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點(diǎn)點(diǎn)頭。

    下午，二奶奶和田三紅合作，做了吳胖心心念念的炸油餅。吳胖一口氣干掉八個，撐得肚皮滾圓。

    外面烈日炎炎，大家伙就縮在家里不想出門，等到太陽下山，天氣涼爽，顧立春才出門活動。他這幾天不光要搬家，還得處理一些雜事，葉家肯定得去，得給他娘開證明和介紹信。陳禹也得去打個招呼，還有顧家的一些長輩，面子上得過得去。

    顧立春全家要搬去農(nóng)場的事，沒多久就傳開了。顧家村的村民是議論紛紛。

    三個一堆，五個一群，湊在一起，說得唾沫橫飛。

    “立春咋那么能耐，自個進(jìn)農(nóng)場不說，還能把一大家子給弄進(jìn)去？”

    “他們一家子進(jìn)農(nóng)場住哪兒呀？”

    “我聽說，農(nóng)場給他們分房子了?！?/br>
    “我的天吶。立春肯定是當(dāng)官了?！?/br>
    ……

    有些人行動力強(qiáng)，覺得只是議論還不夠，就來找當(dāng)事人求證，像左大娘就是。

    左大娘直接來顧家，幫忙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問田三紅。

    “立春娘，你們家在農(nóng)場有新房子?。俊?/br>
    田三紅笑道：“有一棟沒人住的破房子，場里領(lǐng)導(dǎo)看我們一家可憐，讓我們先住著?！?/br>
    “哦，那你進(jìn)去干啥呀？當(dāng)臨時工還是正式工？”

    “我也不知道，估計是打零工，以后再說。”

    “那四個娃上學(xué)咋辦？”

    “農(nóng)場有學(xué)校，得交錢，比咱這學(xué)費(fèi)貴些?！?/br>
    ……

    左大娘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心中不免得意，又問道：“立春娘，你給我說實話，你家立春是不是又升官了？”

    田三紅搖頭：“官哪那么好升，就是這孩子能干，肯吃苦，領(lǐng)導(dǎo)覺得我們可憐?！?/br>
    左大娘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她放開田三紅，又往顧立春跟前湊，想打探點(diǎn)更為內(nèi)幕的消息。

    還沒等她開口，顧立春先送左大娘幾個小禮物，一頂好看的草帽，幾樣小零食，左大娘嘴里客氣著，手卻誠實地接過東西。

    顧立春道：“左大娘，我們一家要搬進(jìn)農(nóng)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奶奶。我想讓她跟我們一起去，她戀家，不愿意挪窩。我們也只能先讓她呆村里。你們家跟她是鄰居，俗話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何況你們一家又熱情又大方，你們家兩個兒子村里誰不夸？我想請左大娘幫我們一個忙，你們以后多注意點(diǎn)二奶奶家的動靜，她家要是有什么重活，你們搭幫手，她要是有什么事，你們就去公社打電話或是去農(nóng)場找我都行?！?/br>
    左大娘十分大氣地道：“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就是不囑咐我，我也會幫忙。你盡管放心好了?！?/br>
    顧立春又放出一道誘餌：“我們場以后還招臨時工，以后若是機(jī)會，我會優(yōu)先考慮咱們村的人。”

    左大娘臉上的笑容就更盛了：“是啊，立春你可是咱村出來的，發(fā)達(dá)了要記得提攜俺們呀?！?/br>
    左大娘這會兒全然忘了自己是來打探消息的，連忙把新得到的消息告訴顧立春：“那個鐘艷麗，你還記得不？”

    顧立春故意咬牙切齒道：“我能不記得嗎？我一輩子都恨她?！?/br>
    左大娘連忙好心地安慰開導(dǎo)他，顧立春在左大娘的開導(dǎo)下慢慢恢復(fù)正常，“對了，她最近是不是又生什么幺蛾子了？”

