也想到豬場上班。

    趙高真是無語，這家伙為了吃，可以不要前途和名聲。

    盼望著，盼望著，終于到了月底。

    顧立春終于領(lǐng)到了工資，扣完糧票還剩十三塊，吳領(lǐng)到了二十五塊，是他的兩倍，這就是正式工和臨時工的區(qū)別。

    大家發(fā)了工資都會吃點好吃的，食堂也會改善伙食。

    顧立春打了一份紅燒rou，二十個雜面饅頭，準(zhǔn)備帶回家給弟弟meimei吃。吳胖這家伙打了二十個rou包子。

    回到宿舍時，趙高一臉詫異地望著兩人，顧立春解釋道：“我想讓家里人嘗嘗咱們食堂的飯菜?！?/br>
    吳胖留下十個包子自己吃，另外十個給了顧立春。

    顧立春推辭不要，十個rou包子，不是一個。

    吳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啥，顧哥，你上次帶的那個豆豉我沒吃夠，你能不能讓你娘再給我弄兩瓶。這rou包子就當(dāng)給你的謝禮?！?/br>
    顧立春想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行，我讓我娘多給你弄點，你喜歡辣還是微辣的？”

    “辣的?！?/br>
    顧立春不但從食堂買飯菜帶回家，還從小賣部買了很多零食和水果回去。這個月沒完用的糧票全用上了。

    看著他大包小包地拎回宿舍，李寬嘲諷道：“也對，趕緊把糧票用完，反正下個月就得滾蛋了?！?/br>
    顧立春笑道：“我沒滾過，要不你滾一個我瞧瞧。”

    趙高和吳胖起哄：“對，來滾一個?！?/br>
    李寬鐵青著臉，怒目而視。

    在豬場上工時，顧立春又問趙高，農(nóng)場里能不能買到棉花。

    趙高問他買棉花干什么，顧立春道：“馬上入冬了，家里弟妹多，被子棉衣都不夠。”

    趙高心中一動，突然問道：“新的倒也有，可是貴，半舊的你要不要？”他的棉衣都是半舊的，早穿煩了，可是他媽說還能穿，硬不給他做新的。

    他要是把舊的賣了，不就能換新的了？

    顧立春問了一下價格，果然比新的便宜很多。

    顧立春果斷答應(yīng)，趙高心中歡喜，下午翹班回去拿棉襖棉被。

    一共三條棉被，是農(nóng)場發(fā)的，舊就是舊了點，但質(zhì)量挺好，四件棉襖也是，摸著挺厚實。顧立春也不知道該給什么價，讓對方出價，趙高也沒賣過，就讓顧立春出價。

    顧立春無奈地笑笑，只好掏出十塊錢給他：“我一共十三塊，留下三塊，都給你。不夠我下月發(fā)了工資再給?！?/br>
    趙高忙說，夠了夠了。

    雙方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皆大歡喜。

    這么多東西帶回家有點麻煩，吳胖主動把自行車借給顧立春。顧立春一看他那自行車，車把歪了，車身銹跡斑斑，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別的先不管，顧立春先把車把給正了過來，騎起來順多了。

    這輛自行車中了大用，車把上、車筐、前杠、后座上，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掛滿了。

    大家看著顧立春這滿滿一車，認(rèn)識的人都忍不住打趣：“你這收獲不小啊?！鳖櫫⒋阂荒樚谷坏匦πΑ?/br>
    路過大門口，顧立春跟陸大爺打了聲招呼，陸大爺?shù)貨_他點了點頭，甚至還夸了他一句：“連豬都會養(yǎng)，不錯?！?/br>
    顧立春心里高興，一路哼著小調(diào)。

    出了農(nóng)場，又往南騎了二十里左右，他跟肖哥約定的那片林子就到了。

    顧立春看看左右，確定無人后，才選擇一個地方開始放蘋果和梨子，先弄三百斤，二百斤蘋果，一百斤梨，都用大竹筐裝著，每筐五十斤。

    他放好東西，等了一會兒，肖哥就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