    左大娘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她這樣的人安靜不幾天。她被斗了兩次破鞋，像過街的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啬锛冶簧┳雍托值芟眿D罵，去親戚家，親戚也走親戚。現(xiàn)在除了出工干活，幾乎不敢出門。還有一件事，”左大娘故意壓低聲音說道：“有人看見鐘艷麗時不時地來你家附近轉(zhuǎn)悠，她還向人打聽你啥時候回來，你說她這是想干啥？”

    顧立春心中一陣警覺，他不知道鐘艷麗想嘛，但肯定不是好事。難道她也打上了撫恤金的主意？

    顧立春一臉感激道：“謝謝左大娘，你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姓鐘的肯定憋著壞主意，我得提醒我娘注意了?！?/br>
    左大娘得到了一手消息，又得了顧立春的小禮物，志得意滿地離開了。

    第二天，村里的新聞內(nèi)容果然更新了。左大娘功不可沒。

    顧立春吃過早飯，趁著天氣涼快去找葉長明開介紹信，葉長明很痛快地就給他開了證明，并笑瞇瞇地顧立春說道：“小顧，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上次聽了你的建議，我就給公社的劉書記打了電話，劉書記你記得不？上次來過咱們村?！鳖櫫⒋狐c(diǎn)頭表示記得，同行的好像有一個王記者。

    葉長明繼續(xù)說：“劉書記聽完我的話也是半信半疑，之后在開會的時候就提了這事，讓各大生產(chǎn)隊酌情早收麥子。反正有一多半的大隊聽了劉書記的建議早收了麥子，他們現(xiàn)在都是滿心慶幸，還有不少人請我吃飯哩，那些沒聽得，悔得腸子都青了。”

    顧立春恭維道：“還是葉叔有魄力，要不然咱們村也得遭災(zāi)。”

    葉長明謙虛了一番，又問顧立春農(nóng)場的情況，顧立春撿著重要的事情跟他說了。葉長明聽得出來，顧立春這是又往上升了，這小子真不簡單，這才不到一年，連升三次。

    他誠懇地說道：“小顧，叔年紀(jì)大了，這輩子也就是個大隊長的料，不像你年輕，前途無量啊。以后，你要帶著小超一起進(jìn)步，讓他多跟你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br>
    顧立春道：“我跟葉超一起進(jìn)步吧。叔你正當(dāng)年，不要灰心。”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顧立春便告辭了。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顧驚蟄，兩人有好久沒見面，再一次遇見，氣氛仍舊尷尬而緊張。

    兩人雖然不說話，但都在打量著彼此。顧驚蟄如今是又黑又瘦，整個人的氣質(zhì)越發(fā)陰沉壓抑，以前是陽光明媚，現(xiàn)在是烏云滾滾。

    顧驚蟄的嘴角逸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顧立春，祝賀你，你最近是春風(fēng)得意啊。”

    顧立春微微一笑，很有風(fēng)度地說道：“謝謝?！?/br>
    顧驚蟄看看周圍無人，突然湊上來壓低聲音道：“陳潔和劉三的事，你其實早知道了？”

    顧立春聽他又提陳潔的事，心中一凜，冷冷地望著顧驚蟄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顧驚蟄，我勸你不要聽信劉三那個現(xiàn)行□□分子的瞎話?！?/br>
    顧驚蟄冷笑道:“你不承認(rèn)也沒用，劉三把什么都告訴我了，他還說，他還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是誰打的，顧立春，我們所有人都小瞧了你。你是又狠又心深深沉，為了達(dá)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你那么費(fèi)心地幫助陳潔，該不會是想利用她吧？”

    顧立春沒說話，繼續(xù)觀看顧驚蟄的表演。

    顧驚蟄見顧立春沒反駁，就以為自己說中了，得意洋洋地繼續(xù)往下說：“說實話，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為了往上爬，竟愿意娶一個比你大六歲又失去清白的女人。你說，如果我把陳潔和劉三的事說出來，你還想娶她嗎？就算你捏著鼻子娶了他，你頭頂永遠(yuǎn)都戴著一頂綠帽子?！?/br>
    顧立春沒料到顧驚蟄這么快上臟招，本來這中間牽扯到陳潔，按理應(yīng)該跟她商量一下再采取行動。但是對方已經(jīng)這么說了，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他必須當(dāng)機(jī)立斷，搶在顧驚蟄爆出消息之前把他的話堵死。本來還想慢慢布局的，看來是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今天解決吧。

    顧立春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啪啪打了顧驚蟄幾個巴掌。

    顧驚蟄被打懵了，一臉驚愕地瞪著顧立春，片刻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大聲吼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他一邊吼著一邊就向顧立春撲去，沒等顧驚蟄到跟前，顧立春抬起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他爬起來再來還手，顧立春再踹。

    本來路上這會兒沒人，兩人這一通劇烈的運(yùn)動，立馬引來了附近的村民圍觀勸架。

    “你們倆這是怎么回事？咋打起來了？”

    有人去扶顧驚蟄，有人來問顧立春，人越聚越多。

    顧驚蟄指著自己臉上的指印，大聲說道：“是顧立春先動的手，我只是跟他說幾句話而已，他就動手打我。你們看，證據(jù)都在?！?/br>
    大家一看可不是嘛，這臉都打紅了。

    他們用疑惑、譴責(zé)的目光看著顧立春。

    顧立春深吸了一口氣，用悲憤的神情控訴道：“顧驚蟄，沒錯，我今天是打了你?？墒悄阍趺床徽f我為什么要打你？你不說實情，那好，我來說。我今天來向大家伙說說，顧驚蟄這么個無恥小人是怎么把我這樣一個老實人逼得不得不動手的。”

    大家一聽這話，紛紛來了興趣。有人還說道：“立春，你別急，你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

    顧驚蟄跟顧立春打過這么多交道，怎能不明白他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能耐？

    他趕緊大聲說道：“你們別信他的話，他的嘴里沒一句實話。”

    顧立春飛快地反擊道：“我嘴里沒實話？難道你嘴里有？你以為大家伙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嗎？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裝，你把大家伙當(dāng)傻子是吧？你越是不讓我說，就越證明你越心虛?！?/br>
    大家伙正等著聽內(nèi)幕呢，就不耐煩地對顧驚蟄嚷道：“行啦，你先讓人家立春說話，他說完了你再說?！?/br>
    顧立春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出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第73章 搬家（二）

    “大家都別著急,  聽我慢慢說。陳潔上次跟我一起回村去看知青點(diǎn)的老朋友們，顧驚蟄找上了他，說他要娶陳潔?！?/br>
    眾人一聽這個消息頓時嘩然,  顧驚蟄啥時候看上了陳潔？以前沒看出來?。侩y道他以前天天往知青點(diǎn)跑就是為了陳潔？他們究竟錯過了多少內(nèi)幕消息？

    當(dāng)眾人正在猜測時,  顧立春又接著說道：“陳潔的家教嚴(yán),  父母不讓她處對象。她拒絕了顧驚蟄?！?/br>
    眾人又是一臉震驚,  顧驚蟄急聲叫停：“顧立春,  你在胡說八道,  我們倆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顧立春面帶憤怒：“我當(dāng)然知道得清楚,  因為陳潔說把我當(dāng)成她弟弟,  她把這事告訴了我，你讓我憤怒的不是你想娶陳潔,  你們男未婚女未嫁,  這也沒什么?？墒悄悴辉撘槐魂悵嵕芙^就拿話威脅她，你這是想干什么,  強(qiáng)娶嗎？”

    眾人一聽還有更勁爆的,  就更激動更想聽。

    顧驚蟄本來想阻攔顧立春，轉(zhuǎn)念一想,  如果顧立春激動之下把陳潔差點(diǎn)失去清白的事暴露出來,  那么陳潔的名聲就毀了,  哪怕顧立春最后如愿得償,  他也將一輩子被人恥笑。既然那個女人不識好歹,  拒絕她還把事情告訴顧立春,  那他也沒必要替她隱瞞秘密。

    顧驚蟄突然安靜下來，不再試圖阻攔顧立春。

    顧立春飛快地說道：“顧驚蟄威脅陳潔說，若是她不答應(yīng)，他就向人們揭發(fā)舉報我們倆,  說我們……”

    顧立春說到這里突然說不下去，沉默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沖顧驚蟄怒吼道：“顧驚蟄你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血口噴人，信口雌黃，陳潔今年21了，我才15歲，我們倆差那么多，你是怎么想到這一點(diǎn)的？你說還要向上面揭發(fā)我犯了流氓罪，你就這么恨我嗎？我爹已經(jīng)去世，我還有四個弟弟meimei要養(yǎng)，你這是想害死我們?nèi)覇?？你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毀了陳潔同志的名聲和我的人生！”

    顧驚蟄一看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急忙出來澄清：“顧立春，你才是血口噴人，我根本沒說你和陳潔，我說的是——”

    顧立春飛速打斷顧驚蟄的話，“陳潔怕你對她心中有怨恨，就向她的老鄉(xiāng)，同是知青的江穆求助，想讓他幫忙勸勸你。誰知道江穆一聽到陳潔的話，就臉色大變，然后說幸虧陳潔沒答應(yīng)，在陳潔的再三追問下，江穆才難以啟齒地說，你當(dāng)初跟他說喜歡他。他就是為了躲避你的糾纏才去了農(nóng)場?！?/br>
    眾人聽罷這個消息，是目瞪口呆，嘴巴半天沒合上。他們原本想打聽點(diǎn)桃、色新聞，哪里想到會有這種少見的奇聞。

    天哪，顧驚蟄和江穆……顧驚蟄糾纏江穆，怪不得兩人以前那么要好，形影不離，原來如此。

    眾人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之后便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顧驚蟄氣得臉色紅漲，眼冒金星，他歇斯底里地狂吼道：“顧立春，你胡說八道，滿嘴都是慌話，我打爛你這張破嘴！”

    眾人急忙拉住他，他們越鬧越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田三紅和四個孩子聽到消息也急忙趕來，吳胖和趙高也跟著來了。

    兩人一看顧哥要跟人干架，不問緣由，立即挺身而出要揍顧驚蟄。顧立春反而攔住他們：“咱們不動手，我不是那種愛動手的人，我剛才是實在是氣急了，才打了他一巴掌?！?/br>
    田三紅上前拉住顧立春：“咋回事啊立春，怎么打起來了？”

    顧立春還來不及細(xì)細(xì)解釋，就聽見顧驚蟄不管不顧地大聲嚷道：“我也告訴你們一個消息，劉三就是因為——”

    顧立春剛勸完吳胖和趙高不準(zhǔn)動手，他自己又忍不住氣得要動手，吳胖見顧哥要動手打人，搶先一步跑過去，掄起一拳打在顧驚蟄的嘴上，他這一拳又準(zhǔn)又狠，顧驚蟄被打掉了兩顆門牙。

    顧立春趁機(jī)說道：“劉三就是因為以前幫助你們家窩藏不該藏的東西，才被打成‘現(xiàn)行□□’，你還想把責(zé)任往別人身上推。你跟他走這么近，他臨走時還跟你交待消息，我看你也是‘現(xiàn)行□□’！”

    眾人轟地一下議論開來。

    “我就說，劉三怎么好端端地變成‘現(xiàn)行□□’，原來是這樣。”

    “顧大海和他老婆就是為了保護(hù)驚蟄才把罪行都往自己身上攬，我不信驚蟄什么也不知道?！?/br>
    “就是，太可怕了?！?/br>
    ……

    眾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在顧驚蟄身上，生疼生疼的。顧驚蟄抹抹嘴角的血，他用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顧立春。